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字字清晰，每一个尾音都像蚂蚁一样，逐一爬进苏嘉的心底，泛起一阵蚀骨的战栗。


    想让你、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我。


    苏嘉有一瞬间的失语，心脏像是失控了般，随着他的话，剧烈地跳动。


    而始作俑者却浑然不知，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起身给她腾空。


    绕过他坐下时，苏嘉屏了下呼吸，不想让属于他的气息钻进鼻腔，继续发酵。


    注意到她面无表情的侧脸，游世星好笑:“不是吧，我就给你让个位？也能让你不舒服了？”


    苏嘉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了，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示意他打住。


    而后她便不再管他，从书包里掏了本书，自顾自看了起来。


    良久，她留意到游世星换了个姿势，投来的刺眼阳光也被悉数遮挡，一束不落。


    苏嘉克制着没往他那边瞟。


    很快到了上课的时间，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到齐。


    教授在台上讲着课。


    苏嘉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一只手放在桌肚里时不时给卫舒怡发着消息。


    这时董凯青凑到游世星的耳边，说：“兄弟，你今早到底啥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游世星不咸不淡地瞟了他一眼，摆明儿了不想好好回答。


    董凯青：“就你大早上的跑哪儿去了，亏哥们迷迷糊糊起来上厕所时候，还以为你诈尸了。”


    “能有什么情况？”游世星理所当然道：“提前来上课了呗。”


    “兄弟，上个课你这么拼？”董凯青可不信他无缘无故就对上课有了热情，还是百无一用的公选课，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半天，突然贼兮兮地笑道：“还是说咱这教室里有你喜欢的人啊？”


    低头看手机的苏嘉眉眼动了动。


    董凯青自以为用了很小的音量，实际上旁边的苏嘉听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前一排的学生都在竖着耳朵悄咪咪听八卦。


    游世星也显然知道他大喇叭的威力，似有若无地扫了一眼有些僵硬的苏嘉，懒懒散散笑道：“是啊。”


    “我靠，”董凯青没想到一猜就中，激动道：“那你快追上了不，进度到哪儿了？”


    “进度啊。”可能是因为困，游世星尾音拖得有点长，透出点缱绻的意味，“大概就是她知道我在追她了？”


    “这算什么啊？”董凯青不满意，“兄弟你这不行啊，又是送早点又是早期的，结果就这儿效果？”


    游世星短促的笑了一声：“追姑娘怎么能着急呢？”


    手机震了一下，苏嘉低下头。


    卫舒怡：【你刚刚撤回了什么。】


    她往屏幕上面扫了眼，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因为走神，不小心撤回了一条消息。


    苏嘉快速敲了一句，回应卫舒怡，然后收起手机。刚想沉浸在教授的讲课中，就听董凯青又用一副赞同的语气道:“也是。”


    “不过你喜欢的姑娘到底有啥特征啊？”董凯青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好奇道，“你上次在数分课上表白，也不叫兄弟去围观，害我白白错过了一出好戏。”


    听到这里，苏嘉眸光轻移，落了几分在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她觉得游世星估计会说些不着调的玩笑话，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上次到底是大一，不是同一级的学生就算知道了，也引不起多大的轰动，而且还有教授压制着。


    然而此刻不同，教室里随便单拎出来一个人，都能说出来游世星的一二，这种情况下，传出去的桃色新闻会被千倍万倍放大。


    她不信游世星不清楚。


    闹到不太好收场的地步，完全大可不必。


    但想到这人比她想的坦荡了一万倍，他也不知道排练了几遍，张口就说了出来，毫不避讳。


    “眼睛很漂亮，浅浅的琥珀色，人群中不自觉就会被她吸引。有些不自知的动作很生动，一本正经的嘴硬时会更可爱……”


    苏嘉即便再从容自若，也做不到听游世星当众说这些。


    教室窗户没开，有些过于闷了，导致她前额后耳都覆上来一层热意，空气里的氧气好像也变稀薄了似的，让人呼吸不上来。


    她实在听不下去了，咬牙喊：“游世星。”


    “嗯？”游世星偏头看向她，一脸无辜。


    苏嘉注意到这人的唇角隐隐绷着，似乎在忍笑。


    她瞪了他一眼：“安静点。”


    游世星借着摸鼻子的动作，掩了掩抑制不住扬起的唇角。


    苏嘉应该不知道，她这副似娇若嗔的样子，让人心底滋生出最原始的涟漪。


    反正他格外吃这套。


    游世星清咳一声，压了压喉咙里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声道：“遵命。”


    温热的呼吸夹杂着潮意扑到耳畔上，苏嘉偏头躲了躲。


    她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却见自己手机上多了一条未读。她没设置隐私，所以用不着点开，就能看见。


