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四十五章 她想他想

作品:《烬墟灯

    荣青眯起眼睛,黑暗里待久了,再次接触到天光,让人还是觉得眼眶发酸,脚下的泥土松软,确也是实打实的心安。


    透过林间枝桠的缝隙间望过去,远处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山间,山脚下可以看见一片土屋竹楼的屋瓦飞檐,看这么密集的模样似乎不是翠英谷的样子。


    这是给他们打哪出来了?


    “...出来了?”祝姝拍打身上沾染的泥土,声音发虚,她揉揉眼睛又望向前方,“这外头的房子看着不像是翠英谷啊?”


    依彩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她认得这片林子,这是苗疆寨子西侧的祭祀林,先前偷跑进来带走箐灵兽被族中长老责罚的记忆还鲜明如昨。


    “这…不是翠英谷,是我们族人聚集的苗寨。”依彩说。


    荣青有些惊异,看来在他们都是被林蚀拖到了靠近寨子的地底下。


    应当是生树与死树根须相连的原因,所以他们才会来到靠近生树最近的地方。


    不过生树…


    荣青往林子边缘走了几步,发现有一棵高出屋楼的枫树静静地立在寨子中央。


    虽然知晓这是棵幻化出来的假树,但它散发出来的生机确实让人能感到一丝触动。


    怪不到要瞒着苗疆人了,这棵树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


    而信仰是可以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全部力量。


    “也好,现在要探查的就是生树为何枯败的原因,既然阴差阳错到了这里,不如就进寨。”荣青收回眼神,回过身对几人说道。


    依彩眼中还噙着未散的哀伤,她闭眼平复心绪,再睁眼时已恢复清明:“阿青,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荣青点点头:“没什么情不请的,依彩你说吧。”


    “林蚀暂时被控制的消息,必须告知族人。他们深受其害太久,这个消息能驱散他们心头的阴霾。”依彩顿了顿,见众人都露出赞同之色,又补充道:“而解除林蚀的正是你们。”


    祝姝急道:“明明是你姐姐和阿勒古的功劳,我们怎么能......”


    荣青悄悄拽了拽她的衣袖,微微摇头。


    祝姝会意,看向依彩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惜,对方比谁都清楚,林蚀的消散究竟是谁的功劳。


    “作为苗疆圣女,我的职责不仅是守护箐灵兽,更要庇佑这片土地。”依彩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我要隐瞒生死双树的真相,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若让族人知道赐予他们生命又带来死亡的竟是同一个信仰......”


    李有崖了然道:“我明白了,由我们这些外人来担这个名头,既能安抚族人,又不会动摇他们的信仰,况且有了这份功劳,在寨子里查探生树之事也会顺利许多。”


    依彩神情感激地望向李有崖:“谢谢,苗疆的森林会记住你们所做的一切。”


    正当众人准备离开时,林间突然转出五六个人,为首的苗人大叔约莫四十来岁,靛蓝衣袍配白色头巾,面容刚毅。


    “嘎鲁大叔!”依彩惊喜唤道。


    “依彩?原来是你!”嘎鲁见到失踪月余的依彩安然无恙,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随即注意到他们所处的位置,脸色骤变:“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祭祀林,还带着外人!”


    不等依彩解释,嘎鲁不由分说地厉声喝道:“把他们押去祠堂,交由阿普朗长老发落!”四名苗疆青年立即围了上来。


    “大叔,事情不是这样的!”


    “哼,有什么话留着向长老说去吧。”说完,嘎鲁理也不理依彩负手走在前头。


    荣青靠近挫败的依彩,小声问起来:“这个嘎鲁大叔是谁呀?”


    “嘎鲁大叔常年守卫这片祭祀林,这片祭祀林非祭祀之时不得擅闯,或许方才我们出来的声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依彩回道。


    荣青点点头,心里了然,又接着问:“那我们这样出现在祭祀林里,会不会惹上麻烦?”


