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入宫面圣

作品:《[红楼]首辅贤妻珠帘后

    黛玉心头咯噔一跳,不由与张居正对视了一眼,嘉靖帝召见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做什么?


    眼前威风凛凛的男子眉宇深锁,目光中凝着一股冷意,让黛玉不禁心尖惴惴。


    嘉靖帝素性酷虐残忍,喜怒无常,宫人稍有微过动辄鞭挞,就连发妻陈皇后,都被他吓得流产病逝。


    陆绎脸色惨白,身子晃了两下,“父亲,皇上找他干什么?”


    “不关你的事,回家待着。”陆炳厉声喝道。


    陆绎当下噤声,再不敢言。


    黛玉提起十二万分精神,试探道:“大人,可否容我梳洗更衣再入宫觐见?”


    陆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必。”


    黛玉稍稍抿起嘴角,不再多言,跟着他迈出院子。


    张居正抬脚跟了出来,无视一直排开的飞鱼服所带来的鲜明压迫,护着黛玉登上马车。


    不待陆炳出声制止,少年拱手解释:“她年岁尚小,望大人允我送她到宫门前。”


    陆炳瞥了他一眼,飞身上马,抬手一点,车驾便向皇宫进发。


    黛玉与张居正并排坐在马车中,待车门关上,两人同时望向对方。


    一个伸出食指竖在唇边,一个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看来彼此都清楚,要保持安静,小心锦衣卫的耳目。


    张居正拉着黛玉的小手,在她掌心写了一个“怕”字,问她是否害怕。


    黛玉摇头,亦在他掌心写了一个“安”字,告诉他放心,自己会全身而退的。但是她微汗的手,还是暴露了心中的忐忑。


    张居正又在她掌心写了一个“琉”字,问她会不会是陆炳向嘉靖帝呈报了祥瑞的事。


    黛玉在他掌心写了一个“不”字,之后又写了“六月”二字。


    陆炳是个谨慎的人,烧制琉璃最快也要到六月初才出窑,事情还未功成,他不会贸然禀告。


    今日端午,嘉靖帝在天坛射柳,不会无缘无故召见一个小姑娘,必是有人提及她的事,引起了皇帝的好奇。


    张居正又在她手心写了一个“诗”字,黛玉摇头。


    嘉靖帝忙着玄修,不是有闲情谈诗的人。她猜测眼下的状况,很可能是陆炳借嘉靖帝,来试探她的深浅。


    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面圣,最能展现一个人的秉性脾气和临机应变能力。比之直接与她对话,要好判断得多。


    黛玉轻吁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轻松一点,笑问张居正:“二哥哥,你在我脸上画了什么?万一陛下问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答。”


    张居正微笑道:“画的毛酸浆,晋时人称洛神珠,因其果实如珊瑚珠一样,我更愿叫它绛珠草。”


    竟然是绛珠,她前世的本名。


    黛玉心头一动,听他提及洛神二字,忽然想到嘉靖帝迷信祥瑞,不由思及“神龟出洛”的传说,还有宓羲氏之女溺死洛水而为神的故事。


    话说回来,宓妃与灵龟既然都生活在洛水中,彼此相伴,也不知过了多少岁月……


    就这样一路浮想联翩,直到马车在宫门口停下,黛玉才收摄心神,强自镇定。


    “妹妹,我等你回来。”


    “嗯,二哥放心。”


    与张居正暂别后,黛玉就踏上了步步留心,时时在意的朝觐之路。


    这一年的嘉靖还未迁居西苑,闭门不出,待明年南巡承天之后,就不一定了。


    黛玉面圣之地,在宫后苑圆攒尖顶的万春亭中。


    而立之年的嘉靖帝目光锐利,鼻梁隆准,长须飘飘,身穿玄青宽袖云鹤纹道袍,正与臣子说话。


    幸而亭中还有顾老师和表舅及几位朝臣在,黛玉心头稍松。


    她半垂眼眸,听到陆炳通禀后,便提裙俯跪在白玉石阶下。


    高坐龙椅的帝王,只看得见少女头顶上的花草冠子。嘉靖帝绕有兴致地问:“阶下跪着的是人还是草呢?”


