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秋雨
作品:《贞恒》 “眼下恐怕不成,万一撞上余匪,可就糟了。耐心点,等收了尾,我们跟大伙一起去。”林昭贞瞥见受伤士兵被抬回来,飞快拦下一个受轻伤的人,“兄弟,可曾看到顾夷恒顾大人?就是身长八尺满脸胡子使长枪那个,还有个赤手空拳的方脸大汉,和使三节棍的瘦子。”
那人摇头:“小人未曾见过顾大人,倒是救我的大哥灰衣毛头,说是顾大人帐下,不知……”
“是哥哥!”张绣紧跟对方脚步追问兄长当时状况。
林昭贞落在后面垂手而立,一双桃花眼眸色暗然。
同行的另一名士卒捂着胳膊上的伤,走近了问道:“夫人问的可是毛脸长枪顾大人、万人敌吕大人、瘦猴儿陆大人?”
她倏地抬眼:“正是!你可见过他们?”
士卒精神一振:“见过见过!我撤下来时,他们正带人到处追歼黄匪呢!龙精虎猛的,可不得了!”
“顾大人威武!”后面来的伤兵单脚跳过来,让那士卒搀好自己,“黄浩天的脑袋就是他挑在枪尖上的!”
“大哥他们好着呢,这可太好了!大嫂,我扶兄弟们去治伤!”钱六扭头向她报备行踪后,一头钻进医帐。
林昭贞望向远方硝烟,唇角漾开笑意。
天色渐暗,医帐却灯火通明。军医们忙碌的身影投在账上,像在上演一场兵荒马乱的皮影戏。
一个火把不知从何处飞来,正好落在帐篷脚,火舌沿帐篷往上窜去,将戏台吞噬得个干干净净。
“有人纵火!警戒!”
夜幕骤裂,十几顶军帐同时窜起烈焰。火把如流星坠入营中,篷布瞬间化作翻卷的火帘。
“快抬伤兵!”军医的吼声淹没在爆裂声中。
“老东西不要命了!”钱六刚放下担架,就见白发军医返身冲回火海,扑在帐中抢救落在帐里的医药和绷带。
“我去帮他,你们随时准备接应!”林昭贞离水桶最近,抄起水桶兜头浇下,湿布蒙面扎进浓烟。药箱碰撞声里,她踉跄拖着昏迷的军医冲出帐外,身后帐篷轰然倒塌。
“那个火场救人的妇人是顾夷恒之妻,抓来当人质!”有人大喊。
数十道刀锋应声割开了烟雾。
楚莲衣闻声辨人:“是韩充宇,夫人快走!”
火光四起,林昭贞等人穿过重重火线奔逃至灌木丛。回首望去,韩充宇带头追了上来,沿途的伤兵围上去拦,双方纷纷倒在血泊之中。
“走!”楚莲衣一把拉过林昭贞的手,钻进灌木丛。
韩充宇踢开一具挡在脚下的尸体,提刀而来,却让老军医一把拖住大腿。
钱六、张绣钻过灌木丛时引起剧烈晃动,最后映入林昭贞眼帘的,是老军医死死抱住韩充宇双腿的身影,那柄染血长刀,正从老军医后背透出尖来。
林昭贞四人咬牙奔逃,夜色中已然衣衫褴褛,裤脚早被荆棘撕成碎条。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昭贞举吹箭朝后射去,韩充宇身形一顿,随手拽来一名黄匪挡在身前,后者应声倒地。
“顾夫人,你逃不掉!”韩充宇的狞笑刺破夜空。
她又举吹箭射击,却让他提刀一挡,毒箭跌入泥中……
一名追兵的刃光在张绣脸上闪过,刀锋破空照头劈来。
“绣绣小心!”钱六突然从斜里冲出,将张绣猛地推开,她手里的匕首滑落在地。
追兵的刀锋“噗”地没入他胸膛,钱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双手却死死擒住对方的手腕,不容挣脱。
“六哥!啊啊!”张绣举起身边的一块石头,狠狠往追兵太阳穴一砸。
砰——
血浆迸溅到她的脸上、身上,腥湿粘腻的液体顺着肌肤滴入土里。
在张绣哭喊声中,楚莲衣捡起地上的匕首悄无声息划过韩充宇手腕。林昭贞趁机夺过长刀一个斜劈,寒光闪过,韩充宇的头颅掉落在胸前,仅靠一片血淋淋的前颈皮吊着。
“夫人救我!”楚莲衣躬身躲过追兵一击,狠狠将之踹倒后一个驴打滚滚去了一边。
林昭贞跨步上前,挥刀化解砍向楚莲衣那一杀招,又接连挡了几记劈砍,脚下一退再退,最后脱力跌倒在地,长刀也让追兵一脚踢开。
身后疾如风的马蹄声逼近,追兵脸色大变,再看向她时目露凶光。
林昭贞在地上薅了一把土,猛地朝追兵一扬。
“啊!”那人左手捂眼,长刀横放护在身前,一脸狰狞朝她脖子砍来,“贱人!老子……”一柄长枪贯胸而过,痛骂声骤然停下,夹杂着被血呛得“咯咯”声,轰然倒下。
“昭贞!”顾夷恒浑身浴血策马而来,滚鞍下马时将她搂得骨节作响,颤抖的手抚过她满是灰土的脸,瞳孔因惊惧而细微颤动,“可有受伤?要紧吗?”