    通知栏上面显示着：【还有，她名字叫苏嘉。】


    ——来自她旁边那位。


    -


    丁艺因为要去拿快递，下课铃刚响就提前撤了，宋云要去上厕所，苏嘉便趴在一楼的窗台边等她。


    她撑着手肘，眺望着远处的天空。


    灼目的太阳明亮又热烈，呼啸而过的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向后扬起。天际还飘荡着几片形状各异的云朵，她一眨不眨地盯着。


    苏嘉想起来小时候，家里没人陪她玩的时候，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观察。


    观察白云的形状，会幻想着不同的地方，看到的会不会一样。


    观察着对门邻居的动静，安静地旁观着属于其他家庭的热闹。


    既无知无觉间消磨掉了难捱的时光，又可以享受到仅此一人的静谧。


    宋云从尽头走出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珠，看着苏嘉神态专注地仰着脸，好奇道：“你在看什么？”


    苏嘉用手指了指某处：“你看到那朵云了吗？”


    她指尖还没落到确切的位置，宋云就不明所以地移开了视线：“这有什么好看的？”


    苏嘉悬在半空的胳膊垂了下来，笑了一下也没解释，只说：“走吧。”


    难得下午没课，又没有实验，苏嘉吃过饭，刷了一会儿朋友圈，还是有些闲不下来，索性整理了一下书桌和衣柜。


    近来寒意入侵，中午的时候体感还不太明显，但早晚去上学的路上，一张口甚至都开始呼出白色雾气。


    苏嘉撂倒行李箱，把不穿春夏两季的衣服通通塞了进去，然后又从阳台的柜子里翻出冬季的厚衣裳，最后又抱了一床棉被出来。


    刚铺好，卫舒怡来电话了。


    苏嘉戴上耳机，喂了一声。


    卫舒怡劈头一顿指责:“你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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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敷衍我！”


    苏嘉无奈道:“真没有。”


    卫舒怡继续缠着她问:“那你撤回的那条消息是什么？”


    “不知道。”


    “你看！你又开始了！这不是敷衍是什么？！”


    苏嘉是真不知道自己撤回的是什么，当时满脑子都是旁边那两人的对话，最后被卫舒怡问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能发了个别的蒙混过关。


    “我当时在听课。”苏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怕老师突击提问，就有些分神了。”


    卫舒怡勉强信了这个说辞：“好吧，原谅你了。”


    她轻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被你们学校的小帅哥迷住眼，见色忘友了。”


    苏嘉眼皮一跳，“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啊？你们学校那游世星，多帅啊。”卫舒怡声音透着八卦的气息，“对了，我听说他在课上当场表白了？真的假的啊？对象是谁啊？”


    居然连外校都知道了。


    苏嘉对传播的速度叹为观止，但无论卫舒怡怎么撒泼打滚求答案，她都以不知道结束话题。


    不然让她怎么回答？


    说自己吗？


    她快速扯开话题，聊了几句就匆匆挂断。


    点进聊天软件，游世星发的那条消息大摇大摆地挂在最上面。


    ——【她叫苏嘉。】


    随之而来的，男生勾着唇角，轻笑的模样也浮现在眼前。


    苏嘉轻啧了一声，觉得这始作俑者还真是让人头疼。


    一整天都没怎么运动，到了晚饭，苏嘉也没跟往常似的点外卖，索性直接去食堂吃。


    她排了一个队比较短的窗口，要了一碗馄饨，没想到人少也能出岔子。她特别强调了不要葱花，阿姨却误以为是香菜。


    “就这一份吧。”苏嘉抿了抿唇，也没说什么。


    餐厅没有单人桌，她端着热气腾腾的馄饨走到角落，寻了一个两人桌坐下。


    她拆开筷子，挑葱花的动作还没开始，就听到一道有些迟疑的询问，“你好，可以拼个桌吗？”


    苏嘉抬头，一个陌生的男生正等着她的回答，不知是不是紧张，无意识地抓了抓头发。


    她环视了眼周遭大片的空桌，公事公办的语气透着一股疏离：“空位很多。”


    苏嘉虽然长相清冷又安静，但外在气质流露出的冷漠，让人不禁望而却步。


    然而餐厅人少，加上男生一眼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孩子。所以即便知道这是直白的拒绝，还是不大甘心：“你对面应该没人吧？”


    苏嘉皱了皱眉，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一道声音打断:“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游世星端着餐盘大步走了过来，顶着男生莫名的眼神，不由分说坐下，像个强盗一样霸道地占着对面的位置。


    苏嘉看了他一眼就又低下了头，正好也省了她浪费口舌。然后仿佛置身事外一般，进行着自己的挑葱花任务。


    游世星抬头，看向依然站着的男生，挑衅地勾了下唇:“还有问题吗？”


    “……”男生干笑一声，看着苏嘉支吾道:“那……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苏嘉还没说话，游世星替她回答了，依然是那套说辞：“不好意思，不行。”


    “不知道么。”游世星先是睨了一眼他，又冲对面的苏嘉抬抬下巴，“追她得排队，你得往后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