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随着泡沫一起涌入酒杯的麦酒，在泡沫堪堪溢出杯口一指高的距离停住，巴克盯着杯口的泡沫慢慢消散，手肘戳了戳一旁的达勒：“你觉得她会来吗？”


    太阳有些刺眼，达勒没办法像那些女士一样撑着洋伞，带着礼帽，只能抬手遮了眼前的光，换了背光的位置：“宴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看看芙嘉有没有本事，如果她是软弱的跟绵羊一样的女孩，就别怪我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那杯麦酒杯被他一饮而尽，而后恶狠狠说着，“就算她今天不来，还有别的机会。”


    “可别忘了之前商量好属于我的那部分。”巴克又替他续满了一杯麦酒，指尖抵着杯座，挪到达勒面前。


    哪怕隔着厚厚的泡沫，麦酒摇晃的过大的幅度却能让人想到海浪，而如海浪般涌向门口的人群，拥挤时碰到了达勒面前的桌子，种种迹象都在证明，来了个不得了的人。


    达勒冷笑一声：“看吧，该来的人还是来了，至少她还有些胆量。”


    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一遍遍洗刷着芙嘉，而潘妮不紧不慢的过来，人群自然的让出一条路，她微微翘起嘴角，拉住了芙嘉欣喜道：“还以为邀请函没送到，今天见不到你呢。”


    蕾丝手套被敷在芙嘉手背上，带来一阵阵的刺痒，芙嘉解释道：“当然要挑一条好看的裙子来参加，才能不辜负你的心意。”


    潘妮笑着附和，眼神划过一旁打伞的希克尔，他低顺着眼，伞倾斜向芙嘉，阴影将她完全覆盖，没有被阳光晒到一点。


    裁剪得当的花边衬衫和黑裤，配上这样的脸和身材，至少外貌方面，希克尔足够资格做侯爵家的近侍，据说还救过芙嘉躲过暗杀。


    做工这么好又有能力的人偶，可惜，默默下了定论后的潘妮收回目光，还是问问芙嘉是找那位巫师订做的吧。


    花藤下的最佳观赏位，芙嘉刚刚过去就被潘妮摁在长椅上。


    面前的长桌上是各色点心和红茶。


    “差点你就错过我们的游戏了。”潘妮指着远处那颗闪着光的橡树。


    那上面挂着的不是满满枝头的果实，是由细绳串住，垂下一个又一个宝石戒指，金的，银的，镶嵌着或如葡萄或如石榴籽大小的宝石。


    “最靠边的紫宝石戒指，是不是上个月在店里看到被预定的那个，没想到是潘妮小姐预定的。”


    “不知道潘妮小姐想玩什么游戏呢。”已经有人跃跃欲试。


    潘妮不语，一旁的侍从已经拿来了弓和箭，甚至没有往宝石戒指那边多走一步，‘咻’的一声，箭射在了旁边的树干上，尾端的羽毛刚好稳稳卡住绿宝石戒指。


    “射中哪个，哪个就是你的。”潘妮将弓扔回侍从手中。


    “还刮着不小的风，明明连瞄准都难，您居然一下子就射中了。”


    “芙嘉小姐，你想试试吗？”潘妮示意身旁的侍从，将弓递到芙嘉面前。


    芙嘉没有接，而是看向了角落中正在品茶的瑟蒂莲：“我不太会，瑟蒂莲小姐愿不愿意帮我呢。”


    “她？”一位淑女忍不住嗤笑了声，“我想瑟蒂莲小姐的手，应该更适合做千层酥。”


    而瑟蒂莲则慢慢放下了茶杯：“当然，为芙嘉小姐效劳乐意之至。”


    “我不如潘妮小姐，还需要走近些。”


