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胜红绡
作品:《鸳鸯债》 药炉里的炭火噼啪轻响,李锦期倚在窗边,望着外头阴郁的天色。不冷不热的风裹着药香拂过面颊,暖意熏得人昏昏欲睡。她强撑着眼皮,指尖掐进掌心——这服药的火候,差一刻都不成。
阮大人的毒,再服至足月便能清了……
她盯着炉上翻滚的药汁,思绪却飘得更远。若颜朝兰真能为阮流筝平反,那她是不是也能趁此机会为爹娘正名呢?
忽然一阵心悸,疼得她弯下腰去。那场大火的记忆灼热而模糊——凤印朱砂鲜红如血,可姨母那时分明在难产,怎会批什么火攻令?
可是当年为姨母身边的宫人全都陪葬了,现在连真正的表姐也不知所踪。
她咬住唇,直到尝到铁锈味。皇陵太远,开棺验尸是痴人说梦。这局棋,竟寻不到半枚活子。
“商时序……”
这个名字忽然浮上心头,带着莫名的刺痛。她与那乌居使臣能有什么干系?可为何颜晞提起他时,自己心口处会这般难受?
会是仇敌么?
药炉咕嘟作响,映得她眼底一片幽暗。
许是什么结仇的关系吧,若不是这种关系。那为何想起他时,心口处会如此疼?
窗外,一滴雨终于落了下来。淅淅沥沥不久后,又停住了。
药炉里的炭火渐熄,余温犹在。李锦期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尖还残留着药材的苦香。推门时,琼枝正垂首立在廊下,见她出来,立即福身行礼。
“这药需得每隔两个时辰添半碗清水,文火慢煎。每日三服,间不可断。”李锦期细细叮嘱,又问道:“家兄可还在府上?”
琼枝恭敬引路:“萧世子正在前堂候着小姐。”
路过阮流筝的厢房时,李锦期脚步微顿。透过半掩的茜纱窗,能瞧见床榻上的人影安稳沉睡。这套针法辅以安神汤,能让人忘却最痛的记忆——就像将溃烂的伤口连根剜去,虽痛极一时,却能得长久安宁。
阮流筝此后,便会回到之前那样的日子,可,她的爹娘却回不来了。
她攥紧袖中之前写下的的药方,薄薄的纸笺被指尖捏出细响。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在阮流筝痊愈前,她必须找到能为爹娘正名的证据。
转过九曲回廊,迎面撞见颜晞带着玉露匆匆而来。
“陶陶!”颜晞提着裙摆小跑上前,金线绣的蝶纹在阴沉的微光中流光一闪,“师姐她如何了?”
“明日辰时方能醒转。”李锦期温声答道,忽见颜晞眼角微红,不由一怔,“你这是……”
颜晞接着就急切地问:“你今日一早起来就过来,你自己的身体可还好?头可还痛不痛? ”
李锦期笑着摇摇头。
颜晞别过脸去:“那你无事就好,萧世子有急事先回了。”她突然拽住李锦期的袖角,声音低了下去,“你今晚留下陪我罢?母亲被景泰侯府的老夫人请去说话了,府里就剩我一人……”
李锦期闻言失笑:“谢老夫人又为谢家大公子的婚事操心?”
“可不是!”颜晞挽着她穿过月洞门,紫藤花簌簌落在两人肩头,“谢家大公子今年二十有五了,琅京城里多少贵女明里暗里递过帖子,偏他一个也瞧不上。”
凉风掠过廊下,将最后一缕炉烟吹散。颜晞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带着茉莉头油的清香:“祖母说,大伯心里早有人了。可这些年来,他既未离京办差,也不曾与哪家姑娘走得近——”她顿了顿,“倒像是在等谁回来似的。”
李锦期忽然想起幼时在阿姊妆奁里见过的信笺。那纸上字迹清峻,落款处单一个“谢”字力透纸背。如今谢与彦娶了颜朝兰,谢共秋又与颜晞定亲,那剩下的......
