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长生话音刚落下，空气仿佛都在一瞬间冻结。


    孟津平原的秋风乍起，卷着黄沙掠过土台。


    就见姜子牙目光一凝，其手中的封神榜突然泛起金芒。


    贴脸开大！


    这，这是何意…….


    而八百诸侯的目光也在两人之间不断游移。


    这…....刚不还好好的么，怎么那白发仙人突然就开始发难了........姜文焕心中惊疑不定：


    “怎么回事，长生仙长莫非反对此次举事？”


    “不对，长生仙长肯定不是反对这次举事。”


    鄂顺摇摇头，他看向高台上飘扬的旗帜，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看样子……长生仙长似乎……似乎是在反对这面旗帜？”


    “反对旗帜？”


    姜文焕不解。


    就听一旁崇黑虎“嗯”了一声：


    “不错，“天若有眼，何须人代”，长生仙长这话，这与子牙仙长的天命恰巧相反。”


    言罢，他忽然想起数日前有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忽的侧身看向二人：


    “你们可曾听闻前段时间有一个赌约？”


    姜文焕显然不知道，他急道：


    “快说来听听。”


    崇黑虎思索一阵，缓声道：“数日前，长生仙长和子牙仙长曾立下赌约，据说便是与这天命有关.......”


    话未说完，


    就听姬昌温和又有些苍老的声音传来：


    “崇统领倒是对我西岐尤其关注，本侯当真很是欣慰呀。”


    糟了，我怎愚蠢至此！这不是摆明了我在西岐安插得有密探嘛……一瞬间，崇黑虎汗毛倒立。


    就见他急忙深深躬了一躬：


    “还请侯爷恕罪........”


    “无妨。”


    姬昌摆摆手表示毫不在意。


    他是真不在意，作为一个统领，连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都做不到，与这样的人为盟，谁会放心？


    并且，西岐作为，当今天下唯一能和朝歌掰掰手腕之地，有各方势力的密探这种事太正常不过了。


    就在场的人中，说不定还有朝歌城的人潜伏在其中。


    估计也就只有姜文焕火急火燎的，没有安插眼线，啥也没准备就直接来到了西岐。


    但是老家伙们的城府便在于此，既然你说出口了，那我就必须得出面敲打一番的。


    有时候面子是最重要的。


    不过尺度也不宜太高，下一刻，姬昌看向三人，柔声道：“不过崇统领说的确实不错，却有赌约一事。”


    当下姬昌便把七日前的赌约给三人细讲了一遍。


    原来如此.......姜文焕恍然大悟，放下心来，只要不是反对举事那他就放心了。


    至于谁输谁赢的那是他们仙人之间的事。


    言罢，众人纷纷举目望去。


    就听高台之上，姜子牙厉声喝道：“李长生，你可知天命难违？！”


    声如滚雷的质问声在风沙中炸开。


    好一个天命难违，这人族就是被你们一口一个天命忽悠的……..李长生嗤笑一声，他指尖拂过腰间玉笛，不答反问：


    “长生不懂，商汤伐桀时，可曾问过天命？”


    姜子牙冷笑两声，沉着应对，说道：“那时昆仑未有仙人下山，自然不得而知。“


    你当然不知道，那时恐怕你都还未出生吧…….李长生挑了挑眉：“既如此，为何如今又要派遣你这天上仙人下凡？”


    姜子牙又笑道：“那时人间命数充盈，尚有挽回之地，自然不曾插手人间之事。”


    这话有讲究，也就是说现在的人间气数已尽，非天命相助，否则大事难成！


    这是说给诸侯们听的。


    牛鼻子老道，又给我挖坑呢…….李长生略微颔首，又问道：“那师兄以为，如今天下因何情况，以至于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姜子牙从容应对，说道：“自然是因为纣王凶残，败坏人伦朝纲，致使天下大乱。”


    两人的对话传入下方。


    顿时引起现场诸人一阵共鸣，有人愤愤不平的说道：


    “他妈的，听到这里就来气，比干，两代贤良之臣，竟被活生生的挖了他的七窍玲珑心！”


    有东鲁方面的诸侯亦是前一脸悲痛：


    “对啊，还有我东鲁“东伯侯姜桓楚”之女，姜王后，多贤良的一个女子啊！竟被那妖人妲己设计陷害，身受剜目、炮烙之刑，最后屈死西宫……”


