马路道牙子上，两个男人毫无顾忌地蹲在那儿。


    吞云吐雾，烟头明灭间映出两张冷峻的脸。


    又有谁能想到，这是两个跺一跺脚，华夏大地都要震三震的男人？


    “你当初走了，最开始我们都以为，大领导只是想磨磨你的棱角。”


    罗猛吐出一口浓烟，脸色阴沉，“可半年过去了，你没被召回来，我们才察觉出不对劲。”


    “你们怎么敢的？”


    林逸深吸一口烟，嗓音低哑，“是不是傻？”


    规则这东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碰的？


    天威一怒的下场，从来只有粉身碎骨！


    “人生在世……”


    罗猛转过头，目光沉沉地望着身旁的小老弟，“但求心安！”


    林逸：……


    不是，这话是我当初对大领导说的。


    怎么传得这么快？


    “还记得你以前说过……”


    罗猛眯起眼，又吸了一口烟，视线投向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灯，“正义感多一点，不好吗？”


    “那时候，我们都觉得你是个傻小子。”


    “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如今这世道，正义两个字，有时候听着都像个笑话。”


    “可后来……我们发现自己错了。”


    “整整两年，我们发现这世上真的还有一个人，他的三观始终如一地端正。”


    “不被规则扭曲，不被浊世侵蚀。”


    “像一束光始终明亮，从未动摇。”


    “没错，我们都看到了那束光。”


    “人啊，终究是向往阳光的，谁又真的愿意活在黑暗里？”


    “从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下定决心，要跟在一个满身阳光的人身后。”


    “我们想踏着他的脚步，一路往前走。”


    罗猛直视林逸，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却坚定，“这一次，我们坚信……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林逸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老哥，竭力压下心头翻涌的羞耻和尴尬。


    不是！


    我在你们心里的形象，真这么中二吗？


    这种梦，我上辈子也做过。


    最后死得那叫一个惨！


    “后来呢？”


    林逸抽了抽嘴角，“被大领导按在地上来回摩擦？”


    “……”


    罗猛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


    答案，早已写在沉默里。


    一群小角色，怎么可能斗得过官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狐狸？


    最怕的就是你们这种猪队友……


    林逸差点笑出声。


    “你还笑？”


    罗猛狠狠瞪了他一眼。


    “不笑还能怎么办？”


    林逸摊手，“你们真看不出来？这事根本不是大领导的意思，是上面的意思。”


    罗猛瞬间神色一滞，“奇怪我怎么会知道？”


    林逸笑着摇头，“我都什么级别了，身上有多少功绩。”


    “就算大领导想动我，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真动得动。”


    罗猛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


    不知不觉……


    小老弟，已经走到这一步了？


    “别废话了。”


    林逸正色看向罗猛，“到底出了什么事？”


    案子？事件？任务？


    “你相信这世上，有妖魔吗？”


    一句堪称经典的开场白，从罗猛口中缓缓吐出。


    “去写小说吧。”


    林逸一脸认真，“走恐怖悬疑路线，或者灵异神怪类，保准能火。”


    “我没开玩笑。”


    罗猛神色肃然，“我问得很认真。”


    “我也很认真地回答你。”


    林逸的表情没有半分玩笑，“以前有人问我，你信这世上真有鬼吗？”


    “有人问我，书里的剧情会不会照进现实？”


    “还有人问我，一个人真能活生生把自己吃掉吗？”


    “结果……全是人为的！”


    罗猛沉默良久，“去看看赵宏远吧，他会告诉你答案。”


    林逸一愣，“嗯？”


    说好的痔疮呢，难道不是？


    十五分钟后，酒店外。


    “要出发了！”


    林逸干脆不顾形象，像个毛头小子似的紧紧抱住苏冰倩，双手环得死紧，半点都不想松开。


    “早点回来！”


    苏冰倩仰起那张清丽出尘的面容，眼眸如秋夜深潭，黑亮清澈，一抹不舍悄然掠过。


    “嗯。”


    林逸起身，又俯身在她额上轻轻一吻，“走了！”