莫非是阿姊?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若真如此,她自然要为阿姊高兴。只是想到往后府里只剩自己一人,喉间忽然有些发紧。
“蓁蓁,”李锦期忽然展颜一笑,“你既熟悉琅京贵女,不如替我大师兄留意着?他今年二十有二,正是......”
“好啊!”颜晞眼睛一亮,金线绣的蝶纹袖口扫过她手腕,“不过你这般操心师兄师姐的姻缘,自己的婚事可有什么打算?”
李锦期下意识要摇头,却蓦地顿住。心口那阵熟悉的刺痛又来了,比炉中余烬更灼人。
“...不曾。”她轻声道。
更鼓声遥遥传来,惊起檐下一对栖雀。李锦期望着雀鸟消失在暮色里,忽然想起那个总在梦中出现的模糊身影——就像谢家那位少卿大人守着无人知晓的旧约,她心里是否也锁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
“陶陶?”颜晞碰了碰她冰凉的手指。
李锦期回神,才发现掌心已被指甲掐出月牙痕。
“无事。”
远处药炉彻底冷了,只剩一层薄灰,风一吹就散。
日影西斜,暖金色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棋盘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颜晞与李锦期对坐弈棋,黑白玉子错落于檀木棋盘之上,李锦期指尖的黑玉棋子映着余晖,泛着温润的光泽。
“说起来,我还有一事相求。”她轻声开口,目光仍凝在棋局上。
颜晞执白子的手顿了顿,抬眸时眼角弯起温柔的弧度:“你我之间,何来''求''字?”
黑子“嗒”地落在星位:“我兄长与江姐姐的婚事已定,我想借你的小厨房,给他们做些滋补的药物,作为新婚贺礼...”
“这有何难?”白子紧随其后落下,颜晞唇边漾开笑意,笑容浅浅,“莫说借用,便是送你也无妨。那处你可随意使用。”
李锦期指尖摩挲着棋子,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阮大人的毒,再辅以汤药针灸,约莫月余便可痊愈。届时......颜大人会为她讨回公道吗?”
“咔”的一声脆响,黑子终是落下。棋子落盘的脆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颜晞执白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未动:“母亲定会为师姐洗刷冤屈。”她忽然正色,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你想问什么,直接同我说就好,但是,陶陶,若你想为令尊正名,这件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为何?”李锦期指尖一颤,棋子险些脱手。
白子轻轻落下。颜晞伸手覆上她的手背,掌心温暖,她直视她的眼睛:“师姐的案子不过是被奸人所害,揪出幕后之人严惩便是。可你父亲......”她声音渐低,带着几分不忍。
李锦期屏住呼吸,看见颜晞清澈的眸中映着自己的倒影。
“当年那道火攻令,”颜晞压低声音,“除陛下亲令外,唯有指挥使有权签发。可当时指挥使随关将军在外征战,兵部又无权越级审批,而那令上盖的......”她抿了抿唇,“是凤印。”
李锦期手中的棋子“啪”地落在案上,在安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你是如何知道...”
“我如何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
“此事牵连甚广,远比你想的复杂。”颜晞轻叹一声,指尖无意识地在棋盘边缘画着圈,“我定会帮你,但有些真相你需要知道,有些路......”她抬眸,眼中满是心疼,“你不得不小心地走。”
“后宫干涉,皇后难产,带凤印的火攻令...陶陶,这一桩桩连起来,你不会不明白。”
“且先等等,等找到一个真正的好时机,我陪你,我们一起。”
李锦期低着头,眼中无神,没有说话。
她的姨母在宫中,原来根本就不是那般光鲜亮丽。她平日里到底活在怎么样的一个吃人地方?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玉露轻柔的禀报:"大小姐,萧世子到了。"
颜晞起身推门,夕阳的余晖霎时倾泻而入。萧长敬负手立于廊下,墨蓝衣袍被镀上一层金边。他先向颜晞微微颔首,眉宇间带着几分倦色:“我来接陶陶。”
颜晞却不急着应答,上前两步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世子殿下,可是下定决心了?”
