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兵实纪·卷四·第五.校腰刀》中概括了不同长度兵器在战斗中的特点。


    长剑强，先发制人。短剑险，攻其不备。


    公孙兰擅使短剑，一双短剑，险而又险。


    这对剑器上系着红绸，飘动时如同轻舞，绸缎带动着剑，如臂使指，兼备了长与短的优势，美丽而险恶，行动时如同绝世舞姬翩然起舞。剑光闪烁，龙吟声鸣，锵然作响！


    公孙兰迅速后退，撕拉一声，身上那身旧衣在激昂的内力下彻底震碎，月光笼罩在身上。


    一身七彩霓裳如梦似幻的出现，彩色的飘带被风轻轻吹动，灿如霞光，照亮黑夜。


    周围的镖师都看呆了，怎样也想不到，那满脸褶子的老太婆竟是这样的绝代佳人。


    公孙大娘淡淡道，“何必呢？你这样年轻美丽的少女，为何一定要与我作对？”


    那突然出现、攻击公孙兰的少女只甩了甩长剑，并不回答，镖师们只能看见她的背影，雾气朦胧，这背影只一出现，就已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天地间只能听见她的声音:“离开这里。”


    镖师心脏狂跳，深深地看了一眼古梁温，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后逃走！他们仍不知晓究竟碰上了怎样的角色，但知道他们已逃了一命！


    她们到底是谁？


    她们为什么要战斗？


    疑问让人抓心挠肺，但谁也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严格来说，公孙兰是古梁温遇见的第一个剑客。


    石观音不是剑客，石观音本人站在那里，就已是世上最强的武器，只挥一挥袖摆就让人甘愿赴死。


    蝙蝠公子会三十三种武功，剑术仅是其中的一种，与他厮杀时他也未使剑，他更喜欢扼死血肉之躯的那种感觉。


    霍休更是连打都不敢打，先把自己先关进了笼子，古梁温至今甚至不知道霍休都会什么。


    公孙兰呢？古梁温不认识她，只是被红名吸引，但在公孙大娘的真实面目展露之后，古梁温想到了一首诗。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怎么会是这样的人，使用着这样的剑法？这样的短剑，这样的绸带，这样的衣衫，这样的美丽，才能发挥出极致的剑法！


    来如雷霆，罢如江海。


    古梁温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长剑，因为怕忍不住，忍不住兴奋，于是极力的忍耐。每到忍耐的时候，她都想摸摸自己的剑，最后不得不轻而缓慢的问，语气前所未有的轻而缓慢。


    “为什么？”


    公孙兰奇异道，“什么为什么？”


    古梁温:“你杀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逻辑。


    石观音杀人也有逻辑。


    长的美的、不合心意的、宁死不屈的、全都要杀。


    蝙蝠公子杀人也有逻辑。


    他瞎如蝙蝠，心里早已扭曲，恨不得把所有人变成瞎子，变不成瞎子就死。


    霍休爱钱，爱钱如命，要更多更多的钱，所以杀人。


    公孙大娘呢？


    公孙大娘淡然道:“杀人还需要理由？”


    公孙大娘只是纯粹的想杀人！


    “原来如此。”古梁温道，“那我与你作对，也不需要理由。”


    ……


    ……


    ……


    钱是个好东西。


    无论要做成怎样的大事业都要钱。


    所以霍休和青衣楼的财产早就被许多人盯上，上官飞燕只是其中一个。


    上官飞燕是公孙兰的好姐妹，红鞋子的成员，但最后又死在了霍休的手中，公孙兰得知消息势必会报复霍休。钱公孙兰也要拿到。


    但古梁温出手了，这件事突然就麻烦了起来。


    野兽抢夺猎物前也要看一下对方的体格。


    古梁温显然很不好惹，这样的人如果不能一击必杀，决不能与之为敌。


    所以公孙兰一开始是抱着试探古梁温、看看她们是否能成为“姐妹”的想法。但见了古梁温就知道，在脾气上这完全是和西门吹雪一个类型的人——有自己的观念且绝不容他人动摇。


    她们不是一路人。


    想要霍休的钱的，也绝不止红鞋子一个组织。


    做什么不需要钱呢？发展势力要钱，统一江湖要钱，谋反也要钱！古梁温只知道有钱很好，但根本不知道钱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得到一切得到的太快了、太轻易了！所以什么也不在乎！究竟什么才能入她的眼？


    暗中正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场战斗，等着她们两个死一个，重伤一个，或是被消耗了大量精力无暇自顾，再将她们都杀掉！


