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姨。”


    萧鸾小声叫人，态度恭敬。


    鲤鱼精一怔，讶然道：“你竟还愿意唤我一声‘卿姨’。”她本以为经过先前种种，萧鸾即便不与她大打出手，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本还想着，若她对她动手，便将臭梧桐拉过来垫背，谁想，她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根本就没想着与她干架。


    这样也好，省得她还浪费一番口舌。


    鲤鱼精道：“既你唤我一声卿姨，那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卿姨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萧鸾道：“卿姨还是不死心么？”


    “若你挚爱之人时日无多，命在旦夕，但有一种药，只要得之，便可救其性命，你救是不救？”


    萧鸾想起龙姨，声音笃定，“自是要救。”顿了顿，继续道：


    “但，在下不会以他人性命换挚爱之人性命。”


    她对着鲤鱼精笑道：“卿姨为救情郎，在所不惜，可却是要鸾儿的半条命。”


    “鸾儿虽心善，却也没牺牲自己拯救他人的伟大。”


    半根凤骨，凤族神元所在，纵然死不了，可一半神元，又能支持她走到何处？


    她还有那么多紧要的事要做。


    鲤鱼精道：“所以，我才说要与鸾儿作个交易。”


    “我晓得你在寻龙晶的下落，在下愿以龙晶与你的凤骨交换。”见萧鸾不答，蛊惑道：“你好好想一想，只要你现下允诺，就能得到龙晶，不用费尽心思翻山越岭，轻轻松松就能拿到，这买卖不亏。”


    萧鸾失笑，“先前为何卿姨不以这个条件为交换呢？”


    鲤鱼精翻了个白眼，“你那时失去了记忆，纵然我想，恐怕你也会以为我在骗人。”


    再说了，那时候的她，根本没将萧鸾放在眼里，想着可以轻松拿捏。


    不想竟失了手，如今的萧鸾，学全了凤族心法，纵为半凤，也不可小觑。


    她之目的是救阿洛，如论何种方式。


    眼下之法，最为稳妥。


    萧鸾看着鲤鱼精势在必行的样子，笑了笑，“卿姨的想法的确很令在下心动。”


    “我也觉得很不错。”


    鲤鱼精亦笑了，但笑着笑着，面上的笑容陡然凝住，变得僵硬。


    她看着萧鸾背后走来的那人，狭长的眸子，风情万种。梧桐妖逆光而来，气笑了，“小卿卿，你这忒不地道了些，明知我家鸾儿天真无邪、心地纯净，还净想着歪门邪道欺负人？”


    鲤鱼精眨了眨眼，尴尬道：“阿桐说笑了，怎么说她都唤我一声卿姨，我又怎会欺负小孩子呢？”


    梧桐妖当即变脸，怒道：“哼，你欺负的还少么！”


    说什么吃坏了肚子，要去蹲茅房，竟跑来了这里，害得她一通寻找。这么久了，还未打消迫害萧鸾的心思，真真是歹毒，亏得她还以为鲤鱼精对她歉疚，原来真是个见色忘友的主，为了那阿洛真得是善恶对错都不顾及了，这世间因果循环，所行之恶，最终都会报应在自身身上，她当真不要修行了么？


    这么些年的挚友，鲤鱼精又怎会看不出梧桐妖所想。


    看似对她不留情面，其实是想拉她一把，让她不要那般执着。


    但阿洛于她，星空皓月，如珍如宝，若无这一世，何来百来世。


    她不想，也不甘心。


    鲤鱼精终于不再是那不着调的表情，神情变得郑重肃穆，她深深叹了口气，与梧桐妖道：“阿桐，你之意我都明白，但我想问，若李岚命不久矣，你愿不愿以命相救？”


    梧桐妖怔愣了，她与李岚之间，这么些年情爱纠葛，她不敢也不愿去想，一直处在逃避之中。


    卿卿突然提及李岚，梧桐妖的内心涟漪轻起，有些烦躁。


    “现下说得是你！”


    鲤鱼精幽幽道：“是啊，说得是我。我之意，你早就晓得。”


    “那也不能让萧鸾受伤。”


    鲤鱼精道：“你那般宝贝，她又是凤殊之女，我怎会令她受伤！”


    “可你要她的半根凤骨！”梧桐妖面露痛苦，“凤殊凤骨被剔后，神元消散，你想让凤殊的女儿也步她的后尘吗？卿卿，你要记得，凤殊她救过你的命！无论人妖，不能忘恩负义！”