    ……


    五个小时后。


    秋河市，医院，病房。


    赵宏远撅着屁股趴在病床上，姿势滑稽，脸涨得通红。


    他瞪着忍笑的林逸，咬牙切齿，“想笑就笑，憋着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


    林逸终于爆笑出声。


    生而为人，十人九痔。


    可看到堂堂国安组长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笑出眼泪。


    不过，林逸心底却悄然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疼吗？”


    林逸拉过椅子坐下，故意凑近，笑吟吟地准备给老哥伤口上撒盐。


    “你迟早也有这一天。”


    赵宏远龇牙咧嘴，“不信走着瞧。”


    算了，人家还是个病人……


    林逸咧嘴一笑，“案子不小吧？什么来头？”


    能落到三组手里的，基本都是国内特案。


    国安各组职责分明，互不干涉，却又能默契配合。


    林逸之所以亲自过来，的确是因为好奇。


    妖魔？


    你跟我扯什么荒诞剧呢！


    但罗猛不会撒谎。


    所以他来了。


    他想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相信……”


    赵宏远神情陡然凝重，话刚出口，就被打断。


    “打住打住，鬼故事跳过。”


    林逸摆手，“别啰嗦没用的……咱们破过碟仙案、吸血案、**案，结果哪次不是人为？”


    “你心里真没点数？”


    “你觉得这世上，真能有这种玩意？”


    “以前我也不信，可碰上这个案子……我好像，开始信了。”


    赵宏远满脸颓然。


    那神情，活像被人戴了绿帽子，头顶青烟直冒。


    林逸嘴角微扬，“忘了当初在我面前，社死成啥样了……”


    “我真的看见了。”


    赵宏远声音低沉，一字一顿，“十米高的妖魔！”


    “哈？”


    林逸一愣。


    有些东西可以伪装，但有些不行。


    比如尺寸，比如虚实，比如……浮夸。


    浮夸的意思都懂吧？


    不切实际的夸大，虚饰不实的渲染。


    正常人都明白，越离谱的东西，越没人信。


    可眼前的赵宏远，可是国安实打实的组长。


    他不仅信了，还笃定这世上真有妖魔。


    这剧情，不对劲……


    林逸眯起眼，“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情还要从三组接手了，一起特A案说起……”


    赵宏远趴在病床上，嘴里叼着烟，任烟雾袅袅升腾，毫不在意一旁小护士频频投来的白眼。


    “特A？”


    特大A级……


    林逸心头猛地一紧，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


    谁不知道，能被冠上特A的案子，背后都是血淋淋的数字？


    最起码，十条人命打底！


    再狠一点——


    那十具尸体，得是被剁成肉酱、碎成渣滓，或是切成数千薄片，层层叠叠堆在一起的级别。


    这，还只是起点！


    “那天，有人在一座别墅的地下室墙壁上，发现墙皮裂了条缝，颜色也泛黄发黑，像渗过血。”


    赵宏远吐出一口烟圈，语气平静得近乎冷酷，“砸开之后……发现了干尸。”


    “整整三十六具，一具挨着一具，码得整整齐齐。”


    林逸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喉咙发干。


    果然够格称特A。


    比起一年前，他亲手破获的那起器官买卖案，这起案子一开场就血腥得让人窒息。


    可……说好的妖魔呢？


    “这种案子，地方警局没资格碰。”


    赵宏远指尖一抖，烟灰啪地落在林逸锃亮的皮鞋上，“我带三组上的。”


    林逸低头盯着鞋面，烟灰像一粒黑虫趴在那里。


    他眯起眼，心里默默盘算。


    殴打病人，算不算霸凌？


    决定了……


    他缓缓抬头，目光精准锁定赵宏远的屁股。


    “你干嘛？”


    赵宏远顿时一激灵。


    “我劝你冷静，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枪的！”


    “呵呵！”


    林逸冷笑一声，嘴角微扬。


    “等我们做完尸检，你猜发现了什么？”


    赵宏远急忙把话题拽回来，语速加快，“三十六具尸体，全都被人为制成干尸！”


    废话……


    林逸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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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个白眼。