    像苗疆这样有特殊信仰的地方,会有属于他们的禁忌,他们几个就这样冒犯地闯入此地,要是引发误解和冲突就不好了。


    比如那个大叔一见到他们几个,那张脸黑得像要吃人。


    依彩看出荣青心里的想法,露出有些轻松的笑意说道:“别担心,嘎鲁大叔人如其名,脾气确实像块石头倔得厉害,但心地很软,再说了…”她似乎是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等到了祠堂,我就向长老说明一切,你们现在是除掉林蚀诅咒的人,是我们苗疆的恩人。”


    荣青捏捏依彩的胳膊,眼里投去一抹亮色:“嗯,放心,我不会让依云和阿勒古白白牺牲的。”


    走进寨中,嘎鲁带着几人走进寨中,他活像只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地走在前头,还时不时对他们几个指指点点。


    “看见没有,这就是擅闯祭祀林的下场,你们可都要看好自己的娃娃,不要让他们到处乱跑!”他嘴巴翘上了天,对围观的苗寨村民们说着。


    嘎鲁带着他们进了祠堂没多久。


    在祠堂外凑热闹的人们只听到里面传来年迈长老的呼笑声。他们窃窃私语,感叹依彩不仅失踪这么久还带了外人进禁地。


    这都给长老气笑了,作为圣女真是不守其职。


    “好!好!好!”


    头发花白,脸上垂着山羊胡子的长老连连喊出三个“好”字,随后又举起手中权杖,向天呼喊,“枫神庇佑,愿我苗疆不灭。”


    嘎鲁也在旁边听得是脸色震惊,这谁能想到突然出现在祭祀林的外乡人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于苗疆有恩之人。


    “依彩,没想到你此次冒然出苗疆,居然带会来这么一件喜事。”


    解除林蚀带来喜悦已经冲散了祠堂中所有苗疆人心中的乌云。


    有人说:“要把这个事赶紧告诉族人,林子不会再吃人了,我们可以安心打猎了!”


    “枫神庇佑!枫神庇佑!枫神庇佑!”


    祠堂里的人都朝荣青他们围了过来,对着几人狂呼着,似乎把他们看做救世主一般。


    当天晚上,长老拉着荣青几人向苗寨中所有人宣告了这件事。


    寨子里的人兴奋地围绕在篝火边歌舞欢呼的声音响彻整片天际,被风吹到了天边的另一头。


    急促的咳嗽声从月归海边上的阁楼里传来,与远处的风啸声叠在一起。


    屋外的木制回廊传来脚步声。


    “吱嘎…”门被推开。


    月白色衣角扫过门槛,男人推开门后,负手立在门前,逆着光影中依稀可见他高挺的鼻梁走向以及棱角分明的下巴颏,与随潮生十分相似。


    “江岚...”随沧溟撑着桌案抬头,沙哑得像是海风吹拂沙砾的声音,“你把潮生...带去哪了?”


    随江岚低笑一声踏进房里,坐在案边后慢条斯理地抚平衣服褶皱:“父亲可真关心这个杂种,叫我好生嫉妒。”


    他抬眸看向随沧溟,眼底嘲色渐起:“您带着那个鲛女隐居月归海时,可曾想过我也是你的亲儿子,又怎会惦记我们母子在赤焰盟过的是什么日子?”


    窗外的惊涛拍岸,发出的声音响彻如雷。


    随沧溟指握住案边的手微微发抖:“当年...你母亲身陨是我的错,但潮生他...”


    “你是说他无辜?”随江岚猛地打断这话,月白色衣袖扫落案上茶盏,“你们在海边逍遥快活的时候,那我母亲被赤焰盟活生生拆骨炼器,谁来说她无辜?!明明该死的是那个鲛女,若不是你…”


    伴随瓷片掉落在地的碎裂声,他忽然又笑起来,眼里尽是疯狂,“父亲放心,你不是喜欢待在这里吗,那你就乖乖地给我等着,无论是赤焰盟阎长老他们还是那个杂种,他们全都跑不了!”