    “只要不是走到眼前就好。”潘妮抬眼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轻蔑。


    芙嘉并没有走几步，先是查看了弓箭，箭尾处的羽毛做过特殊处理，硬邦邦的，尖端的羽毛却还是一样柔软。


    和芙嘉印象中的弓箭，几乎没什么差别，她学着刚刚潘妮的样子，搭箭拉弓，瑟蒂莲悄无声息的贴了过来。


    现在依旧是黛卡的夏天，可贴在芙嘉后背的瑟蒂莲，隔着天鹅绒的长裙，她先感受到的还是凉，握住自己的手却是透着冰，唯独瑟蒂莲的右手虎口处，光滑细腻，却微微发烫。


    离潘妮她们的距离不算远，瑟蒂莲选择靠着芙嘉的耳边说：“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会射箭的。”


    “一股很淡的苹果和迷迭香的味道，需要用到这两个的魔药大多作用在疗愈，而且你用的次数太多了，所以虎口处才会发红，下次我给你配一个。”芙嘉又补充着，“还以为你会拒绝呢，看她们的样子，似乎不知道你会射箭。”


    瑟蒂莲撇了眼右手的虎口处，只是有些发红，跟红润的掌心相比并不突兀。


    “向芙嘉小姐暴露一点我的秘密，作为我的诚意，很划算，先谢谢你的魔药，眼前的戒指有想要的吗。”


    “那枚紫色的戒指和你的裙子很搭，可我比较喜欢那枚浅蓝色，怎么办呀。”芙嘉故作为难的看向瑟蒂莲，“不知道瑟蒂莲小姐能不能一箭都射下来呢。”


    她的眼睛紧盯着悬挂着的戒指，脸上的表情换成了胜券在握的自信，难得看到瑟蒂莲这样不是为了保持贵族淑女露出的完美笑容，而是一种舒心畅快。


    被瑟蒂莲握住手拉弓，是轻到可怕的牵引和如枷锁般的握紧，然后是等待，等待一阵合适的风，晃荡着的戒指，在即将交汇的瞬间，那支箭飞了出去。


    侍从将射出去的箭双手奉上，箭尾处的戒指，正是芙嘉看中的那两枚，她举着箭来到潘妮面前：“潘妮小姐应该不会吝啬送两个戒指吧。”


    “当然，戒指而已。”潘妮又拿来了一本羊皮书，“我手里的这本书才是今天的重点，女巫明莱和涅丝克拉的魔法手记，只此一本。”


    “能先借我看一眼吗？”芙嘉问道，她抖着手擦拭过封面上的那行名字，最后一个字喜欢卷起，像小狗翘起的尾巴，这是母亲涅丝克拉的习惯。


    擦拭过后，字迹没有任何变化，这就是涅丝克拉的书。


    芙嘉若有所感的回头看向二楼，达勒坐在阳台手持葡萄酒，朝她遥遥一敬。


    ‘芙嘉’父母留下来的书，都是被达勒挑选过的，他把自认为重要的东西都拿走了。


    可这本来就是芙嘉的东西。


    “那可是明莱，继承仪式上的魔法识别和人偶协会的羊皮纸记录都是她的手笔，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常用的魔法。”


    “至今没有人能做出比她的魔法阵更精妙，能模仿出三分都算厉害，只是明莱现在行踪不定。”


    “和别的巫师一起的魔法手记？那里面的魔法一定更加容易使用，她的任何一本魔法手记，按张卖都能卖出天价，潘妮小姐居然舍得一整本。”


    “我不会刻意为难各位”潘妮若有若无的扫过一旁沉着脸的芙嘉，“只需要在斗兽场用你们的人偶打赢二十个人偶，这本手记就归赢家。”


    “麻烦各位需要这本手记的小姐，陪我去斗兽场吧。毕竟除了你们，我那位哥哥也把消息放出去了，来了不少想要的人。”


    在众人离开后，希克尔忍不住上前询问：“小姐那本手记？”


