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族梧桐林上空红光掠过，温暖如春。


    所有族人站在禁地边缘，望着梧桐林深处，眼神热切。


    三清界。


    缚神台。


    凤逍整个人被鲜血染红，身上条条道道，被打神鞭抽打的痕迹，格外的刺目，她嗤笑地望着神台上方的男子，眼中充满了不屑。


    天帝怒道：“混沌珠究竟在哪？”


    当年他以混沌珠被盗，实则自己偷偷将其带走，嫁祸给上古神族之一的龙族，龙族被下诛仙台，一切尽在自己掌握，却没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人潜入他的寝殿，将混沌珠盗走。


    混沌珠乃上古神器，可扭转乾坤日月，改天换地，重塑天地秩序。


    当初上古神魔大战，若能以混沌珠出世，自可避免生灵涂炭。


    但那时，谁也不曾在荒漠之中寻到半分珠子的消息。


    只当凤族少主与魔族少主死在荒漠的消息传回神魔二族后，最先赶来的人依稀察觉了半分神器的气息，只不过没当一回事，后来便是魔族与上古神族开启了长达几千年的混战，魔族被驱至蛮荒之地，上古神族凋零，只余龙凤二族。新神突降，混沌珠突然出现在一个名不见转的小仙之手，那小仙一跃而上，掌控三清界，便是如今的天帝陛下。


    这些隐秘皆记在凤族的族谱之内，非凤族之主无法窥探。


    凤逍也是在成为凤族王上后，隐约窥探到一些。


    上古神族式微，若想在新神的掌控下获得一线生机，不得不打破常规，重新走出一条生路来。凤逍借由凤族最年长的卜算师以寿命为祭，总算卜出了一线生机，卦象所示，千年后，凤族会有半妖之身的凤族嫡系出现，那人会带领上古神族走向光明。


    然而新神之主的天帝怎会允许上古神族复兴呢，他设计除掉龙族后，将视线落在凤族身上，很快凤族的族人接二连三死于阴鸷意外，而凤逍作为凤族之王，更是九死一生，她晓得若她不死，那人便不会停下手段，凤族便会如龙族一般，落得全族被灭的下场。


    她演了一场戏，以凤族之王的身份死在天帝眼前。


    入六道轮回，成了凤殊。


    凤族嫡系天凤血脉彻底消失。


    天帝终于不再对凤族赶尽杀绝。


    凤族其他族人迁移到三清界边缘，久居不出，彻底成了神族边缘。


    如今想来，命运既定，若非天帝苦苦相逼。


    她不会假死脱身，也不会成为凤殊。


    若不成凤殊，自也不会与凡人相恋，也便不会有萧鸾的出生。


    天地不仁，所有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腥红的血从凤逍的嘴角流下，她轻轻咳了咳，面色苍白极了，但却是笑着的。她久久注视着高台上那自负的男子，嗤笑道：“听说远古之时，天帝陛下不顾生死，于荒漠之上寻得上古神器混沌珠，在神魔战场上一战成名，成为天界之主，令人敬佩。说来，陛下能驱使混沌珠，当为其主，怎么却落得要从本王这里知晓珠子的下落？”


    天帝怒目：“凤逍，你莫阴阳怪气，你想像龙族一样，让整个凤族为你陪葬么？”


    凤逍呵呵一笑。


    “你不是问混沌珠在哪么？”


    “在哪？！”


    天帝面色急切。


    不知怎得，他感觉到了恐慌。


    当年他不择手段将那两人害死，得了混沌珠，但那珠子有灵，他非其主，无法长时间靠近，才将其养在天界的宝阁内，想将其收服，但或许神器本就不属于他，无论他如何做，都无法得到混沌珠的认可，且那珠子越来越不听他的。他才想到或许，混沌珠认定的那人并未真正的死去，它一直在等那人回来，在混沌珠越来越频繁的暴动中，他想，只要将上古神族嫡系都灭掉，那人魂飞魄散无法回来，混沌珠自就成无主之物。


    龙族被下诛仙台，全族皆亡，凤族天凤一脉也被屠尽，其余人等位于边缘。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着，但混沌珠却在他的寝殿被人盗走，不知所踪。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中寻找，却不知为何，一直没寻到半点有用消息。


    直到下界望乡之地突然异动，一切剥茧抽丝，慢慢明晰起来。


    他感知到混沌珠的气息，以及那人的灵气。


    一种不安的恐慌袭上心头。


    他做了两手准备，一面令长泓神族手下的赤白仙君前去查探，一面令他的三名心腹下界望乡。


    果然，那不安得到了印证。


    本该死去的凤族之王凤逍，竟死而复生，一切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下去。


    天帝越来越觉得急迫，庆幸的是，那人还未归位，他想，只要拿到混沌珠，一切就还在掌控之内，他就还是三清界的主人。


    但他看到了凤逍轻蔑的笑，好似看热闹一样的看着他，那眼神充满了不屑。凤逍好似看死人一样看着天帝，她叹息一声，怜悯道：“你就不曾害怕么？”


