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刚发出，戚雪就后悔了。


    几秒钟前得知自己眼熟并且几乎每天都会在网上联系的小粉丝，和当年给自己留下印象的女生是同一个人。


    心绪没完全震荡开，就看见对方把回忆中出现的相关物价挂出来交易。


    价格还不便宜。


    戚雪觉得对方的画值这个价，但她同样没忽略，评论区那些嘲笑女生是大梦想家的人。


    她还记得那副油画就收到过很多类似的恶意。事实上，那幅画从构图到笔触的水准都很高，加之内容的特殊性，戚雪认为略有溢价也不算过分。


    何况……想到简历中寥寥几笔就能说完的身世。


    戚雪隐约有些心疼。


    不过再仔细去看评论区，小粉丝的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


    不接戚影后涩图：什么叫二手货？你们懂个屁！滑板就是用来滑的，磨损才是它的生命！


    一模一样的回答，把戚雪带回一年前的那个下午。


    在意外事故后，慈善活动的院子里，戚雪无意间转头，本以为只是擦肩的少女就站在院子角落。


    她一手扶着滑板，正偏头和身边人说话。


    “板就是用来滑的，磨损是它的生命，放在柜子里才可惜。”


    那也是戚雪第一次看见滑板背面的图案。


    交错色块冲击所有人的视线，而中央留出一个空白的人形剪影，在层叠的颜色之上，几笔黑色线条勾勒出一个角色的侧颜。


    那是戚雪的第一个女主角，一位女侠客。


    眨眨眼，戚雪当时费了点劲才忍住上前搭话的冲动。


    她见过不少年轻人，做群演的时候，身边皆是怀揣着梦想的人。


    可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


    磨损才是生命。


    戚雪不免联想到几十分钟之前，转角处撞上车的少女，和她毫不在意拍拍屁股站起来滑走的背影。


    真是蓬勃的生命力……叫人看着心里就暖烘烘的。


    而此刻，得知屏幕另一端的，是同样暖烘烘的灵魂。戚雪没忍住问出了不合时宜的问题。


    是她越界了。


    果然女生过了很久也没回消息，望着代表已读的小眼睛，和空荡荡的聊天框，戚雪继续输入起来。


    她绝对想不到，网络另一端的夏瑜，只是在哼哼唧唧地和损友拉锯。


    “试试！你不是刚看过我写的人设吗？”南溪今晚是打定主意，要将拱火进行到底了。


    “我觉得你写得也不是很好嘛……”夏瑜撅起嘴，看到消息的第一瞬间，她就从床上跳起来。从趴着转为跪坐，还说：“而且这位单主咪人很好的，骗她多不好啊。”


    “反正我履历都交上去了！要是你进了组露馅了，你会带着我一起完蛋的！”


    “好啦好啦，”夏瑜暗地说了一句：对不起了，富婆姐姐……


    【最近是有些拮据……不过我也找到了兼职，没有很缺钱啦。】


    打完字，她的手指悬停在发送键上方，犹豫半天也按不下去。那一行字亘在视线当中，迟迟没能送出去。


    手机里除了沉默的富婆姐姐，还有喋喋不休的损友：“你记住人设了吗？你是一个孤儿小可怜，怀揣着艺术梦想，想打工挣自己的学费。这次是因为奖学金还没发下来，于是来剧组打工……”


    编得还挺详细。


    “这里面只有半句是真的，今年的奖学金的确还没下来……”夏瑜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不太好。”


    她皱着眉盯住屏幕，好像里面有什么巨大的难题。


    没等她思考出结果，归云发来了第二条消息。


    对面跳过夏瑜没回的那个问题，转而问道：滑板的一口价是多少？


    绿泡泡论坛的拍卖模式很特殊，除去起拍价，卖家还需要设置一个“一口价”。一旦有买家的出价达到“一口价”，交易就会立马达成。


    夏瑜的主页一向不公开一口价，论坛界面太老旧，她都用系统的默认系数。


    “系统好像默认的三倍……”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两秒，论坛的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有人拍下了您的制品【油画风手绘半身像长板板面……】，快去看看吧。”


    同时，归云的头像顶上也出现了一个金灿灿的王冠，代表她已经在夏瑜的主页消费超过了二十万。


    “啊！！”夏瑜眼睛一亮，虽然她家里就有好几个富婆，可谁不喜欢说话好听还愿意给自己打钱的姐姐呢？


    电话里的南溪听见她低低叫了一声，连忙问：“怎么了怎么了？对面回的什么？”


    夏瑜直接在床上换了个姿势，从趴着改为坐着，压低了声音：“别吵别吵，有大客户！”


    “我就知道！”南溪听上去有些抓狂，“你从小就这样！小财迷！和你的富婆姐姐过去吧！”