“皮外伤,不打紧。你……”张绣的痛哭声唤起了她的注意,“钱六!”她如遭重击,脑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作响,两腿一软,幸得顾夷恒撑扶着才不至摊倒在地。
钱六躺在冰冷的泥地中,胸背里渗出的鲜血让他得了一丝暖意,然而在体温随着血液迅速流失的情况下,这些许暖意不过是杯水车薪,他的牙齿不住打颤:“山哥,欠你的钱,我怕……怕是……”
“兄弟,你救了绣绣,是我欠了你……我欠你的,还不清啊……”张山高大的身躯深深佝偻,紧握钱六的手呜咽着。
“那就两清了啊。”钱六无力地笑了笑,把吕茂、陆仁挨个地看,最后望向趔趔趄趄扑到他身边的顾夷恒和林昭贞,眼睛渐渐失去神采,“这辈子……没白……活……”
“钱六!”
“六哥……”
一场秋雨缓缓而至,温柔地抚摸着钱六瘦削的脸庞,然而也用噬骨冰冷包裹了他。
“兄弟,一路……走好……”张山跪在钱六逐渐冰冷的尸身旁,一把将夺去兄弟性命的大刀抽出,钉入一旁枯树干中。灰衣大汉双手紧捂着脸,泪水却从指缝间滑落,合着血,与天间寒雨一同隐入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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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绣伏在兄长肩头,哭得撕心裂肺。
陆仁咬着腮帮子,伸在半空中的手颤了颤,终是轻轻落在少女肩头:“绣绣……”
“啊啊!”吕茂沙包大的拳头狂风骤雨般砸向俘虏,宣泄着胸中的悲痛。
楚莲衣默默拾起钱六那把染血的长刀,用手帕来回地擦。血浸透了手帕,便换衣摆去擦,衣摆让血染湿,又捏着袖子擦。等将刀擦干净了,手帕、衣袖也被刀上的豁口刮坏了。她浑不在意,轻轻将刀放到钱六怀中。
火光明灭间,刀身刻的“六”字一闪而逝。
于黎城来说,头上笼罩的那片黄色的天也如昙花一现,短短时日便又换了天。黄浩天身死,黄匪主力被灭,大顺军队士气高涨,八方响应,不出两年便收复整个安微省。
方乙信率将班师回朝,为众人请功,余下将士各回属地。
顾夷恒期间升了安徽省布政使,故携家眷下属前往省会赴任。途径前年护林昭贞搬救兵的老者家附近,他特意绕道去道谢,正巧撞见地主管家前来收租。
老者、老婆婆及左邻右舍频频鞠躬求情,管家下巴高抬,不为所动。老者悲愤欲绝:“金叶子已经给你抵租了,你们还收什么租?”
管家捋捋唇上细长的八字胡:“胡说八道!金叶子是你们这种贱民能有的东西?那是我们老爷前些日子不慎弄丢的!不知何故竟让你们捡了去,现在物归原主,不是应该的吗?金叶子还回来了,你们欠下的租金也得上交!”
老婆婆一屁股坐地上抹起泪:“苍天啊,求你开开眼吧!让这群比土匪还不如的东西当道,叫我们可怎么活啊?”
“坏人!不要脸!”小孩们七嘴八舌地骂。
管家“哟”一声:“怎么说话呢?你们三家人,欠了整整四年租,现在才来收,已是老爷格外开恩,你们倒好,给脸不要脸,还喊上冤了!”
老者咬牙切齿骂道:“黄匪怎么没收了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狗东西!”
管家闻言呵呵地笑:“黄匪?哪个匪来了都不得动我们老爷!你以为他们行军打仗的银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你,你……”老者捂住胸膛,不住喘气。
“糟老头,租金给我!不成就拿那小丫头抵,正好府中小姐缺几个丫鬟,倒便宜你了,舍个赔钱货,免下两年租,划算。”管家上下打量被老太婆紧紧护在怀里的羊角辫女孩,那精巧的小脸盘子,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衣服破洞露出的肌肤……他不禁搓了搓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长得不错,若能得老爷或者少爷青眼,做个小妾通房,你们一家老小可有福享了。”
“畜牲!我……”老者抄起靠在墙角的扁担,朝管家扑去:“我跟你拼了!”
“来人,按住他,我就不信治不了啊——”管家狼狈躲开,腰腿却传来巨痛,原来几个小孩扒了上来,冲他张口就咬,“别管他了,快来帮我!小兔崽子,我宰了你们!”
他呲牙咧嘴地曲肘直击咬腰的小孩头顶,却被一只铁手牢牢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