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
作品:《公主与质子》 明庆五十九年冬。
长孙微刚过完十七岁生辰。
那年岁末的冬日格外漫长,鹅毛大雪连绵七日不绝,宫中的积雪堆积得足足有半人高,雾凇沆砀,玉树琼枝,宛如神仙宫阙。
加急的快马踏乱了一地的碎琼乱玉,带来了展叙被困云摇山的噩耗。
惊闻此事的长孙微未及过多思索,随即带着闻秋去了云摇山。出门太快,身上只披了件虎皮大氅。
这趟浑水闻秋本是不愿趟的,若非担心长孙微的安危,她连脚都不会抬一下,只盼展叙冻死才好。而她之所以不待见展叙,还要多亏了他那个口无遮拦的好妹妹,不仅当着整个都城世家贵女的面,给她安了个“毒妇”的恶名,还编排她对长公主伏雌献媚,好借此攀附太子飞上枝头。
构陷她谄媚长公主倒也忍了,毕竟公主是她的衣食父母,可攀附太子着实太过荒诞不经。
太子彼时才满十岁,还是个刚到她膝头的娃娃,她究竟有多么饥不择食,才能有攀附太子之意?
好在先皇是个明事理的,并未将这等胡吣之语放在心上,反倒责备展睦教女不严,罚了他一月俸禄,还了她清白。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对展叙恨屋及乌,难有好脸色。
说回展叙遇险一事。
那年欠收,户部拨下的米粮仅有往年的一半,不得已动用了往年的存粮来填补都城米粮空缺。而展叙彼时以门荫入仕,任大理评事一职。虽是个从八品下的文职散官,但却掌管着地方死刑案件的复核,是晋升至大理寺少卿的必要一环。
而那年明州蝗灾,主管此事的司户参军谎报灾情,导致明州那年的粮税大为减少。按大周律法规定,谎报灾情致国家减税者,流放或处死。但明州那年蝗灾横行,那司户参军也并非为了私心,而是为了百姓之利。
圣人制礼,因乎人情。
先皇向来以贤明著称,但此事却不知为何却未能上达天听,只草草就结了案。展叙心觉有异,便一直在暗中调查此事。而这一查就查到了云摇山。
都城的米粮多存于云摇山,一是山高不易积水,便于存粮,二是云摇山易守难攻,极少有人敢来此地盗窃米粮,各地上缴的粮食也多存于此地。
而展叙一查方知,原来这司户参军是叫人诬陷的,明州上缴的米粮分毫不少。
正是借着去云摇山运送米粮回都城的理由,他才得以查清案情真相,也因此被困在云摇山。
方才说过,云摇山易守难攻,地势险峻,平日里上山就颇耗费体力,莫说如今大雪封山,要想上去更是难上加难。
而长孙微之所以如此不顾性命要去救人,其一是她恋慕展叙多年,其二也是为了保全此案证据。不仅是为了救人一命,也是为了找出此案的幕后之人。
雪夜路滑,饶是长孙微常来此处游玩,对云摇山的一草一木如数家珍,也无法顺利找到展叙的被困之所,只能同闻秋慢慢搜寻。
她也想过趁早上报朝廷,自然会找得快些,但不仅会打草惊蛇,展叙还会因此事获罪。因为负责运送粮食回都的并非是他,而是一名小官,展叙此举不仅有越俎代庖之嫌,还假传旨意欺瞒了太仓丞,免不了要遭一顿弹劾。
时隔多年后长孙微偶然想起此事,只觉当时的自己太过无知天真。那时候展睦在朝中一手遮天,便是被弹劾,也顶多是罚些俸禄,展叙未必会受多大牵连。
但当时长孙微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只差把云摇山的土翻了个遍,压根没有仔细想过。
长孙微的喉咙都喊哑了,也未能找到展叙的任何踪迹。
眼看着天色愈晚,山上的气温也骤然下跌,后半夜又突然刮起狂风,仿佛要将整个山岳撼进云摇湖里。
霜锷风刀,嘘气成冰。
找了两个时辰,长孙微早已冻得鼻翼通红,鞋履拧得出水来。用来遮风的虎皮大氅浸饱了融水,沉甸甸地压在肩上,连行走都变得极为不便。长孙微一时不察,脚绊上了雪掩埋的树根上,扑通一声栽进雪地里。闻秋忙将她扶起,拍了拍身上的碎雪。
“公主没事吧?”