    不想他一开口就用谜语来试探,果真是深谙权术故弄玄虚的帝王。


    黛玉恭敬答道:“阶下草木之人林氏,叩见真龙天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呵”了一声,爽心大笑,广袖一挥道:“起来吧!你既是草木,那告诉我是木生火,还是火克木呢?”


    “谢陛下!”黛玉款款起身,半低着头立在阶下,答曰:“天生民而立君,君为民而立命。木生火如君民共济,火克木如君威慑民。”


    高皇帝朱元璋用五行相生理论给后代起名,希望老朱家的子孙生生不息,大明江山千秋万代,皇图永固。


    而嘉靖帝朱厚熜,名中带火。他说木生火,火克木,是自喻以火德兴而帝业旺。而她恰好姓林,属木,是小民的代表。皇帝想百姓都燃烧奉献自己,来供养他这个仙人皇帝。


    没八百个心眼子,绝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因此黛玉先抬出朱元璋制书里的话,嘉靖帝就是想反驳也不行。她只陈述事实,却绝不苟同他的想法。


    “聪明!”嘉靖帝还是头回遇见,能猜中他谜中真义的小丫头,便知她心机眼力极佳,又挑眉问道,“你怎么这幅打扮?”


    顾鼎臣从旁答道:“陛下,今日端午亦是女儿节,京城旧俗家家妍饰小闺女为乐。”


    “是吗?小姑娘走近些,让我瞧瞧你的眼睛。”嘉靖帝向黛玉招了招手。


    黛玉缓缓上阶,轻抬下颌微微展眸。


    “好一双剪水清瞳,若是看不见那就太可惜了。”嘉靖帝将身斜靠在扶手上,把玩着手里的桃木乾坤阴阳镯。


    “朕听文孚说,你从前目盲,在佛前拜了一百零八拜,诚感佛光就复明了,这么说西方如来果有神力?”


    原来引发嘉靖帝好奇的是这桩事。文孚即是陆炳的字,可见真是他借机试探,而故意向嘉靖帝提及自己的。


    黛玉不由有些后悔,当初为了避免白龟咬人复明的逸闻,给张居正带来麻烦。而选择在拜佛后对外宣称复明,任传闻散布,而今看来还有欠考虑。


    幸而她当初昏睡不醒,被一位蓝姓道士所救的事,没有传出丝毫风声来,否则嘉靖帝更会迷信修仙之事了。


    钟汉离寻了一千一百年,才度化一个吕洞宾。不仁不义的君王,还想位列仙班,简直做梦!人都做不好,何谈飞升!大明真的不需要,崇道玄修大兴土木的道士君王。


    嘉靖帝自来崇道抑佛,禁修寺庙,驱逐番僧,还让翰林院撰文斥佛,哪里希望如来显灵,冲击他的信仰。


    思考了瞬息,黛玉回答道:“小女并非天生目盲,十岁那年忽然不能视人,半年后又莫名恢复目力。期间寻医问药,求神拜佛无数次都不见效,因拜佛而复明纯属谣言。


    小女听闻锦衣卫擅侦缉,陛下若想查探详情,不妨派人调查一番,若能知其因由,小女亦感激不尽。”


    说着用眼角余光瞥了陆炳一眼。


    万一皇帝真拿此事,要陆炳查个子丑寅卯来,就是他自找麻烦了。


    这也是黛玉不忿自己被卷入是非中,对陆炳小小的反击。果见陆炳微变了脸色。


    “嗯,小姑娘聪颖善思,是个实诚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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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就无稽之谈,不必查了。”嘉靖帝颔首,接纳了这个说辞。