萧长敬目光坚定如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颜晞这才展颜,“那不妨早日做个了断,省的断不干净日后生事。”转身朝屋内唤道:"陶陶,世子殿下来接你了。"
李锦期在摆弄案上散落的棋子,闻言抬首,神色带着疑惑,阳光却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蓁蓁,你今晚不用我陪了?”
“不必啦。”颜晞笑着摆手,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新得了本《游仙窟》,正要好好品读呢。你快些回去歇着吧。”
李锦期依依不舍地起身,随萧长敬走向院外的马车。临行前回首,只见颜晞倚门而立,落日余晖为她的衣裙染上温暖的橘色,衬得她眉眼如画。
李锦期看着她轻轻张开嘴,那口型说的是:“别担心。”
暮色四合,青帷马车碾过朱雀大街的石板路,辘辘声响在寂静的暮色中格外清晰。李锦期倚着车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余光悄悄打量着对面神色阴沉的兄长。
谁惹他不高兴了?难道是商时序又干什么了?这个想法一出来,李锦期自己也愣住了。
于是她悄悄抬眸,右手指尖抓着左手手腕,先是不动声色的试探:“哥...那什么……商使君他近来可好?”
萧长敬眉头一皱,面上先是浮起“女大不中留”的嫌弃,继而化作复杂的震惊与不悦。“好不好的,你不好的时候也不曾见他来探望过你,你还想着他作甚?”
李锦期被噎的不知说什么好。她本想找个好突破口下手,看看能不能找到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好为她的下一步做好铺垫。
只是看萧长敬这样子,李锦期发觉这可能并不是什么好选择。
萧长敬修长的手指在膝头敲了敲,沉吟良久才再次开口:“陶陶,哥有件事…要与你细说。”
“嗯?” 李锦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你与他的婚事...”
“我?与谁?”李锦期双眼圆睁。
萧长敬狐疑地打量她:“不是早同你说过?就你和商时序那厮的。”
“啊...婚事...”她和商时序的婚事?!
她急忙垂眸,将惊诧之色掩在睫羽之下,“昨日睡沉了,一时恍惚。你要同我说什么?”
萧长敬摩挲着腰间玉佩,神色凝重:“我想了一整日...”
李锦期汗流浃背,大气不敢喘,莫非兄长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难道萧长敬已经猜测到她为了那件事所以才和商时序成婚的原因了吗?
可是她为何要和商时序定亲???
李锦期背脊微僵,却听他道:“这婚事,我还是不同意。”
原是为这个...单纯为了婚事啊…
她暗自舒了口气,忽听兄长又道:“即便你倾心于他。”
“我倾心他?”袖口险些扯破。
这是什么胡话?她李锦期活了十四年,虽说见过不少美男子,可要真说看得上的,何曾有过?!更遑论还倾心的,杀心的还差不多吧?
“那日马车上...”萧长敬冷笑,“你们可是如胶似漆。你待他情深似海,他待你也是连绵不绝。”
如胶似漆?还情深似海?还连绵不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她怎么不记得这些不害臊的??!
李锦期耳尖发烫,正欲辩解,萧长敬已继续道:“你还未及笄,也未曾告知师兄师姐,怕是连之虞阿姊都不知吧?此事极为不妥,况且...”他指尖叩响车壁,“他终要回乌居。”
“哥你放宽心,我绝不嫁他。” 李锦期态度坚决。
“上次你也这般保证说绝对不再同他往来。”萧长敬睨她一眼,目光如刀,“结果呢?”还不是偷摸的讨要婚旨?要不是他在宫中的眼线,只怕是到现在他都不知自家妹妹已经和别人私许终身了吧。
“这次是真的!”她急得去拽兄长衣袖,“之前是我考虑诸多不周,现在我想通了!”