    随沧溟剧烈咳嗽起来:“阁主之位...咳咳...你已经得到了...你还想做什么…”


    “我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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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来不是这个位置。”


    他站起身子,清弯腰附身在随沧溟耳边说:“潮生他很快就会回来...带着你为他剥离的妖魄,你也得在死之前亲眼见到还有...…”


    海风突然破开窗户灌进来,吹散他嘴里最后几个字。


    但随沧溟看清了随江岚眼里的恨意。


    他脑海中回想起,二十年前在赤焰盟地牢里看到的那个蜷缩在母亲尸体旁,哭得撕心裂肺的孩子。


    “嘀嗒”一声,一滴水珠落在地上。


    随江岚关上门不再理会屋里传出来的动静。


    他走到庭院内,沉声询问:“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融于黑暗中的一个人影传来声音:“属下带着几名弟子赶到青城山时,那妖蟒已经被您弟弟…”


    意识到口中说错话,那人吞口唾沫,将话一改:“听闻山中道观里的小道士说,那妖蟒已被半妖连同他的伙伴诛杀。”


    “哦?”随江岚瘦高的身影站在庭院中,面上眼含不屑,嗤笑一声,“他倒是厉害,千年的妖蟒也能杀掉,不过妖丹他最好给我收了。”


    庭院里安静了一瞬,只有远处的海浪拍打声传过来。


    “不过伙伴?这杂种竟也知道找同行的人了?”随江岚说。


    “是的,听小道士说他们一行人去了苗疆。”


    “苗疆?”随江岚想起之前阎长老说的事,“听说阎长老派了一些义士去苗疆办事,这事你可知晓?”


    “知道,属下听说阎长老派去苗疆的人,没有一人回来。”


    “哼,果然赤焰盟的人都是废物。”随江岚折下庭院中长得甚艳的一枝花,拿在手中把玩,“延凌,你也去苗疆看看我那个好弟弟。呵…到底找了什么样的伙伴,顺便查查阎长老为何派人前去苗疆。”


    “是!”延凌得到命令后,身影如同一缕烟尘消散在黑暗中。


    随江岚碾碎手中花朵,汁液流淌在手心,鲜艳如血,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有些阴恻恻:“苗疆…真是个好地方,一个个都往哪跑啊。”


    夜色越来越深,人们像是不知疲倦一般,苗寨鼓楼中央的篝火燃烧得十分旺盛,所有的人都来到这里,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庆祝林蚀消除这一喜事。


    荣青站在外侧跟着融入进喜悦的氛围,随潮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苗疆真是个好地方,我觉得这里亲近得很。”察觉到少年的气息在身侧盘旋,荣青对他说道。


    “嗯,也不知道是谁先前吵着闹着说这里空气湿答答,又有蚊虫叮咬,晚上总是睡不好。”随潮生嘴里虽是嘲弄,可眼睛里的笑意是他都察觉不到的温情。


    “人总会有个适应的过程嘛。”荣青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随潮生静静地看着荣青,心里是由来已久的心安,他突然有些感谢那个晚上,阴差阳错的生死蛊带来的不一定是坏事。


    荣青回看过去:“你这么盯着我干什么,别又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吧。”她将身子轻轻靠近随潮生,口中呼出的热气一股脑全洒在他脸上。


    随潮生喉咙忍不住上下翻滚,嘴里下意识说了句:“是啊。”


    “我就知道!”荣青佯装生气,但她眼底的笑意,还是很明显,“不过我也知道,当我被林蚀卷走的时候,你肯定很担心我吧。”


    随潮生微启唇畔,回想起林蚀吞掉荣青的场景,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对不对?”荣青又靠了过来。


    一双眼睛盯着他,就像是一汪水潭,让人忍不住想畅游其中。


    随潮生正想说出心里的话。


    谁知杀出一个祝姝从跳舞的人群中扯走荣青。


    “你俩叨咕什么呢,快来和我们一起跳呀。”


    荣青笑着看了随潮生一眼,似乎里面藏了些不可告人的心思。


    时间若是能停留在此刻该多好。


    她想,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