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华看着这位许久未见的小叔，心中五味杂陈。这些日子侯府接连出事，她强撑着挤出一丝笑容：“云麒回来了。路上可还顺利？”


    “一切都好。”司云麒顿了顿，声音低沉，“只是...是我没能照顾好伯父。若是我当时在他身边...”


    “杀戮之地生死难料，父亲为国捐躯，是我们的榜样。”沈玉华打断他的话，轻声说着，心中却泛起一阵苦涩。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明月匆匆跑来，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少夫人，世子爷他、他还是不肯出来！”


    沈玉华眉头紧皱。军队凯旋是有固定时辰的，她好不容易才请司云麒抽空护送老侯爷回来，哪还有时间耽搁。


    “到底怎么回事？”司云麒察觉到不对劲，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沈玉华望向那紧闭的禅房，沉声道：“你兄长想去寺庙修行。”


    “什么？！”司云麒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怎么可能？父亲刚走，侯府正是需要他的时候！”


    “我已经劝了三天。”沈玉华疲惫地摇头，“他说红尘俗世皆是虚妄，要在这静心寺出家为僧。”


    司云麒握紧拳头，指节发白：“大哥怎能如此！母亲年迈，府中上下都指望着他，他怎能在这时候...”


    “云麒，你去劝劝他吧。”沈玉华心中清楚，若是连司云麒都劝不动，那这个家怕是真的要散了。


    司云麒大步走到院门前，重重拍门：“大哥，我是司云麒！开门！”


    里面一片寂静。


    “大哥！”司云麒又是一声大喝。


    “司施主，请回吧。”终于传来司云霆平静的声音，“贫僧已决意皈依佛门，从此不问世事。”


    司云麒听到这声“司施主”，心中怒火顿起：“你我兄弟一场，何时这般生分！父亲马革裹尸而归，你却要抛下一家老小去出家！”


    “红尘因果，皆是虚妄。”司云霆的声音依旧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虚妄？”司云麒冷笑，“那母亲的眼泪是虚妄吗？府中上下等着你主持大局，这也是虚妄吗？你父亲临终前还在为国征战，你却要当个逃兵！”


    依然没有回应。


    司云麒再也忍不住，转身对随行将士一声令下：“给我砸开这门！”


    几名将士立刻上前，几脚就踹开了房门。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只见司云霆光着头，一身粗布僧衣，盘坐在蒲团上，手中佛珠不停转动，嘴里念念有词。


    司云麒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拽住他的衣领：“大哥！你清醒一点！”


    司云霆紧闭双眼，继续诵经，仿佛眼前的人是空气。


    沈玉华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心中彻底凉了。她早该明白，指望司云霆承担起家族责任，本就是一场空。


    风越来越大，吹得寺庙里的铜铃声此起彼伏。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乌云压得更低了。


    “司云麒，算了。”她轻声说道，“护送侯爷归城为先。”


    她对着在场众人深深一礼：“今日之事，还请诸位替我们保密。侯府现在经不起任何风波。”


    将士们纷纷还礼，司云麒看了眼依旧在念经的大哥，无奈叹息：“嫂嫂放心，我们不会外传。”


    “多谢。”沈玉华转身看向明月，“去准备起灵仪式。”


    明月应声而去，很快带来了执事。沈玉华看着那口沉重的棺椁，扬声道：“起灵，送长乐侯回京！”


    棺椁缓缓抬起，她的目光掠过仍跪坐在地的司云霆，心中一片冰凉。有些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汴城的街道上，鞭炮声此起彼伏。


    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挂起了大红灯笼，店家们纷纷搬出长凳，踮着脚往街上张望。百姓们夹道欢迎凯旋而归的长乐侯军队，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可这份喜悦中，却又掺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悲凉。


    一具雕刻精美的乌木棺椁走在队伍最前方，四周环绕着身着素衣的将士。棺椁上覆盖着绣有金线的大红绸缎，上面整齐地摆放着长乐侯生前所获的功勋。沉重的脚步声中，将士们眼眶通红，紧咬着嘴唇不让悲伤外露。


    当队伍行至长乐侯府前，棺椁被缓缓抬入府中。司云麒带着其余将士，依照圣旨前往皇宫复命。


    此时的长乐侯府内，卓氏正从昏睡中醒来。她躺在床榻上，眼神迷茫地望着帐顶。


    “外面...怎么这般热闹？”她揉了揉昏沉的脑袋，目光扫过周围熟悉的面孔，声音虚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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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母醒了！”几个孙儿立刻围了上来。


    卓氏看着最疼爱的两个大孙子，眼中浮现出慈爱的笑意：“韶苏、韶馍，你们怎么从书院回来了？”


    司韶苏与司韶默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司韶苏小心翼翼道：“想回来看看祖母。”


    “胡闹，你们功课要紧，我这儿好着呢。”卓氏说着就要起身，手臂却在微微发抖。


    这两日她因受打击昏睡不醒，全靠参汤吊着命。如今醒来，竟似乎忘了之前发生的一切。屋内的下人们面面相觑，不敢多言。


    “祖母，您好好歇着，我们陪您说说话。”司韶苏按住她的肩膀，担心她记起往事。


    “歇什么歇，我得去准备你们祖父回来要用的东西。”卓氏唤来大丫鬟扶她起来，眼中带着期待，“对了，你们娘亲呢？”


    司韶默低下头，声音有些发涩：“娘她...有事出去了。”


    “你们父亲呢？”


    “父亲也...出门了。”


    卓氏闻言顿时怒道：“这个不孝子！老爷子即将返回帝都了，他还在外头瞎晃荡！”她的声音因愤怒而提高，却又因虚弱而带着颤抖。


    众人心中一紧，却见卓氏只是单纯地埋怨司云霆不在家迎接老侯爷。


    “杨嬷嬷，这天是什么好日子？侯爷到哪了？”卓氏转头问向一旁的老嬷嬷。


    杨嬷嬷不敢答话，眼中含泪，求助地看向司韶苏。


    司韶苏忙道：“祖父路上耽搁了些，要晚几日才能到。”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在衣袖中紧紧攥着。


    “怎么能耽搁？这可是大事！”卓氏急切地说道，脸上浮现出焦虑的神色。


    见祖母着急，司韶默立刻圆场：“这是皇上的旨意，说要选个好日子。”


    “原来如此。”卓氏这才放心，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既然这样，我得去看看准备的那些肉干可做好了。那是你们祖父最爱吃的。”


    屋内的气氛越发凝重，下人们低着头，不敢看向老夫人。杨嬷嬷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假装整理床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司韶煜哭喊着跑了进来：“外面...外面抬来了一个大棺材！”他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