“好!”萧长敬突然掀开车帘,“改道使君别院。”
“等等!”李锦期慌了神,“算...就算退婚,也该从长计议,况且此事他其实,从未与我提起过...”
“他竟从未与你提过?”萧长敬眸中怒火骤燃,再次想起颜晞的劝告,恨不能立时撕了他们那婚旨,“那就今晚去说清楚去!”
见他当真动了怒,李锦期缩回角落,再不敢多言。只能心里祈祷着那位商使君不要对她‘情深似海’、‘连绵不绝’的。
暮色渐沉,烛影摇红。
商时序自混沌中再度转醒,冷汗浸透重衫,心口残余的绞痛仍如毒蛇缠噬。他静默调息了好一会,方将那股锥心之痛强压下去。摊开掌心,紫玉铃铛在暮色中泛着幽光,铃舌处一点暗红似凝固的血泪。
窗外暮色沉沉,残阳如血,映得手中紫玉铃泛着妖异的光。他怔然望着那铃,指尖无意识摩挲过铃身细密的纹路——蔓草缠莲,栖枝雀鸟,分明是亲手所刻,却恍如隔世。
乌居男子送给心上人的紫玉,他竟也刻出来?这是要送给谁??
他抬手触到颊边湿意,竟怔忡片刻。床头悬挂的工笔小像里,绿裙少女的眉眼与梦中人重叠交错,画的末尾甚至还题了字:北方有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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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遗世而独立。
画旁还搭着件被扯坏的淡绿色纱衫——看尺寸分明是闺阁女子的衣裳。
“简直荒唐...”
他低喃一声,喉间腥甜翻涌。心口处那股蚀骨之痛竟莫名消散,只余空落落的钝感,仿佛有人生生剜去一块血肉。
案头明黄绢帛半展,御笔朱批艳得刺目。
商时序伸手触摸那处,指尖触及“李锦期”三字时,心口郁结竟骤然舒缓。
“怎么会...”
明明该是刻骨铭心的人,此刻想起竟只剩模糊轮廓,如同隔雾看花。
“荒谬!”
商时序忽觉左目一阵刺痛,指节抵住眉骨处,铜镜中映出的琥珀色瞳仁竟泛起幽蓝。他猛地闭目,再睁眼时,左眼已化作深海般的湛蓝。
“罗浮!”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至跟前。玄衣侍卫单膝跪地,青砖上顿时现出星星点点的裂痕:“属下在。”
明黄锦帛被狠狠掷于地上,“这是什么东西?”
罗浮垂首,额前渗出细汗:“主子,这是您前几日亲赴昭唐皇宫求来的赐婚诏书。”
商时序瞳孔骤缩,左眼的蓝色愈发深邃:“我?”
“是您,”罗浮头颅垂得更低,他实在捉摸不透主子今日为何这般反常。
“李锦期是何人?”商时序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罗浮魁梧的身躯微微一颤:“是...太子妃殿下?”
“什么?”商时序一个踉跄,险些碰倒案几。
“那按昭唐礼制...”罗浮咽了咽唾沫,“您既要留在昭唐,便该称她为妻主...”
商时序强压怒火,左眼的蓝色几乎要溢出来,连带着右眼也隐隐有要变回蓝色的趋势:“我问你她的来历!”
“宁王府的千金,宁王妃的义女。”罗浮忙道,“萧长敬待她如亲妹。”
“姓李?”商时序突然逼近一步,“可是李戡之后?”
罗浮额头触地:“属下不知。”这个他是真不知道,虽然主子天天谈情说爱,但是谈的太保密了,除了这些,关于那位太子妃...啊不,李小姐,他是一概不知。
“退下吧。”商时序挥袖转身,左眼的蓝色渐渐褪去,逐渐变回琥珀色。
一阵风过,黑色的身影立刻消失不见,没有一点声响。
窗外,一片落叶飘过,仿佛在嘲笑这场荒诞的对话。
商时序尚未来得及细想,庭前已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侍卫跪地急报,“宁王府世子闯进来了!”