    “是我母亲的遗物。”让芙嘉惊讶的是，达勒居然真的就这样撕破脸皮，没有给和她的关系留下任何回转的余地。


    而希克尔脸色变得严肃，坚定道：“我会帮你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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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在担心你，希克尔。”芙嘉忍不住叹气，“一般参加决斗的人偶，只需要挑战十个就算成功，二十个，她想要动手脚简直不用太容易。”


    “就像小姐之前说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别人提起你的名字就会再三考虑，毕竟她的身边有个让人害怕的人偶。”他语气又一转，变得轻快，“而且你也说了，你会帮我的。”最后那几个字反而说的坚定无比。


    是一个不同以往有些沉重的拥抱，芙嘉用力的拥住了他，掌心勾住了他的脖颈，在希克尔的怀里留下像哭泣似的颤动。


    小姐变成了一颗外置的心脏，而希克尔不敢搂不敢碰，生怕让她受到伤害。


    可是希克尔感觉到了一点奇怪，语气中带着点疑惑：“小姐?”


    芙嘉用力的握了握，语气格外坚定：“我会帮你的。”


    她在希克尔身上留下了三个魔咒，暂时封闭他的触感，能挡住致命一击的盔甲和在蓝晶受到破坏时会发出的魔法攻击。


    来到斗兽场时，已经挤了很多人，来看热闹的算大多数，前排的位置反而空着，瑟蒂莲一看到芙嘉就朝她招手。


    “现在最好的记录是九个，连一半都没有。”瑟蒂莲贴心的给她介绍，见芙嘉有些沉默又问，“你要让希克尔去？”


    “对。”


    “估计不太容易，你看到第三排那个带黑色帽子的女巫了吗？”瑟蒂莲示意芙嘉看过去，“就是她的人偶连续杀掉了九个，她做人偶在王城里可是能排得上前几名。”


    在等待满地残肢被清扫的时候，潘妮小姐环顾四周，朗声道：“还有人挑战吗？”


    记载着明莱魔法咒语的手记固然稀有，可人偶的价格也不低，连最会做人偶的巫师都只能勉强拿下一半的人数，其他人自然也要考量一下。


    “潘妮小姐，这里。”芙嘉面朝潘妮的方向，探出身招呼道。


    “我可不会因为和你认识就放水的。”潘妮高傲的扬起头，“先让你的人偶去选武器吧。”


    在希克尔要离开的时候，芙嘉抓住了他的手：“实在不行就放弃，不要硬抗。”


    光明正大拿不到，可以偷，毕竟也是芙嘉的东西，拿回自己的东西不算偷。


    “放心吧小姐。”希克尔甚至将拳头紧握放在左胸前，“丰收女神的见证下。”


    武器被放在潘妮的桌子前，而在这些武器中希克尔选择了小臂长度的短刀。而后从数米高的观众席，一跃而下，落在地上甚至没有声响。


    第一个人偶跟希克尔的身形差不多，从强壮的身形来看，似乎是按照骑士的标准。


    在他刚刚跨步，双手紧握长刀时，然后‘咚’的一声，人头落地。


    哪怕没有被捣毁蓝晶，失去了眼睛的人偶，也不会有任何胜算。


    几乎没有人看到希克尔是什么时候出刀的。


    他甚至又补了一脚，把那颗头踢得更远些。


    人群中爆发出掌声与呼喊，能做得这么迅速又嚣张的只有希克尔一个。


    一连四个人偶都是如此，被希克尔干脆利落的解决。


    直到第五个，那个人偶走动时连地都在颤抖，跟站立的黑熊一样的体型，在希克尔选择冷静观察时，他又一下闪到希克尔的后背，斧头几乎是贴着他的后颈而过，哪怕希克尔快速躲开，但长长的发辫并未幸免。


    连同那截浅绿的发带，断口整齐的掉在地上。


    而希克尔眉头紧锁，又是惋惜又是心疼的看向地上的头发，再抬头时，面上只剩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