    “可悲，可叹！”


    议论声传入上方，姜文焕目光深寒，手指被他握得发白。


    而主位上姬昌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要说痛，谁能有他痛？


    虎毒尚且不食子！


    我……我姬昌！！


    ………


    闻言，李长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微微一笑，道：“嗯，确如师兄所说，不过恰巧前几日本座朝歌之行倒也见识过一些。”


    “不妨大家一起看看？”


    “你要干什么？！”


    姜子牙心中猛的一沉，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算是领会到了，这小子只要一笑，准没好事！


    李长生又怎么会听他的，下一刻，他眉心忽然钻出的无数条因果金线涌向上方，化作一块巨大天幕。


    刷刷刷…….


    刷刷刷…….


    刷刷刷…….


    “仙人手段啊！当真玄妙无比！！”


    众人一阵惊呼，就看见九重天上忽然映照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有妖怪在人间作乱，视人命如草芥，屠戮数十里，人间如狱，现场所有人看的是牙痒痒，恨不得生食其肉！！


    “畜生！”


    “究竟是何方妖物，我等举事之后，第一个当拿此妖祭旗！！”


    现场嘈杂声越来越大。


    看到后面，那妖物的身份揭晓，画面中，就见李长生将其制服，最后，那妖人竟高称：


    “吾乃是截教通天教主座下随侍七仙之一，乌云仙的弟子，你是何人，竟敢动我！！”


    “仙人！？”


    见此，诸侯们一片哗然。


    “这竟然是一尊仙人！”


    看到这儿，一阵恐惧涌上他们心头：


    “仙人原来是这般心无慈悲？”


    “若是仙人都是这般，我等普通人众又当何以自处啊？！！”


    姜文焕三人紧紧皱着眉，亦是一脸愤慨。


    之前他们只想着推翻商纣王朝，这是未曾考虑过的方面。


    如今天下，纣王昏庸无能，护不住这人间，仙人下凡比比皆是。


    这时间久了该怎么办？


    人族还是人族么？


    姬昌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姬发却是一脸冷漠，杀意弥漫。


    现场所有人还只是看到了一些画面便已经如此，他可是亲历者，现场的惨状比画面上惨烈无数倍！


    ………


    李长生冷漠的看着姜子牙，沉声问道：“如何呢？子牙师兄。”


    “什么如何？”姜子牙忽然大笑：


    “此人乃是截教妖仙，这般妖孽行径，与我昆仑何关？”


    “如何没有关系？我们三教虽不同门，但却同根，若是以后有昆仑的仙人以力犯禁又当如何？”


    姜子牙忽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


    “放心吧，长生师弟，我阐教此次下山便是与截教有番纠缠，如此妖仙，我阐教必定除之而后快！”


    就见李长生摇摇头：


    “师兄看来没听懂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如果昆仑亦有如此仙人呢？”


    “什么意思？”姜子牙目光一凝。


    “字面意思。”李长生冷声回应。


    “怎么了？师兄这是不敢回答我？”


    姜子牙沉默了，胡话他当然可以说，但他对李长生这随手播放“VCR”的手段简直是发怵得紧。


    万一自己刚说没有，人下一秒就播出一手昆仑仙人犯禁的画面咋整？！


    那不是“啪啪啪”打自己脸？


    而这才是姜子牙不敢回答的真实原因，因为，昆仑的很多仙人其实也一样！


    虽不至于像那妖仙一般肆意屠杀，毫无悲悯之心，但是杀生的绝对不在少数！


    这就跟你出门不小心踩死的小虫子，没任何区别，仙人们对蝼蚁是没有感情的！！


    你会可怜一只死去的蚂蚁吗？


    也许有人会。


    但更多人是不会的！


    看到那血腥的场面后，下方的诸侯们的情绪显然达到顶峰，有些账外的卫兵甚至都已经加入到呐喊的行列。


    “若是仙长连这点承诺都不敢说出口，人心难安，我等又怎敢与仙长共谋大事！”


    “对啊！”


    “说啊，说话啊子牙仙长！！”


    ……….


    声音传到上方、


    一瞬间，姜子牙头冒冷汗，他焦急万分…….师兄们还没收到我的传音？怎的一个来人都没有？！！


    给我镇镇场子啊！


    ……….


