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时，户外春光大好。


    辛熙闭着眼，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将四肢伸展到极致，感觉全身的经络被疏通后，小腿交替着踢开身上的蚕丝被褥，一个巧劲儿猛地坐了起来。


    睡得可真好啊！成年后这种高质量的睡眠已经很少有了。


    果然，做成一件事情带来的成就感，一点都不比一场愉悦的性，给人带来的身心抚慰少。


    辛熙放弃了那身被姜渠说是新闻主播的西装裙，即便她很刻意地尝试着避免受其影响，但理智一点吧，今天应该要走很多的路，高跟鞋和裙子确实不那么合适了。


    她提前半小时到达百睦医院，同吴道光指派的对接人，重新核对了一遍流程。确认无误后，两人走向停车场，准备迎接大部队的到来。在经过一片悉心剪裁过的绿植时，张勋忽然拉住她的胳膊，动作迅速地按住她的脑袋，辛熙被迫地和他蹲了下去。


    “怎么了？”她提着气小声地问。


    张勋“嘘”了一声，贼贼地抬起头，又迅速躲回来，“别说话”。


    辛熙跟着想去看一眼，被他制止，心里更是好奇，这是看见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了，这般严肃。


    很快，辛熙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恋恋不舍地从拐弯处出现又消失。


    “你这么怕遇见你们吴总啊？”辛熙心想，果然是刚毕业的小年青，和她当年一样，遇见领导，能躲则躲。


    “不是”，张勋很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


    就在这时，辛熙被人叫住，她回头，看见黎芃穿着一身白大褂朝她走来，走近时，眼神里的那点嫌弃已经藏起，“你怎么在这儿？”


    “嗨，黎主任，好久不见”，辛熙依然礼貌得体，谁叫人家是客户呢，爱咋咋地吧，她只当没看见，自动切换到工作状态，“麦高和百睦合作了一场行业交流会，定了今天到贵院来实地参观交流。”


    张勋跟着解释，“是的，主任。吴总安排我做接待，我们正要去接人。”


    运营上的事情，黎芃并不关心，却在这时，很突兀地提起了江准，“你最近见过他吗？”


    辛熙不解其意，诚实回答：“年前见过的了，年后通过几次电话，但还没时间见面。黎主任，是要找他吗？”


    黎芃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打量、质疑、轻蔑，但都被她云淡风轻的一个笑，快快掩过，“没有，就随便问问，你们忙。”


    张勋在黎芃走后才问辛熙，“你也认识我们黎主任啊？”


    “认识啊。”


    “那你知道他俩......咯？”最后一个字落得有些轻浮，张勋的眼神和语气都很意味深长。


    “那么，中间的省略内容是？”辛熙不想同他打哑谜，看下了时间，“你还有十分钟可以展开说说哦。”


    张勋再次扯起她的衣袖，将她拉到路边，两个人蹲在一起小声耳语，“就她和吴总啊，他俩......”


    耳朵接听到的八卦讯息让辛熙短暂地失去了思考。


    张勋说，吴道光的前妻和女儿都在国外，医院里有人传，说他是因为黎芃才和前妻离的婚。虽然他俩对外只说是普通同事关系，但张勋不止一次碰见他俩单独在一起，肢体动作和语言都能表明他们关系不简单。


    “所以，你刚才也是看见他俩了？”


    几分得意藏着无奈的语调里，“领导的八卦绯闻嘛，我一般都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那你怎么告诉我了？”


    张勋若有深意，“因为我感觉，你好像也和他们有点什么关系。刚黎主任看你的眼神可不怎么友好，为什么？因为吴总也喜欢你么？不然他怎么要我全力配合你，百睦之前可从来没有接待过同行。”


    行业乱象里，男女之事几乎从不缺席。


    辛熙并不意外张勋的这种猜测。女性在职场上的竞争力，似乎总要和这男女之事扯上关联，才能让那些被她们赢过的男性获得点自尊心上的填补，好继续迷信自己依然拥有绝对的权威：输给她们，可不是能力不足，只不过是先天生理条件不允许罢了。


    如果不是客户们马上要来了，辛熙会在这时毫不留情地撕开他的虚伪，但现在她不得不狐假虎威，“那你今天可得好好配合我了”。


    事情比预想的进行得更顺利，因为张勋史无前例地特别配合。他能给吴道光做助理，能力自然是有的，有了他的协助，事倍功半。


    晚上的答谢宴，吴道光少不了出席。百睦集团在私立医院里的名头一直是响当当的，酒桌上，劝酒敬酒的自然不少。有些吴道光自己喝了，有些让张勋挡了。张勋挡酒时，辛熙跟着起哄，替人喝酒，自然是得三赔一的，几番下来，人已经醉得歪歪斜斜的了。


    酒过几巡后，辛熙端着酒杯，特意去谢吴道光。


    吴道光在她准备喝第二杯时，伸手盖住了她的杯口，摇摇头，“咱不兴这个，意思意思就行。你一个小女孩儿，这种场合少喝点。”


    “是，是，谢谢吴总。”


    “嘿，怎么不叫哥了？”


    吴道光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满肚子的感谢词一个都想不起来，只剩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回放张勋的话，辛熙客气地解释：“工作场合嘛，叫吴总显得尊敬。”


    “小屁孩儿，别跟那帮老油条学”，吴道光环顾四周，对一些同行在供应商面前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嗤之以鼻，教她，“做业务，一开始就得谨记，千万别把自己放低了，否则这辈子别想再抬起来。你看那些人，呵呵......”