    “我自是晓得，话说，在你心中，卿卿我会是忘恩负义之人？”鲤鱼精自嘲地笑着，“阿桐，你也太羞辱我了。”


    两人一时之间针锋相对，怒目而斥。


    一个两个都几千岁的人了，争得面红耳赤。


    “我说，两位……”


    萧鸾身为当事之人，竟一句话也插不上。


    算了，她还是喝酒吧。


    望乡酒肆的酒比其他地方的要淡上些许，酒香醇厚，内中若有若无一股花香，很清淡，却绵延。


    以她的酒力，这般花酿本不会醉，但她的眼却带上了迷离。


    晕眩的感觉那般强烈。


    恍惚中，她看到一女子缓缓而来，日光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她清冷绝美的容颜上，芳华绝代。


    周身散发的清冷气息令所有人为之一震，鲤鱼精与桐姨一同望了过去。


    见那人过来，鲤鱼精面上一喜，“你可算是来了，快管一管你家的臭梧桐。”


    桐姨却臭着一张脸不说话。


    萧鸾听到她低低地说了声，“你不是走了么，为何又回来。”


    声音很小，只她身旁的萧鸾听到了，那语气似嗔怪又气恼。


    但萧鸾晓得，她内心是欢喜的，不然为何会偷偷的连看了李岚好几眼，那眼中藏匿的情愫谁都看得清楚。


    也不知她与她分别的日子中错过了什么，她的桐姨好似变作了小姑娘。


    李岚与鲤鱼精说了些话，大意好像是鲤鱼精托李岚去寻了一些材料，专为救鲤鱼精情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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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洛。


    那些材料可以炼制丹药，护住萧鸾神元。


    说是要萧鸾的半根凤骨救人，并不是真得要将萧鸾的骨头挖下来，而是以凤骨为引。但即便如此，也很难抑制神元消散，凤族失了神元，便无法凝神，神体损伤不可逆，何况萧鸾虽为天凤血脉，但未成真正的凤。


    想起阿娘凤殊被剔骨后，惨烈而死，若说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李岚看着她迷惑的双眸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她说你莫怕。


    “莫怕”二字好似有神力一般，将她忐忑不安的心神抚慰了下来。


    若如李岚所说，吞下护心丹后，便能临时抽出凤骨，以其为引，将沉睡中的阿洛唤醒。


    而她所付出的不过是一部分修为，于神元无恙。


    如此，便可得到龙晶，重塑龙姨的身躯，这个买卖确实划算极了。


    她甚至比鲤鱼精还要来得急迫。


    很快，鲤鱼精将她们带去了阿洛沉睡之地。


    此地离望乡不过几百里，御剑而行半日便到。


    萧鸾看到躺在冰棺中的那人。


    那唤阿洛的，长得极为出众，白皙清俊的面容，高挺的鼻梁，五官精致，俊美得很。


    比之小天师还要美上三分，萧鸾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引得鲤鱼精哼唧了两声，面上现出些许不快。


    气哼哼道：“你莫这般看他。”


    萧鸾哂笑，这般美貌，也难怪卿姨如此宝贝，便是她也差点为美色所误。怪不得方才进来时，桐姨将长公主支走，那点小心思真不够看的。


    桐姨白了一眼她，“有那么好看么？”


    萧鸾尴尬笑笑，“也还好。”


    “什么叫也还好？”鲤鱼精气哼哼，“阿洛之颜，天地都为之失色。”


    “是，是，你家阿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下无双、独一无二。”桐姨无奈笑笑，“救人要紧，你可别犯花痴了。”


    鲤鱼精气噎，“我才没有。”顿了顿，“倒是你，为何将你家殿下支走？”


    “什么叫我支走我家殿下，明明是她有事要去办。”


    桐姨睁眼说瞎话，她明明听到桐姨与长公主殿下说，她落了什么东西，要她去取。


    恋爱中的人大都失智，萧鸾无奈摇了摇头，她看破不说破。


    等到真正开始救人，鲤鱼精终于变得庄重，她朝萧鸾露出感激的神情，吐出“多谢”二字。


    萧鸾说不用，既为交易，你我皆大欢喜。


    救下鲤鱼精的情郎阿洛，她的龙姨也不远矣。


    说完便吞下了先前李岚给她的丹药。


    只这时，她并不晓得，这所谓的丹药由来，只以为李岚贵为太巳天师府之人，轻易可得，却不知，有人为了这颗丹药，究竟付出了怎样的牺牲。


    当真相而来时，她望着那人消瘦单薄的背影，泪流满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