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四章

作品:《等雨停

    祁望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林见夏才敢重新翻开词典。


    那张薄荷糖纸皱了,她小心翼翼地抚平边缘,纸鹤翅膀的折痕里还残留着薄荷的凉意。


    祁望有个收藏癖,喜欢收集各种糖纸,在某个无聊的自习课上,祁望随手把这只千纸鹤放进了她的笔袋。


    林见夏望着那只千纸鹤,胡思乱想了会儿。


    她想到了祁望。


    祁望这个人,让她原本毫无波澜的心情,泛起了丝丝缕缕的波动,尽管这波动轻微,却真实存在。


    很久没有心动了,所以它来时不再热烈,而是像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乌云缓缓堆积,雨滴一点点渗入那颗早已干涩、腐烂的心脏。


    凉凉的。


    雨水让心脏变得松软,有颗小小的种子要发芽了。


    “林见夏,你的水杯。”


    她猛地抬头,江屿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手里拿着她的保温杯。


    “谢、谢谢。”她伸手去接,那双手从宽大的校服衣袖中探出,又白又细。


    词典却在这时滑落,那张薄荷糖纸飘飘荡荡地落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


    江屿弯腰捡起,在糖纸上停留了些许,林见夏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耳朵嗡嗡作响。


    教室里打闹声不止,桌椅挪动的嘈杂与同学们的笑闹交织,可林见夏却觉那些声音遥远模糊。


    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江屿手中的薄荷糖纸上,心脏紧张到了极点。


    “这个...”江屿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他捏着糖纸一角,“你和祁望关系不错啊,连他的糖纸都收着?”


    “我...”林见夏的喉咙发紧,他很怕江屿看出这是祁望的糖果壳,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如果祁望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她连忙解释说:“这个又不一定是祁望的。”


    江屿把糖纸递给她,觉得她乖得很,不像是会说假话的人,“好吧!我还以为是他给你的……毕竟我们班也只有他这么无聊的收藏糖纸了。”


    林见夏接过,迅速夹进词典里。


    “对了,易殊还在教师宿舍,她让我把这个水杯给你。”


    热水器坏了,二楼的学生都挤去别的楼层接水。


    易殊的表姐在嘉诚教初二,课间她常去宿舍拿吃的,顺便会给林见夏接水。


    这节课林见夏没跟去,独自留在教室写作业。


    “嗯嗯,谢谢!”


    江屿笑得温和,没再说什么。


    距离上课还有几分钟,江屿在教室坐不住,话音刚落没一会儿,身影就到了教室外面的廊道上。


    林见夏坐在座位上,词典压在掌心。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翻开。


    薄荷糖纸折痕更深了,无论怎么抚平,褶皱都无法完全消除。


    祁望是收藏者,对于收藏者从拾起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为它的残损着迷。


    林见夏显然不是,她并不喜欢玻璃纸上的褶皱。


    于是,她又把它叠成了纸鹤。


    ******


    下午的太阳把塑胶跑道晒出胶皮味,体育老师吹响集合哨,分分散散的人群也向他集中。


    “今天先跑3000米。”体育老师身姿挺拔,他站在操场边甩着秒表链,"身体不适的提前报备。"


    易殊立刻举手:“老师,林见夏,易殊......”


    “你今天来姨妈了吗?”林见夏小声问。


    “没有!”易殊侧头悄声回答,“我不想跑步。”


    “易殊上周刚用过这个理由!”江屿双臂交叉,一眼看穿易殊的小心思,“再偷懒不跑步,体测又要垫底了!”


    体育老师眯起眼睛扫视花名册。


    林见夏医用敷贴下的皮肤刺痒起来,她刚想开口,祁望已经不动声色地站到她左前方,恰好遮住了她的视线。


    “老师,我们班新来的同学林见夏,今天第一次来上体育课,校医说夏同学需要避免剧烈运动,早上测血糖只有3.8。”作为班长的祁望和体育老师汇报了情况。


    易殊趁势拽着林见夏往树荫里退。


    “喂喂,重点是这个月才过十天,易殊你......”江屿撇了她们一眼,他算是和易殊过不去,语气欠欠的:“你当老师傻啊?"


    “江屿你变态啊!”易殊气得发抖,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听见了,还怎么蒙混过去,“女生的事情你记那么清楚干嘛?”


    祁望沉默,他摇摇头。


    和体育老师汇报完,他又朝着林见夏的方向走去。


    “林见夏……那个……”


    作为班长,关心受伤同学是分内事;作为同桌,多问一句更是理所当然。


    也不算滥用职权,以公谋私。


    他咳嗽了一声,从口袋里摸出块水果糖,薄荷绿的糖纸在他掌心蜷成小小一团,林见夏注意到他指甲修剪得过分整齐,像是用尺子量着剪出来的。


    祁望把糖往她手里一塞,“低血糖就别硬撑。”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草莓味的,将就吃。”


    两人说话间,哨声就在这时突兀响起。


    “林见夏去阴凉处休息。”


    体育老师面色严肃起来,他又甩着哨绳往起跑线走,:其他人准备——易殊归队!”


    “老师我真的......”


    易殊接收得到体育老师的话,涨红了脸,马尾辫气鼓鼓地甩出个圆弧,不情不愿蹭到起跑线上。


    林见夏坐在树荫下的石阶上,舌尖抵着那颗渐渐变小的硬糖。


    她望着祁望调整到外侧跑道,起跑前顺带回头,瞄了眼林见夏。


    祁望看她,神情总是微微不明。


    目光相汇。


    林见夏眨了眨那双清亮的丹凤眼,感觉脸颊发烫,糖分在口腔里化开的甜腻似乎都涌上了脸颊。


    站在一旁的江屿挑了挑眉。


    祁望一直是个严肃的人。


    上一次看到他这样笑,是在真心话游戏中输了,不得不谈起自己的感情经历,他提到自己有个女朋友。


    当时江屿压根不信,觉得他是在胡扯。可祁望说得太真了,讲到一半,连眼眶都微微发红。


    后来他没再提,江屿猜,估计是被甩了。


    现在看着林见夏,江屿忽然明白了——这长相,这气质,活脱脱就是祁望会喜欢的类型。


    操。合着是把人当替身了?