    ……


    ……


    ……


    夜风吹动了白衣人的衣摆，一双寒星般的眼睛在黑暗中。


    心越冷静，握剑的手越稳，越是强大的剑客越懂得这个道理。但一种细密的躁动、难掩兴奋的躁动，令他不得不轻抚着自己的剑。


    成大事者，怎能不学会忍耐？幼时，他为练剑时常迎接海上波涛，在大风大浪中，早已习惯这种忍耐。


    他的剑是海外寒铁精英所铸，她的剑自然是比不上他的。


    只消一眼，他就能分辨出那是怎样一把剑，他甚至可以判断出是什么样的材质，绝非传闻中削铁如泥、惊世宝剑。它产生的寒光与肃杀，完全是因为她这个人！


    悄悄的，悄悄的，红名已经形成了包围圈。


    她站在那里，微风轻飘飘的吹动她的长发，浓雾浸湿了她的眼眸，让她的眼眸有些忧愁的错觉。一种明知是错觉、却仍忍不住心生怜爱的错觉。一种惊人的、可怖的魅力在她获胜的这一刻迸发。


    ——倘若她忧愁，又该是为何而忧愁？忧愁这世上是否已无对手？！


    古梁温！


    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血迹沾染到了她的侧脸。并非无法闪避，选择接受的血迹，是敌人的血，剑客的血。


    轻轻一甩，血珠从剑上滑落，公孙兰已经死了，七彩霞光般美丽的衣裙沾染了血迹，睁大了双眼。而不远处，还落着镖师们逃走时散落了一地的糖炒栗子。


    栗子仍旧散发着香气，但不会再有人吃了。


    夜风吹啊吹，古梁温就站在原地，静静的等待着。


    等待着四周的红名攻击上来，等待着他们送死。


    他们又是为了什么而选择来杀她的？不知道，但古梁温早已经习惯了。人心太复杂，挥剑时无需多思考。


    但这时，一个白衣人从黑暗中出现。


    雪白的长袍，一双寒星般的眼，忽然间，一种可怕的、前所未有的可怕的剑气笼罩在了古梁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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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本以为今夜的公孙兰已是极其可怕的剑客，现在遇见了更可怕的剑客。


    很好。


    很好！


    我有点高兴了，但不能太高兴。


    太高兴就容易分心，就像得意时也不能太得意，否则容易忘形，得意忘形容易翻车，再得意也得保持冷静。


    高兴一点就好，得意一点就好。轻飘飘的，微醺般的高兴。但糟糕的是，一到这时候我就有点想喝酒。看见他，这种冲动就更多了，几乎难以克制。


    古梁温的喉咙动了动，抬头凝视着他。


    打游戏就是要这样。


    单纯的碾压和欺负老弱病残不会使我快乐，对手太菜也是一种侮辱。


    一个合格的游戏难度设计师就该知道怎么让玩家不断突破自我，恰到好处的战斗与恰到好处的对手才是动作游戏的真谛。


    《金古梁温》真好玩，我要打好评。


    但那白衣人只适放了惊天的剑意，却并未攻击。


    他的脸很白，如同白玉，一张英俊的脸，一双寒星般的眼。


    他的眼神亮的可怕，漆黑的头发，檀香木的珠冠，气质高洁，鹤立于此，像天外的仙。


    他寒星般的眼睛看着她，然后两个人都不动了，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无数红名在此刻涌来，判定这是古梁温最虚弱的时刻，而古梁温下意识的想要动手，极冷的剑气却从白衣人身上迸发。


    他拔剑了。


    那一剑的锋芒照亮了她漆黑的眼睛。


    天上的飞仙降临人间。


    辉煌而灿烂的剑！极其可怕的一剑！


    转瞬之间，雷霆震怒，华光收敛，骤雨初歇。


    世界再次重归于寂静，寒星一样亮的眼从未移开过视线。


    他道:“叶孤城。”


    很有诗意的名字。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


    “古梁温。”


    没有什么意义的名字。


    在这个世界没有人知道这名字里到底有多少侠骨柔情。


    ……


    ……


    ……


    任古梁温怎么想，也想不到之后的发展。


    她坐在马车中，马车大概是很香的，因为铺满了鲜花，现在派头像个公主——特指上官丹凤，上官丹凤就是这么出行的，但古梁温闻不到马车内的香气，只能尽力脑补。


    总之肯定很香。


    几个乌发垂肩的少女，白衣胜雪，围着着豪华的马车，手里还提着花篮，花篮里装着黄色的菊花，这些花篮的用处是什么？


    但她透过窗向外看的时候，那提着花篮的侍女冲她温柔一笑，古梁温不由得立刻收回了视线，这视线一收回，就不可避免的看向了叶孤城。


    刚才，她认为他是很可怕的剑客。


    现在，觉得他出行像个公主。


    这一看他，又有些难耐，喉咙动了动，古梁温问道，“你有酒吗？”


    叶孤城静静的看着她。


    她的眼睛像星星一样，还没喝就有了醉意，不止脸上有血，这身衣服上也有血，披散的长发，侧头看他，声音又轻又缓，像一朵云飘了下来。


    叶孤城不喝酒，车上也从来不备酒。


    但此刻他说，“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