    正当黛玉以为对话到此结束,可以放她回去之时,陆炳竟将她从前的诗作,呈给了嘉靖帝。


    “陛下,顾侍郎的外甥女还是七步成诗的才女,这是她平素诗文,还请陛下过目。”


    “是么?”嘉靖帝只略看了一眼,又递给其他臣子,对顾璘道:“顾卿啊,你这个小外甥女写的诗情致深蕴,婉转回环,擢秀于文林。”


    顾璘悄然吁了一口气,欣然笑道:“承蒙陛下金奖,但愿林娘以此为勉,不负圣誉。”


    一旁拿着诗稿的老臣捻须一笑,也跟着夸赞:“文辞缜密深曲,脉络隐秀细腻,颇有李义山的格调。”


    黛玉偷觑那人一眼,只见他年老肤白,身材高瘦,一双白眉稀疏,眼睛细长。


    如果没猜错的话,此人正是礼部尚书严嵩。


    她脸上不由带出一丝冷意,只怕严嵩再多说两句,自己要被盯着写颂圣诗了。她宁可不要诗才,也不想为嘉靖这个独夫民贼,歌功颂德。


    黛玉将心一横,开口道:“我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只记得一句‘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小女才疏学浅,怎敢与樊南生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方才随声赞叹的臣子们瞬间噤声。


    顾璘倒吸了一口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顾鼎臣脊背一僵,掌心捏出一把冷汗。


    严嵩眼眸深敛,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孩。


    这首《贾生》,是晚唐诗人李商隐借古讽今的诗,揭批唐宣宗服药求仙,荒于政事,不顾民生的事。


    而当下情景,嘉靖召问女童是否因神佛复明,与汉文帝半夜问贾谊鬼神之事何其相似,不啻于对今上冷隽的嘲笑。


    嘉靖帝神色僵了一瞬,攥紧了手里的阴阳镯,压低了声音道:“你是怜贾谊而自悯,身为女子有志难伸,还是别有他意?”


    暖风掠过,亭外芭蕉轻舞,蝉噪似乎也蓦地停歇下来。


    黛玉淡笑道:“陛下,那是李义山的诗,不是小女的诗。因不喜欢他的诗,不曾深究其意。”


    她索性装乖,摆出一副懵懂模样,又不指望嘉靖帝能虚心纳谏,放弃修道。


    先前特意说一句“最不喜欢李义山的”诗,就是为自己点破而不说尽的讽刺,竖起一块进可攻退可守的力盾。


    诚然,在嘉靖眼中,这或许是小姑娘的狡辩之辞。


    黛玉再度俯身跪地,对皇帝道:“分明是那位老大人提及的李义山,想必深谙诗中题旨,不如请他为陛下解答,小女也好洗耳恭听。”


    她三言两语将这个烫手山芋抛给了严嵩,堂而皇之地摆了他一道。


    果见严尚书当即惶恐伏地,颤声道:“老臣仰惟皇上稽古诗文,剖晰微理。此诗分明是讥贾生空谈无施,不足与谋国。帝王夜半垂询,已显尊贤之意。只恨腐儒不察圣主深衷,竟怀怨怼之心。”


    好个颠倒是非,承颜候色的奸臣,硬生生曲解了诗意。


    嘉靖帝鼻子里哼了一声,“打牙犯嘴,真当朕是汉文帝、唐宣宗了么?”


    黛玉窥见表舅暗抹额汗,唯恐牵连到他,不得已鸣金收兵,说了几句套话作结。


    “陛下今次召见小女,启天地大德,垂乾坤旷恩。惟愿天下女孩儿,都能如我一样交运,永沐圣泽。愿吾君父万寿千秋,苍生同庆。”


    分明是一篇普通的颂词,但少女纯洁无瑕的眼眸中透着真挚,众人不禁松了一口气,紧张压抑的氛围,当即缓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