    ……这他妈比他还渣啊。


    “预备——”体育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江屿的思绪。


    哨声响起,祁望冲了出去。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每一步都踏得极稳。


    跑道上的尘土飞扬,看台铁质座椅晒得发烫,远处传来易殊的尖叫,“啊——要死了要死了!”


    江屿回头就看见她像只炸毛的猫,马尾辫都快甩散,“乌龟都比你快!”


    易殊冷脸看他,她抓狂的跺脚,扯着嗓子大喊,“江屿你好烦!你是我见过最烦的男生。”


    江屿嬉皮笑脸。


    今天的气温很高,闷热难受,林见夏意识到自己喉咙发干,舌尖舔过嘴唇。


    易殊他们又跑了一圈,“帮我带瓶冰红茶!”


    江屿的声音紧接着追上来:“我要喝望哥同款的青柠汽水!”


    最后一个尾音飘散在热风里,因为祁望已经转身给了他一记肘击。


    “好。”


    她就跑到小卖部给他们买水,冰镇过的青柠味汽水在掌心凝出水珠,顺着腕骨滑进校服袖口。


    小卖部空无一人。


    林见夏在塑料座椅上坐下,电风扇在头顶缓慢转动,扇叶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却没有带来多少的凉意。


    她仰头灌下一口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酸涩的味道刺喉的凉,激得眼眶发胀。


    祁望和几个男生刚跑完步,趁着拿排球的间隙溜到小卖部这边。


    林见夏一眼就看见那个高挑的身影,连忙举起手中的水瓶:“祁望,你的——”


    话还没说完,手腕先被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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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掌心带着运动后的热度:“看路。”


    林见夏低头,这才发现自己的鞋带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险险地擦过脚尖。


    她耳根一热,慌乱中塞过去的汽水瓶壁上,两人的指纹短暂重叠:“给、给你留的。”


    “望哥这么着急来拿水?”有人故意撞了下祁望的肩膀,被他反手拍开。


    “滚!”


    “这是,青柠味的。”祁望打量着瓶身,“这个牌子竟然还有这款包装?”


    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江屿眼皮动了动,有点懵圈,青柠汽水一直都是这个包装,“难不成你见过其他款式的啊?”


    少年低头嗯了声,后颈凸起的骨节像座小小的山丘,他撕开包裹在瓶子上的包装,“可能我记错了。”


    “还有什么包装啊?”林见夏迷茫地看着他,她的脸总会涨红,声音也变得颤抖。


    他先停顿了一下,看着林见夏唇齿似乎又有所动,没来由地笑了下,“……以后的包装会换成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这个笑容让林见夏想起被雨水浸润的蔷薇,柔软得不可思议。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这样盯着一个人的嘴唇出神。


    “祁望。”


    “怎么啦?”


    林见夏比他矮一个头,两人靠得近了,他的唇色就是她眼底的底色。


    她反应迟钝了一秒,祁望太好看了,她看呆了就喊了他一声,脑子又转了几秒找理由。


    “毛茸茸的小兔子?”江屿打断,夸张地拖长音调,“望哥,你什么时候对饮料包装这么有研究了?”


    祁望没答,只是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汽水。


    喉结滚动,汗珠顺着脖颈滑进衣领。


    祁望开口,食指轻轻敲了下瓶身,“看到过帖子预测的包装。”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江屿“哦”了一声,他越看林见夏的模样就越像祁望说的“女朋友”的样子。


    “走了,来了很久了。”祁望转身,校服下摆擦过林见夏的手背。


    她下意识抓住又急忙松开,布料掠过的触感软软的,痒痒的。


    被他迷了心智,在一瞬间完全……被迷住了。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


    江屿故意落在队伍最后,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他盯着林见夏纤细的背影,喉结上下滚动了几次。


    说,还是不说?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翻来覆去地烙着。


    祁望是他的兄弟,可眼前这个连跑步都要请假的病弱小姑娘……


    他烦躁地抓了抓后脑勺,林见夏似乎察觉到什么 。


    她微微偏头,“江屿,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江屿的舌尖抵住上颚,尝到一丝铁锈味,不知什么时候把口腔内壁咬破了。


    他该说什么?说祁望对你好是因为你像他前女友?还是你不过是个替身?


    太残忍了。


    可不说的话...


    他瞥见远处的祁望,又猛地灌了一口饮料,做人还是要有良心。


    对不住了,望哥。


    “见夏妹妹,你知道望哥前女友——”


    “江屿。”祁望的声音像淬了冰。


    但已经晚了。


    江屿的话提醒了易殊,“等等...”


    易殊手一收紧,在林见夏手腕上留下一圈淡淡的红,“祁望他...”


    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她望向林见夏清澈的眼眸,有些人一相处便恨相识太晚,对她藏不住秘密。


    她牙齿轻轻咬住下唇,更何况同为女生还是不忍心把这件事烂在心里。


    就一五一十的和林见夏吐露了。


    那天林见夏怔在原地,心情从没有过的低落,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


    原来他眼里的温柔,都是透过她在抚摸另一个人的影子。


    阳光下,时间过得那样慢,林见夏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地上缩成小小的一团,变成了一只被雨淋湿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