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首映当天。


    宋书瑶妆造极美。弦月弯眉下，一双剪水秋瞳，肤如凝脂，面若桃花。


    一枚小而精致的金色发冠，扣住如瀑布般的墨色长发。红色纱裙镶嵌金丝，勾勒出宋书瑶曲线优美的身材。


    首映定在晚上八点。


    但舞团下午就抵达大剧院，再次彩排，确定动线、灯光和音效等效果。


    “书瑶，你加上妆造我都不敢和你说话了。”


    钱麦坐到宋书瑶身旁，惊叹道。


    宋书瑶生得美，这是公认的。


    但在妆造效果下，这种美变得惊心动魄，令人不敢亵。


    “是吗？”


    宋书瑶却有些心不在焉。


    她时不时打开手机。


    两人的对话还停留在中午。


    她又点开闪送软件。


    确定演出门票已经送到。


    心情像是浸入冰水，紧张混杂着期待。


    这是时琛第一次看她表演。


    这时，场记通知演员上台。


    宋书瑶点开手机，匆匆打字。


    【宋书瑶：演出结束，好想收到花花！】


    【宋书瑶：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准备哦……】


    收起手机，宋书瑶深吸一口气，走到幕后。


    《洛神》舞剧改编自曹植原篇《洛神赋》，讲述曹植与梦中洛神相遇、相知、相恋再到因人神殊途而相离、相散。


    为凸显舞剧主基调的唯美浪漫，编舞时加入大量跳跃、抬腿和托举动作，十分考验舞者的核心控制力。


    而宋书瑶饰演洛神一角，是舞剧的绝对主角。


    舞台灯光亮起，干冰制成的烟雾徐徐铺开。


    宋书瑶看向台下，第一排中央，是她专门留的位置。


    座位上空空如也，时琛没有出现。


    轻灵的鼓点响起，宋书瑶移开视线，沉浸到舞剧表演中。


    鼓点越来越密集。


    宋书瑶在舞台上飞速旋转，裙摆像如盛放的芙蓉，清丽而典雅。


    男伴身着铠甲入场。


    宋书瑶依附男伴，在空中完成一个又一个高难度托举动作，柔弱无骨，宛若轻燕，动作极为优美。


    一时间，场内只有乐声，鼓声和吟唱声。


    所有人目不转睛，盯着舞台中央的宋书瑶。


    他们不曾见过洛神的样貌，也不曾听说过洛神的故事。


    但在某一个瞬间。


    他们认为自己看到了真正的“洛神”。


    长达两小时的舞剧结束，台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主持人引领演员们轮流谢幕。


    压抑的呼吸集中爆发，胸膛不断大幅度起伏，心情却如释重负，十分开心。


    宋书瑶牵着其他演员的手，气喘吁吁，向台下鞠躬致谢。


    聚光灯下，掌声雷鸣。


    摄像头的闪光不断。


    宋书瑶往第一排中央看去。


    座位依旧空空荡荡。


    时琛没有来。


    ——


    演出结束，观众们陆续离场。


    宋书瑶也回到后台休息室。


    闻溪今天打扮很漂亮，戴着一顶贝雷帽，搭配牛仔外套和长裤。


    “书瑶姐，你太牛了吧！演出很成功！”


    她捧着一大束花，送给宋书瑶，“溪溪专门买了VIP票，认真看完了全程！”


    虽然她习惯摆烂，对舞蹈也没什么事业心。


    但常年练舞，基本审美还是有的。


    宋老师身材修长，五官精致，肌肤白皙，妆造十分漂亮。再加上宋老师今天状态很好，表现力绝佳，整个人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女，不食人间烟火。


    简直是为跳古典舞而生！


    宋书瑶接过捧花，惊喜道谢。


    送走闻溪后，宋书瑶盯着那捧满天星。


    她又想到了时琛。


    第一束花，她本以为会是时琛的。


    宋书瑶点开手机，聊天框还停留在两个小时以前。


    【宋书瑶：演出结束，好想收到花花！】


    【宋书瑶：不知道有没有人给我准备哦……】


    时琛没有回复，宋书瑶难得叹了口气。


    这时，有人敲门，捧着一大束红玫瑰。


    “请问是宋书瑶小姐吗？”


    那人看上去很年轻，西装革履，皮鞋锃亮，浑身流露出一股精英范，只是举着黑纱红玫瑰，十分违和。


    宋书瑶：？


    她看着对方手里的玫瑰，又看向对方的脸。


    有些眼熟。


    “宋小姐。”


    对方将花束放到桌上，客气道，“时总让我给您送花，祝贺您演出顺利。”


    宋书瑶盯着男人的脸，不确定道，“您是？”


    “我是他的助理，姓林。”


    男人礼貌道，“宋小姐，我们之前加过好友的。”


    “哦。”


    是那个【华庭集团L】，时琛的助理，姓林。


    宋书瑶接过花，礼貌道谢。


    等等！


    等！一！下！


    宋书瑶突然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个。”


    宋书瑶脚趾已经在施工，但还要硬着头皮问道，“时琛呢？”


    “时总上周六出差去国外，子公司业务临时出了意外。”


