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碎梦泥潭

作品:《我师弟不可能是绿茶

    在离女子半丈远的地方躺下后,秋时并没有闭眼,有孟洛施了口诀,洞穴内的火堆可以燃烧到天明,透过橘黄火光,从他的角度能够看见女子半张脸。


    火光闪烁,女子那半张脸跟着忽明忽暗,有些不真实,秋时静静地看着,舍不得眨眼。


    他原本也要打坐,可坐着睁眼未免太明显,于是侧躺下来,一只手枕着头,另一只手绕过腰搭在地面轻轻摩挲。


    指尖触感柔软,那是秋宴在出发淮山秘境前就给他的毛毯,装在专门为他收拾的包袱里。


    此刻垫在身下,秋时还有些舍不得,但心里美滋滋的,嘴角不由上翘。


    本也没打算睡,准备就这样看着,干脆守到落卜潇和孟洛回来。


    外面偶尔有阵阵如人呜咽的风声传来,洞穴内火光明亮温暖,女子面容恬静,情况不明的秘境固然危机四伏,可此时此刻秋时却觉得内心宁静。


    师姐闭着眼,是睡着了吗?总觉得外面的风声似乎又大了些......


    深入骨髓的寒意爬上脊背,有风?


    好冷......


    睡梦中打了个哆嗦,猛地睁开眼,四周黑漆漆,鼻尖率先涌入一股令人作呕的臭气,不知何物发酵发馊的酸、排泄物堆积的腥臊以及弥漫在空气中骨肉腐烂的的味道。


    好臭!但他像是早已习惯,胃部几番涌动,却连干呕也没有出现。


    迷蒙间,耳边传来包含恶意的讥笑。


    “哎哟!这小杂种醒了!”


    男人声音嘶哑粗狂,如同漏风窗户上挂着的破布条刺拉拉响,听着说不出的难受。


    顺着声音看去,是个衣衫褴褛脸上身上都乌七八糟看不出原本相貌的汉子。


    汉子走到角落,一把将瘦得皮包骨头的孩童从阴影中拽出,动作粗暴如同拖拽的是一条狗、一只猫,他狠狠将瘦小的身影扔在地牢中央,随即毫不客气一脚踹过去。


    “醒了就给爷爷起来!起来干活!今天的饭还没送来,你去取!”


    四周有人起哄,顿时整个地牢闹哄哄的。


    “这怪物还没死啊?”


    “是啊,可真能活呢,这次昏了五天,还以为醒不过来了。”


    “啧,这么耐造,就说该让他去做那些事,反正死不了......”


    也有人不说话,冷冷看着这边,看着被围在中间的虚弱孩童,和那些状若癫狂的修士,此时此刻,谁是魔谁是人,谁又说得清呢?


    四五只手伸过来对着孩童的肩膀、脖颈、小腿扒拉,破碎的衣衫下虽说皮肤抹了层黑泥,看不见原本的肤色,但那些致命的伤口却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被几个魔族扔回地牢时,这孩童分明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不过是昏睡几天,连药也不曾用,就能恢复到如此地步,不是怪物是什么?


    “虽说魔族肉身强悍,可连半魔也这么厉害吗?怎么看起来恢复能力比魔族还要强悍几分?”


    有人低声喃喃,话一出,魔族两字又激怒那汉子,他双眼赤红,牙齿咬得咯吱响,阴狠狠瞪着地上的人。


    魔族!魔族!他堂堂正正的大宗修士,沦为狗一般的阶下囚,全都是因为魔族!


    “起来!死不了是吧?正好,给我们取饭来!”


    “你也就这点儿作用了,不然作为一个怪物,早该死了好!”


    汉子怒喝,又是一脚踹过去,地上的小身影闷哼一声,半张脸紧紧贴着冰冷湿臭的地面神色冰冷、麻木。


    取饭?什么取?在魔窟中想要吃饭,那是要用命换的。


    好在关在地牢中的人常年处于饥饿状态,修为也被废去,力气不算大,踹在身上也不痛,至少他已经习惯了。


    秋时捂着火辣辣的胸口爬起来,动作缓慢又挨了几脚,他被踹翻在地,视线翻转,一道亮光落在脸上,他愣了片刻,怔怔看着头顶微弱的光线。


    清透、美丽,让人心神向往,就像那场梦。


    “什么嘛,原来只是一场梦啊,他还在这里。”


    “也对,本就是梦,娘亲不在了,没人会来救他......刚刚梦见了什么?是娘亲吗?不记得了,只记得好温暖,好幸福......”


    短暂的回味一闪而过,瘦小的身影被扔到门前,只听“哗啦”一声响,门从外面被打开。


    前一秒还怒气冲冲的人们此刻连门口也不敢靠近,躲在地牢角落抱着肩膀埋下头,似乎这样就不会被盯上,不会被拉出去。


    那些被拉出去的人,要不就是再也回不来,要不就是人回来了,但胳膊、腿、心、肝又或是神志没有回来,无一不是可怖的惨状。


    如同一块烂肉被扔回地牢,然后在还未断气前就开始生蛆、腐烂,最后绝望痛苦地死去。


    可若是没有人出去,他们被废去修为沦为普通人,得不到食物最终也会饿死。


    还好有那个怪物,地牢中持续减少的人数竟然在最后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外面守着的两个魔族对视一眼,嘲讽地咧开嘴,视线扫过牢里的瑟瑟发抖的众人,孩童走出去后,他们“砰”地一声关上门,看着那些人瞬间放松的身体,哈哈大笑。


    随即视线扫过只超过自己膝盖一点点的孩童,“嗤”地翻个白眼,眼中闪过阴毒的光。


    哼,废物,魔族的耻辱!