    辛熙心里感激，“是，谢谢吴......谢谢光哥指点。”


    辛熙叫他哥，是真心觉得他很像家里年龄稍长的大哥，带点江湖气，直来直去，也不像一些甲方喜欢装腔作势。


    辛熙联系他，沟通这次的合作交流会时，吴道光只说了一句，“你直接告诉我，需要百睦做什么，百睦又能因此得到什么？”


    听完辛熙的汇报后，吴道光立马拍了板，“可以搞的嘛。晚点，我安排个人联系你，细节你俩沟通。”


    辛熙不愿意相信吴道光会是一个抛妻弃子的人，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为她不愿意相信自家大哥会出轨。


    “光哥啊，咱嫂子......”酒意有些上头，辛熙没忍住，到底还是想要弄个明白的，“我是说，您今天喝了这么多酒，回去嫂子不会生气吧？要是嫂子生气，您给我打电话，我帮您作证，就说都是我们逼您的。”


    “哥孤家寡人一个，家里哪有人管啊”，吴道光说得惆怅。


    “哦～那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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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忙事业，忙得都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呀？”


    吴道光立即洞明，“我就说你被那些个老油条带坏了吧，等这儿套我话呢。”


    “没有，没有”，辛熙急着否认，“多了解客户，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嘛。”


    吴道光叹了一句，“知道哥为啥看你顺眼不？因为你没他们那么多弯弯绕绕。小辛啊，做人，得常自省本心。”


    稚嫩的心机，在他看来，其实全是破绽。


    话说得人羞惭，但吴道光并没有借此为难她，而是问：“怎么着，小张欺负你了？”


    “没啊”，辛熙眨着眼，装无辜。


    “你啊，别以为我没看出来”，吴道光支起脖子，点着那头还在被灌酒的张勋，“故意的吧？小张年轻，说话办事有时候是缺根筋，别跟他计较，有什么气，看在哥的面子上，撒完就算了。”


    辛熙只笑不语，但等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支开了劝酒的同事，并给张勋递了杯温开水，对他说：“张勋，人只有一张嘴，造谣的时候用它，吃饭喝酒的时候也用它，累不累？”


    张勋迷迷瞪瞪地，只觉得脑子昏沉，话听了一半，忘了一半。


    答谢宴接近尾声的时候，姜渠来了。GM亲自到场，代表了麦高对这次会议的重视，客户们自然是被哄得高高兴兴的。


    姜渠举杯，说：“非常感谢各位领导拨冗前来参加这次的交流会，也非常感谢同事们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面对医疗改革带来的设备精细化管理需求，麦高承诺永远把服务价值放在首位。相信，今天的交流不是终点，而是构建非公医疗智慧生态的起点。敬各位。”


    一个挨临着辛熙坐的销售，悄悄地问她，“你知道姜总要来哇？”


    辛熙摇摇头，她哪里知道。昨晚这人从她那儿走了以后，她还以为他已经离开津南了呢。


    销售同事赞道：“可以的，可以的，这次的会，几大区的总监一个没来，我的客户本来还有点微词，这下好了，姜总一来，咱level直接上去了呀”，话刚说完，她立马拿起杯子，气势昂然地领着客户，朝姜渠走去。


    一看这架势，辛熙知道，这顿酒，少不了还得喝。


    辛熙去了趟洗手间补妆，回来时，吴道光正在和姜渠在聊天，见她进来，将她招过来，拍着她的肩膀，“你们公司这小辛啊，很能干的嘛，今天在医院参观访问时，我看他们提到的有些问题，她比我们医院自己的人还了解。”


    辛熙知道这是在提点她了，可能他担心她一个普通的销售在GM面前籍籍无名吧，辛熙谦虚感谢：“吴总，您过奖了”。


    姜渠举着酒杯，不动声色地走到二人之间，“麦高对这次的交流会非常的重视，派出的自然得是我司最精明能干的强将。否则，就是辜负了吴总和诸多客户的信任与期待。”


    “没有，没有”，吴道光并未察觉二人之间的眼神流动，只稍稍用力，又将辛熙拉上前，往姜渠面前一堆，“那姜总。回去可得好好给咱小辛记上一功。”


    咱？什么时候你成了百睦的人了？姜渠朝她眨眼，无声地询问。


    辛熙神情骄傲，回瞪回去：人缘好、受欢迎、能力强、没办法。


    姜渠心情颇好，回答吴道光：“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