    天帝被那眼神看得悚然，不由后退一步，嘴硬道：“笑话，孤乃三清界之主，有何可惧？”


    凤逍道：“当年荒漠之事，你以为你不说，就没人晓得真相么？”


    天帝心中咯噔一下，死死盯着凤逍，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你究竟想说什么？！”


    心中突乱，难道，她晓得了什么？


    又想，不可能，除了他都死了，没有人会晓得。


    “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真得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凤逍再一次质问。


    那种恐惧之感愈发的真实，天帝想，不能再让凤逍说下去了。


    既无法从其口中问到混沌珠的下落，那她便没了价值，没了价值的人，便只能死了。


    “孤再问你一次，混沌珠究竟在哪？！”


    天帝怒容满面。


    回应他的是凤逍的无视，她闭上了眼，嘴角露出一丝蔑笑。


    打神鞭再一次落在她满身伤痕的躯体上，鲜血淋漓，满目苍夷。


    一鞭下去，神魂皆颤，她的魂魄几乎被抽散，变得透明起来，可心中觉得安详极了。她想，只要她再撑一撑，再缓一缓，她的阿鸾便能多一份胜算。


    粘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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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血从她的耳朵、鼻孔、眼睛、嘴巴流了出来，滑腻腻的，带着浓稠的血腥。


    就在凤逍以为她就要被打神鞭抽的神魂寂灭时，天光红光突闪，一声嘹亮的嘶鸣响彻天际。


    一红衣女子挡在她的身前，红光耀目，将她整个照亮。


    “阿娘，我来迟了。”


    萧鸾满眼心疼望着凤逍满身的伤痕。


    凤逍望着萧鸾额上清晰的凤尾印记，那预示着得到凤凰之印，成为真正的凤族之王的标记，心中从未有过的熨帖，这么些年的隐忍蛰伏终于有了价值。


    萧鸾身上传来熟悉的气息，让天帝瞬间变了脸色。


    “竟然是你？！”


    心中的恐慌得到了证实，天帝的脸色难看极了，明明，明明那人魂飞魄散在自己眼前，怎么会回来呢？


    萧鸾不晓得天帝将她认成了谁，她得了凤凰之印，成了真正的凤族之王。


    她从祭台上下来后，赤白将阿娘被天帝囚于缚神台之事告知于她，先凤族族人一步而来。看到被打神鞭打的神魂透明的凤逍，便想起人间梧桐殿中凤殊护着她，被火烧成黑炭的样子。那时的她，弱小不堪，什么也做不了。但现在的她，虽然依旧为半妖之身，可已得到了凤凰之印，得到了凤族所有的传承，不再是那个什么也做不了的婴孩了。


    如今，换她守护阿娘了。


    得到凤凰之印的萧鸾，长成了凤族之皇的模样，浑身上下散发着睥睨天下的气息。


    不过，她似乎并未想起当年荒漠之事。


    天帝想到此，觉得还来得及，当即朝三清界众仙发出信号，言妖邪闯宫，命所有仙人前来缚神台助阵。他想得很好，以众仙消耗萧鸾的实力，自己再给予最后一击，将所有真相湮灭在萌芽之中。


    但当他看到魔神琊夕，以及站在琊夕身边的长泓神尊时，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怎么也没想到，三清界的战神，那个对妖魔下死手的人，竟站在了魔神那边。


    魔神琊夕嬉笑：“哎呀呀，亲亲天帝陛下，没想到吧，你最看重的战神，竟与本尊成了友人。”


    众仙也惊诧不已。


    有仙道：“神尊，怎可与魔为伍？”


    又有仙道：“是及是及，神魔有别，神尊为三清界战神，当为榜样。”


    众仙窃窃私语，争论不休。


    长泓神尊轻轻一笑，“何为神，又何为魔？本尊只知，以善为本，心思纯净便为神；以恶为伍，心思歹毒便是魔。”他抬眼望向神台上的天帝，“天帝陛下所作所为，不知是神还是魔呢？”


    “放肆！长泓神尊，你怎可编排陛下！”


    一仙君怒目而斥。


    长泓神尊轻轻一笑，“究竟是本尊放肆，还是天帝做下了恶行而不敢认……”


    “天道不仁，因果循环，天帝陛下当晓，善恶有始终，一报还一报。”


    天帝眯眼警告，“长泓神尊，你当真要与魔为伍？”


    长泓神尊笑了笑，“不，本尊只是顺从天道，几万年过去了，你当真不曾有过半分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