萧长敬?他来做什么?
商时序整了整衣冠,推门而出。月色下,萧长敬一袭墨蓝锦袍立在院中,腰间玉带扣映着寒光。
“世子殿下特来造访...”商时序勾起唇角,眼中却无半分笑意,“可是有要事相商?”转头对侍从道:“世子殿下光临寒舍,怎么不给世子殿下看茶?”
“免了。”萧长敬抬手打断,直直望进他眼底:“我只问一句,你和我妹妹的婚期在何时候?”
商时序笑意微凝。两人对峙一阵,商时序没有作答。
良久,商时序摇了摇头,狐狸眼中微微透出出一点不解:“萧兄这是何意?”
观看他这反应,果不其然的证实了萧长敬心中所想,但他着实又气不过。
萧长敬向前几步,“既去御前求了旨...”突然揪住他衣领,眼底泛着怒火和寒意,“如今是要反悔不成?!”
“铮——”十余名侍卫瞬间拔刀。商时序摆摆手,目光却始终未离萧长敬:“萧兄说笑了。”他慢条斯理掰开对方手指,“令妹莫非是天仙下凡?天下女子千千万万,我们乌居人就算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得找到命定之人才是,萧兄就如何笃定,令妹是我命定之人呢?”
“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萧长敬猛地松手,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原本他心中只是有些猜测,如今看来,颜晞说的是对的,这混账根本不是什么情深义重,他就是为了求婚旨来掩人耳目!到时好去干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娶李锦期不过是个幌子!
商时序心中不解,自己压根没有见过这位李小姐,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何要去求那圣旨。
但总之,他毕竟对那位姑娘一无所知,自然不能这般不负责任的娶过来。
还未等商时序再开口,萧长敬却泄了气:“那晚,是你向我信誓旦旦的与我说,你倾心陶陶 ,此生非她不娶。说若我同意,你会用上你的所有对她好。”
光影之下,有处黑影微微一颤。
商时序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陶陶”所指,只是那女子他压根没见过,这话他也绝无可能说过,但看萧长敬这般认真,那这婚旨,莫非是那位小姐死缠烂打来的?所以他被逼着去要这道婚旨?
商时序唇边笑意愈发冰冷:“对她倾心?疯了不成。”
“好!好得很!”萧长敬怒极反笑,“我只问你,这婚约究竟还做不做数?!”
“年少轻狂,口无遮拦,当不得真。”商时序轻掸衣襟。
萧长敬转身便走,商时序面上依旧滴水不漏:“萧兄慢走。”
萧长敬却在门槛处突然驻足:“还躲着作甚?没听见商使君的金口玉言?”
梅树后转出个绿衣女子,月光照在她发间银簪上,晃得商时序心口骤然一疼。那女子只淡淡扫他一眼,目光如看陌路之人,旋即追随萧长敬而去。
夜风掠过庭前,卷起地下那位绿衣姑娘遗落的一方素白的罗帕。
商时序下意识伸手,鲛绡纱的帕子便如一片雪,轻轻落在他掌心。
帕上绣着几枝歪斜的桃花,针脚凌乱,像是初学女红的小姑娘赌气绣的。可翻到帕角,却见“商时序”三字端整清隽,银线细密,每一针都极稳,极认真——仿佛绣的人曾屏住呼吸,生怕错了一针。
这样丑的桃花,却配这样好的字……
夜风忽急,吹得帕角翻飞。他这才发现,那银线绣的名字旁,有一点褪色的暗红——像是谁咬破了指尖,将血珠细细抹在最后一笔上。
原来她曾这样……念过他的名字。
远处传来萧长敬的冷笑:“一块破帕子,也值得你愣神?”
商时序立在阶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慢慢收拢手指,帕子便无声地蜷进他掌心。双眼再次泛起幽蓝,心口疼得像是有人将那些绣线,一根一根地,缠进了他的血脉里。
——她绣得那么认真,可他忘了。
风过庭院,吹散满地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