    电话被单方面挂断，夏瑜没太放在心上，倒是屏上等待回复的消息……


    揉揉脸，调整好表情的夏瑜举高手机，怀着十二分虔诚的心回复道：破费了富婆姐姐！我明天就给你发快递！


    归云：不着急。这么晚还没睡？少熬点夜。


    不接戚影后涩图：刚画完画呀！你看没看我发的雪宝照片！是不是很美！


    归云：嗯。


    怎么就回答一个字！


    夏瑜有点不满意，不过抬头看看时间都快零点了。


    都是南溪那个家伙，拖沓太久了。


    不接戚影后涩图：咪你自己不是也没睡……


    言下之意便是，自己熬夜怎么还说别人。


    归云：刚下班，我是没办法，你年纪小不知道身体的重要。


    夏瑜立马捕捉关键词，回复：上班辛苦了咪！快点去洗漱休息吧！


    正好平板也在手边，她干脆拿起触控笔，飞快在空白画布上勾勒出一个简笔画的小狗形象。


    不接戚影后涩图：当当当当！附赠你一张图，我平时可是很少画这类主题的哦！


    图面上，几笔线条勾勒出的小狗圆不隆冬，它敷着面膜靠在浴缸里，头顶飘出几个“zzZZ”，让人生怕它下一秒就要栽进水里。


    屏幕另一端的戚雪果然被逗笑了，指尖轻点两下图片中小狗的脸颊，仿佛那种暖融融的质感已隐约能触及。


    她转念想到，小粉丝一个学生拿到这么一大笔钱，或许也不是好事。


    但再看对面的头像已经灰下去，账号下线了。


    助理已经离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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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放着半杯红酒。


    屋内没有开灯，屋外灯火通明，是属于这座城市的“群星之夜”。醇厚液体滑下舌根，余味带出三分薄红上脸。


    手机界面忽明忽暗，小半杯酒她喝了四十分钟。等酒杯空了，戚雪放下手机起身往楼上走，准备和简笔画里的小狗一样，泡个澡再敷个面膜。


    被丢在桌面上的手机，界面映着一点残酒的颜色，和它主人脸颊一样。


    淡淡的红。


    ——周导，技术指导是不是可以早点定下来，提前进组。除去保密考虑，给大家一点时间磨合也是好事，你觉得呢？


    ……


    夏瑜第二天睁眼开始，嘴角笑意就没压下去过。


    远超自己预计的价钱出手了滑板，还是卖给一个和自己一样家底厚实的“忠实粉丝”。


    “……傻乐。”林郁纾手上拿着墨水屏的阅读器在看新闻，余光瞥见路过妹妹的神色，半是嫌弃半是溺爱地笑骂一句。


    “廖阿姨早，我要一杯热美式！”落座前，夏瑜特地跑去餐厅与厨房相连的门口，对着路过的保姆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小小姐坐下等吧，马上就来。”保姆点点头，“其他还是一样对吗？”


    “对的对的。”夏瑜用旁边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选了一个远离长姐的位置落座。


    放下阅读器，摘下眼镜，林郁纾一样擦着手问：“今天怎么想起来喝咖啡的？不喝奶了？”


    “你不懂，”下巴一抬，回答声中气十足：“这叫周一喝美式，一周都没事！打工之神会眷顾我的。”


    “……”林郁纾暗自叹一声。


    有点活力也好，就是这孩子只在家里横，出了门从没见过她和外人说话。


    “哦对了姐，”喝药一样将杯子里的液体一口闷了，夏瑜咂咂嘴：“我明天就回去了。”


    看长姐点头了，夏瑜伸长手臂端走林郁纾手边的曲奇饼干，一吐舌头：“这个我要带去画室吃，略！”


    “小孩脾气。”林郁纾毫不在意，看着她屁颠屁颠跑去厨房打包了。


    走过门廊，扭头看看长姐没注意，夏瑜笑嘻嘻举起盘子：“廖阿姨，把密封机借我用一下呗！”


    “哎，小小姐要带饼干出去吗？我来吧。”面容和蔼的中年女人接过她手中白瓷餐盘，拿出塑封机边装袋边说，“包好常温也只能放三天哦。”


    “知道的知道的。”夏瑜撑着下巴，趴在厨房巨大的开放式岛台上，看着饼干被妥善包装。


    码整齐放进装着蝴蝶结的袋子里，抽走空气，扎上丝带，再套上一层棉布袋。


    最后放进夏瑜准备的，粉色带爱心图案的气泡快递袋里。


    准备妥当的包装袋和夏瑜一起来到后院的草地上，放在其他准备一同寄出的赠品最顶端。


    而物品的小主人则坐在草地上，举着螺丝起子一点点卸下滑板背后的配件。


    “诶呀，忘记问她要不要配件了！”全拆完一抹额头，夏瑜懊恼一声，“发个消息问问好了，反正快递员要晚上才寄出。”


    可掏出手机一看，私信窗口已然挂着一条来自归云的信息。


    “卖掉，不觉得可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