    哗啦啦的锁链声渐渐远去,牢里的人彻底放下心来,有几个大着胆子挪到门边,只看见一瘸一拐的小身影被踢着踉踉跄跄地消失在视野中。


    这次,他也能回来吧?


    会回来的吧?


    所有人默默祈祷,想要那孩子活,诚恳地祈祷但不带一丝一毫的怜惜。


    洞穴内,被施加口诀的火光突然熄灭,温暖消失的同时,寒意从洞外传来。


    渐渐地,不再有人打坐,所有人都躺了下去,静谧中似乎所有人都在安睡。


    但仔细看便会发现不对之处,躺在地上的人额间渗出细汗,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不安转动,似乎陷入梦魇。


    女子腰间的书形玉佩彻底变成一本小书,书页疯狂翻动,每一页都是血红。


    清灵剑焦躁不安,想要从秋宴身体中出去,几次尝试无果,发出细微的只有主人能够听见的低鸣。


    直到小型无字天书突然停留在某一页,血红的书页中中央,一抹幽蓝绽放。


    “阿宴!”


    “握紧剑!别怕,我们都在,我们都会帮你的。”


    沉睡的女子忽然身躯一抖,紧紧闭合的眼下睫毛微微颤抖,少顷,眼角滑过一道水痕。


    不远处,顾卿怜双手规矩地放在腹部,但显然他睡得也不太安稳,剑眉紧蹙,嘴唇抿着。


    “卿怜师兄有何指教?”


    永华峰上,宽阔的大殿外,少女手执长剑,神色木木,一双眼睛空洞无神。


    见拦在身前的人不答话,少女微微仰头看过去,脸上没有表情,也不再问,就那样静静地对峙。


    又或者只是因为被拦了路所以站着,没有任何含义。


    沉默对望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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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挺拔如松的少年终于开口,“我爹说,你的剑法练得比我好。”


    声音闷闷,带着些许孩子气的不服。


    少女还是没有表情,也不知有没有听懂。


    顾卿怜看着他爹前些日子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弟子,心中升起隐秘的不忿。


    为什么他永远无法满足爹的期许,无法达到顾浮岚的要求,可这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资质平平的少女却能轻易收获那个人的赞叹。


    明明,他想做他的弟子,明明,他才是他的孩子。


    顾卿怜攥紧剑,梗着脖子偏过头,“既然师妹这么厉害,今日我便特意来向师妹讨……”


    余光撇见少女握剑的手,声音不由得一顿。


    虎口处伤痕累累,白皙的皮肤下是暗红的淤血,手指纤长白净,不难看出原是一双纤纤玉手,此时模样却有些凄惨,


    “……教……”


    顾卿怜喃喃说完余下的话,心中的不忿已然消散大半,取而代之的是惊诧和疑惑。


    练剑虽苦,少年人肌肤娇嫩没错,可平常孩子练剑不过是留下茧。


    时间长了茧变老变厚,常年握剑的手难免粗糙些,但同时疼痛感也逐渐消失,哪有人练剑练成这样的?


    顾卿怜眼中闪着诧异,微微张唇,不知说什么好,少女却先开口了。


    “我的剑法,不如师兄好。”


    说话时少女空洞的眼里似乎闪过光彩,但只一瞬间又化为黯然,与先前单纯的空洞相比,又多了丝旁的情绪。


    说不清道不明,但面对着这样的眼神,顾卿怜有些难受。


    “且不是我练剑,我只是还控制不住他们。”


    他们?他们是谁?


    顾卿怜一愣,少女说话平淡,稍显木讷,一字一句,缓慢道。


    “我不便与师兄比试,师父是救命恩人,师兄就也是恩人,他们肯定不希望我伤了师兄。”


    没有人知道,少女如今吃饭睡觉练剑看着与常人并无区别,但耳边却一直能够听见絮絮叨叨的说话声,眼前不断回闪族亲以身铸剑的画面。


    血光与火光、残肢和眼泪、绝望的嚎叫……其实,如果能一起死了倒还好。


    但她是留下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族亲将魂体抽离身躯时,痛苦收缩的瞳孔、青筋暴起的脖颈和为忍痛咬烂的唇。


    自那日之后,嘴里不管吃什么都没了滋味,胃部无时无刻不在翻涌,想要把内脏都吐出来,吐个干净。


    每到夜深人静,少女就再也忍不住,抱着后院的树弯下身哇哇吐。


    直到吐出血,嗓子眼火辣干涩,牵扯半分便带出撕裂般的痛意。


    看着那些好不容易塞进嘴里的饭菜再一次被吐得精光,她又想起他们的话。


    “活下去。”


    停顿片刻,似是自言自语,少女低声喃喃。


    “他们希望我活下去。”


    声音很小,但顾卿怜听见了。


    联想到顾浮岚带着人回家那一日,浑身是血的少女昏迷不醒,哪怕在梦里也紧紧握剑……


    活下去?他们?


    听说,西南方有魔族祸乱,许多人因此丧命。


    少年人的情绪如同过山车一般,心中再无半分不忿,只剩沉重、压抑和愧疚。


    少女却扯出一分笑,眼神依然空洞但神情郑重,一字一句如同发誓一般。


    “等我好了,再与师兄比试。”


    顾卿怜脑中登时炸出一片空白,那是他对秋宴的感情,第一次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