    三十多具尸体堆在密闭空间，要是正常腐烂，那股尸臭早就冲塌整栋别墅了，哪还能藏到现在？


    等等……


    他瞳孔微缩，目光一冷，“你说，是三十六具——干尸？”


    制造干尸，可不是拿布条裹一裹那么简单。


    这需要精确掌握脱水工艺。


    你以为像木乃伊一样裹起来，放进密封空间就完事了？


    荒唐。尸体照样会腐烂。


    否则，真空包装的食品为什么还要标保质期？


    但“干货”不同。


    像腊肉、风干肉，用特定手段抽干水分，埋进地窖都能存几十年不坏。


    人体同样如此。


    正常人体内水分占比高达七成。


    想要让尸体不腐，至少得抽掉六成以上的水分，才可能变成真正的干尸。


    普通人里，有几个懂这门技术的？


    仅凭这一点，林逸就嗅到了不对劲的味道。


    “继续说。”


    他压下心头疑云，盯着赵宏远。


    “发现干尸之后，怪事就开始了。”


    赵宏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脸色沉得发暗，“一名组员……中邪了。”


    中……邪？


    林逸嘴角一扬，带着讥讽。


    “邪”字本就是虚无缥缈的词，要么指鬼神降祸，要么形容人行为失常。


    “他突然发疯，又哭又喊，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赵宏远声音低下去，“他还冲上来**，四个组员被打伤。”


    “我们好不容易把他制服，送去医院检查……结果更邪门的事来了。”


    “体检报告一切正常，身体机能良好，可神经系统却明显紊乱。”


    “没有**，没有药物残留，连脑部扫描都没发现器质性损伤。”


    “你说，是不是见鬼了？”


    还真是见鬼了……


    林逸眉头紧锁。


    凡是影响神经系统的因素，毒物、化学药剂、致幻气体。


    只要深入检测，必有痕迹。


    可如果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你该不会觉得，这只是巧合吧？”


    赵宏远忽然开口，目光锐利。


    他没等林逸回答，就继续道：“我也这么怀疑过。”


    “可没过几天，第二名组员……也中邪了。”


    林逸浑身一僵，连呼吸都仿佛凝滞。


    有些事，发生一次，或许是意外。


    两次？


    那就只能是必然！


    “第三例，第四例……接二连三地出现。”


    赵宏远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案发现场有某种未知毒素，无声无息地侵入了我们体内。”


    “于是我立刻下令，所有接触过现场的组员，全部撤离。”


    “可第二天，一名住在当地宾馆的组员，半夜突然发狂，砸门撞墙，被五个人才按住。”


    “更可怕的是，所有进过那栋别墅的人，几乎全都出了问题……包括我。”


    说到这儿，赵宏远声音发颤，眼神里浮起一丝藏不住的恐惧，“我……我亲眼看见了妖魔。”


    林逸瞳孔骤缩，浑身一震。


    “当时，我的意识是清醒的。”


    赵宏远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那一幕仍在眼前，“可就在房间里，一只高达十米、由无数干尸层层堆叠而成的怪物，凭空出现。”


    “它能自己拆解，一具具尸体从它身上剥落，化作扭曲的鬼影，朝我扑来，撕咬，抓挠。”


    “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


    “我的脑子是清楚的，我一直在告诉自己：这是幻觉，是假的，别信。”


    “我忍着不出手，咬牙撑着，直到……”


    “一只人形黑影冲上来，一拳砸在我胸口。”


    “疼！真的疼！像骨头全碎了，痛到想吐血。”


    “那一刻我才明白，不是幻觉，是真的！”


    “我想反抗，可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再睁眼时，我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


    “你也许会说，我们是不是集体**了？”


    “呵，我也这么想过。”


    赵宏远终于转头，直视林逸凝重的双眼，“可如果我告诉你——”


    “每一个中邪的人，都看见了那十米高的妖魔，都看见它分解成鬼怪发动攻击……你信不信？”


    嘶……


    林逸狠狠吸了口凉气，后背寒意窜上脊梁。


    这哪是幻觉？


    **是撞见活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