    另一边、


    黄龙真人、惧留孙、跌坐在地上，他周遭零零散散的躺着上百位位门人。


    此子究竟是什么人，如今年纪竟已有金仙修为.…….黄龙真人口角溢血，眼珠子瞪得滚圆，心中惊骇无比。


    而他前方是一位身穿黑衫，身姿挺拔，双鬓间还有几缕白发随风飘扬，长相极为英俊的少年。


    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小子也太难缠了，子牙师弟的传音可是有些急得，但这少年实在强的不合寻常了……..


    想到这，惧留孙厉声问道：


    “你，你究竟是何人？！可知我等来自昆仑？！！”


    就见前方那黑衣少年微眯双眼，负手而立，仿佛一位隐居无尽岁月的得道高人。


    他鼻尖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淡淡道：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梅山、杨戬。”


    ……….


    后方哪吒狠狠啐了一口。


    “装，真能装！早知道就换我上了！！”


    敖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十二金仙中的两位哪吒敖丙是认识的，不便出面，于是这装逼的活就交给了杨戬。


    但两小只也不得不承认，这次还真让杨戬装了个大的，就这潇洒写意的对敌姿态，还真有长生哥五分模样！！


    ………..


    而另一边，群声鼎沸中。


    气氛显然已经到位！


    就见李长生从口袋中摸出人教印章。


    下一刻，他忽然踏破虚空。


    空中溅起一道道化为实质性的余波。


    脚下龟裂的黄土地瞬间生出青苔，枯树抽芽，野花顺着他的脚步次第绽放。


    玉笛的效果还在延续。


    他狂笑道：


    “大禹治水三过家门，凿龙门、通九河，可曾跪求神仙垂怜？”


    李长生每说一句，土台便下沉三寸。


    就听“唳”的一声清越长鸣传来。


    凤鸟忽然化作本体的模样，将李长生拖住，一下飞至半空。


    下一刻，有诸侯惊恐地发现，自己腰间佩剑竟在与之共鸣，剑鞘上的铜纹化作流萤飞向天际。


    诸侯们的配剑都是沾有人族气运的。


    这是已经有诸侯在偏向李长生，所以气运在向他凝聚，而汇聚气运之物，便是人教印章！


    嗖！就见姜子牙从袖中打神鞭嗡鸣不止，挥手召开四不相。


    旋即，他也飞至半空，抬手指向李长生，厉声喝道：“此乃封神之战，那些凡夫......”


    “凡夫？”


    李长生突然暴喝，轰鸣而下的声浪震得下方姜子牙的坐骑“四不相”，踉跄后退。


    他伸手一抬，那面"代天伐纣"的旗帜听话的飘在他手中。


    下一刻，李长生掌心间腾起一股红莲业火："你可知，当年轩辕黄帝斩蚩尤时，广成子不过是个捧剑童子！？"


    “天命？”


    李长生脚踏凤鸟飞到姜子牙面前，他简单明了的扯开最后一块遮羞布：


    “不过是神仙饕餮的餐前祷词！”


    “自娱自乐，何其可笑！！”


    “尔等可知，西岐粮仓能填饱肚子，靠的是农人春耕秋收！辛勤耕耘，尔等却妄图篡此功绩，想要说成天赐？！”


    下方姬昌猛的瞪大双眼。


    此话让他产生了共鸣！


    李长生忽得转身，他面对万千士卒，声音裹着混沌气息传遍四野。


    “东鲁战甲能挡住箭雨，凭的是匠人的千锤百炼！”


    “我人族万事都靠自己，生与死皆系与自身，要我说，何须天命？！”


    “纣王无道，妖后祸国殃民，天下苍生遭此劫难，人族百姓水深火热！”


    “你们告诉我。”


    李长生气机涌入胸前，声音传遍整个孟津平原，他狂笑道：


    “我们当为谁而战？！”


    突然，土台下，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山崩般的跺脚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咚咚咚！！！


    那是来自南楚的藤甲兵用长矛顿地，西岐重骑则是以剑击盾……..一时间，整个平原上的声音宛如惊雷一般，轰燃炸响。


    姜文焕突然大笑几声，声如滚雷：


    “长生仙长说的好！我东鲁子弟的血，当为自己而流！！当为人族而流！！”


    话音落下，来自东鲁的二百诸侯齐声高呼：


    “为人族而战！”


    “为人族而战！”


    “为人族而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