长孙微摇摇头,嫌麻烦正要脱下大氅,却被闻秋一把按住,好说歹说才让她打消了主意。
山上不比山下,风大雪深,大氅不能好歹能挡些风雪。
两人又寻了半个时辰,还是没能找到展叙的行踪,问那太仓守卫也是一问三不知。
今日雪下得太大,林中连脚印都寻不见。再找下去她们二人都要折在这里,长孙微衡量片刻决定下山,不及烘干了衣物,便决定下山,让都城的金吾卫来寻人。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两人历尽千险回到山下,却发现只有一辆空荡荡的马车在此。
许是嫌山上太冷,马竟然兀自挣脱了缰绳,不知跑到了何处。
见状,闻秋的心已凉了半截,心里只将展叙大骂了千万遍。也就只有他一个,能让长公主鲁莽又顾虑,决绝又踌躇。
好在马车里头没湿,两人相偎取暖,应当不至于冻死。
只是她想不通,为何公主要来这一趟。对寻常女子而言,展叙此人确如皎月谪仙,谢庭兰雪,可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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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自打便长在宫中,不说遍识人间殊色,也见惯了好皮囊。风骨卓然的郎君在国子监一抓一大把,何苦贪恋展叙一人,在他一棵树上吊着?
她若是公主,定要今日邀这个品茶,明日邀那个看花。
好不快活。
长孙微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但唯独爱慕一人是无道理可言的。如若能够言明,那也不叫喜欢了。她也时常觉得,她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但凡她伸手,何物不能呈在她面前?又何必自裁罗襦作聘衣,招致众人耻笑,使皇家颜面扫地。
但这个道理,直到几年后她才明白。
马车后来的事情长孙微已经记不起了,只记得不知道谁人将她抱回了都城,她发了三日的高烧,险些烧坏了脑袋,在床榻上躺了三个月,至此便留下了风寒的病症。每逢雨雪便要发作。
而她后来才知,展叙那日根本没去云摇山,一切都是展寻雁设的一场骗局。她先是偷了她赠给展叙的入宫玉牌,又派人假传消息,造成展叙被困云摇山的假象。而她如此费尽心机,不过是想要戏弄她一番。
说到底,如若没有令牌,她的人也进不了宫门。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这些事她再明白不过,所以当年她未曾过多计较。
而展寻雁也未曾想到事情会到这般田地,但纵使如此,她仍旧不改其性。
她天真地以为,仗着长孙微对哥哥的喜欢,定不会罚她什么。而事实也的确如此,有展睦作保以及登门道歉,展寻雁并未付出什么代价,甚至还趁着展家关禁闭的日子偷溜出来看雪。
但她并未知晓,从此展家开始被先皇有意梳离,原本齐王、怀远侯与展家的三足鼎立之势逐渐变成了前两者的分庭抗礼,展家势弱。
直到先皇仙去,三家才化解矛盾,结成同盟。当然,前提是这三家有着共同的敌人。
而“谎报”粮税之事最终仍不了了之。
那司户参军还未沉冤昭雪,就被发现死在牢里,仵作查验过后说是畏罪自杀,他的尸首也很快被大理寺处理得干干净净。若非有鬼,为何要如此遮遮掩掩?
而也正是因此,展叙从此对大理寺心灰意冷,由大理评事右迁为禁军郎将,统管南衙十六卫。或许他已经发现,司户参军的死和展家脱不开干系,又或许他逐渐开始明白,纵使他是展家嫡子,也无法将这朝廷底下的污秽激浊扬清,不如上阵杀敌,至少知晓谁是并肩战斗的同袍,谁是必须斩于马下的敌人。
而也是那时,她才有了将宫殿建在云摇山上的念头。
朝廷波谲云诡,她本不欲涉足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