    助理看了下时间，说道，“现在时总应该刚下飞机。”


    “谢谢，辛苦。”


    宋书瑶看着那束红玫瑰，娇艳欲滴。


    却并不是她想要的。


    ——


    临走前，王琉召集主创人员开了总结会。


    员工们真正散场时已近深夜。


    宋书瑶和同事们告别。


    独自一人戴着口罩帽子，拎着装衣服的大包。


    初秋，夜晚露水已重。


    剧院外空荡荡的。


    转过拐角，宋书瑶突然看见一个人倚靠着墙。


    不远处，停着一辆熟悉的劳斯莱斯。


    是时琛。


    他穿着深色风衣，怀中抱着一束花。


    半倚在墙上，双目微阖，神色疲惫。


    没有察觉到宋书瑶的脚步声。


    压抑许久的情绪在看到时琛这一刻引燃。


    宋书瑶扁扁嘴，十分委屈。


    她专程和同事打了招呼，给他留下最好的一张票。


    但是时！琛！居！然！敢！放！她！的！鸽！子！


    助理代替送花这种事，简直是敷衍中的敷衍！


    因为从小到大，追她的人不计其数，她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宋书瑶站在原地，背对着时琛，有些负气。


    没有主动和时琛打招呼。


    等了片刻，宋书瑶悄悄回头。


    发现时琛已经睡着了。


    就这么靠着墙壁，甚至有轻微的鼾声。


    唯有手腕依旧立着，举着那束小白花。


    那束花不知被闷了多久。


    花瓣尾梢已经微微枯萎。


    宋书瑶想起那个助理的话——


    子公司业务临时出现意外，原本要一周的行程，时琛硬是压缩成三天。


    所有人都在拼命推进度，就连他也不例外。


    哼。


    宋书瑶拽过行李包，以一个舒服的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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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势半蹲下来。


    她抬眼，打量着睡着的时琛。


    时琛穿着深色的长风衣，内搭是白色衬衫。


    袖口处是金属袖口，每一粒都系得严丝合缝。


    金丝框眼镜下，双眼微阖。


    他就这样倚靠在墙壁上。


    这时，时琛手腕微微一动。


    那束花掉在地上。


    时琛惊醒，和宋书瑶的视线撞个正着。


    “……嗨？”


    宋书瑶下意识道。


    等了片刻，时琛的视线才渐渐恢复清明。


    他张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是你送我的花吗？”


    宋书瑶却打破了沉默，指着时琛手里的花。


    “嗯。”


    时琛开口，嗓音沙哑，“对不起。”


    飞机晚点，下飞机时，舞剧已经开场。


    等他赶到时，只来得及看到最后一幕。


    于是他没有进场打扰，只远远站在外面，目睹了宋书瑶的谢幕。


    “哼。”


    宋书瑶接过花，虚伪道，“反正你忙嘛，我没事的。”


    时琛看了眼手机，接过宋书瑶拎着的行李包。


    “我送你回去。”


    “哦——”


    行李包被拿走，宋书瑶手中只剩下那束不知名的小白花。


    她轻轻嗅了一下，味道很好闻。


    时琛走在前面。


    仔细观察，他的下巴处冒出微微的青茬。


    衣服也有些皱。


    宋书瑶叹了口气。


    决定做一个大度的仙女，原谅时琛。


    ——


    时琛坐在车内，看着单元楼暖黄色的灯光亮起。


    他点了支烟。


    他的烟瘾并不重。


    只是现在心绪浮躁，他想不到更合适的方式。


    火光在指尖明灭。


    时琛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他还在念书，正是轻狂的年龄。


    明明应该专心学业，却也学着那些男生写情书。


    他不会写情话，只能笨拙地查阅着一本又一本诗集。


    磕磕巴巴，抄录着自认为的浪漫。


    打好情书初稿后，他专程去了一趟超市，买到粉色信纸后，时琛站在零食区，盯着货架上一排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礼盒时，久久没有动作。


    售货员热情推销道，“帅哥，马上情人节咯。要送女朋友巧克力吗？现在女孩子都喜欢收到巧克力哦，因为这里寓意着‘甜甜蜜蜜，与你一生一世’。”


    时琛：“……”


    他耳后有些发烫，下意识转身就走。


    但绕着超市转了两圈，理智告诉他应该走到收银台时，身体总是下意识拐回那处摆满巧克力盒子的货架。


    刚才的售货员已经离开。


    时琛盯着那些礼盒，沉默半晌，才烫手似地抓下一个最贵的礼盒，迅速丢到购物车中。


    结账时，他还掩饰性地买了一堆零食，生怕别人看出自己的用意。


    时隔多年，其实他已经忘记那时偷塞情书的具体场景。


    但那种难以启齿的紧张、慌乱，和羞涩的心情，却记忆犹新。


    而当时的心情有多忐忑。


    后续对方的拒绝便有多伤人。


    再重逢时，对方没有认出他，把他当作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而时琛自认将那些少年时的旖旎整理清楚。


    对方轻薄的接近，他始终冷眼旁观。


    但不知不觉中，一切早已经失控。


    他最终还是败给心动。


    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