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慈济堂

作品:《破霜

    贺序白深深望了眼对面,见她房中一片漆黑,门外的女使正呼呼大睡,他转身欲回书房。


    恰在此时,身后却响起“吱”地一声。


    仿佛是她开了门。


    贺序白没回头,欲继续脚下的步伐。


    谢宜率先开口:“季郎还要去书房睡么?”


    一声“季郎”夹着清风送进贺序白耳中,惹得他平静的心陡然荡起层层涟漪。


    他很想回头,可脑袋在这一刻却仿佛僵住般,竟丝毫动弹不得。


    谢宜见他仍旧未动,以为他还在生气,便走到他面前,抱着胳膊,瞥他一眼:“你一个大男人,何必同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前儿的事,算我说错话了。”


    眼前人明艳的面容上又带了几许娇俏。


    她难得有这般神情。


    贺序白微微一愣,旋即漾起唇角:“我从未生棠棠的气。”


    他一句呛得谢宜有口难言。


    男人的眸光温柔缱绻:“我以为,你还生我的气。”


    “所以你这几日才睡书房?”


    贺序白垂下眼帘,不言而喻。


    “我还没那么小气,”谢宜长长地吁了口气,回头看一眼惊醒的守夜女使,靠到他耳边,低声道,“做戏要做足,是你说的,我们要再这么分房下去,只怕圣上和太后都要插手了。”


    贺序白淡淡一笑:“所有人的眼线都被我清出去的,留下的人嘴都紧着呢,你在府里时,不必再这般小心翼翼。你若不喜欢,我们分房睡也没问题的。”


    “我……”


    挽留的话到了嘴边,谢宜偏生咽了回去。


    分房睡不是正合她意,她还挽留他作什么?


    见她没继续说,贺序白微惑:“嗯?”


    谢宜重重地吐了口浊气,颓靡道:“没事。”


    贺序白点点头:“既如此,很晚了,你回去睡吧!熬夜对身子不好。”


    谢宜讪讪,转身正想回房,又忽然想起一事,忙问:“那明儿要一起用早膳么?”


    “我明天有事,一早便要出门,恐怕不能和棠棠用膳了。”


    谢宜有些失落,“哦!”


    她转身欲走,身后却倏然响起一声:“后天,后天我不必早起,陪棠棠一起用早膳。”


    谢宜立刻回头,笑得灿烂:“那就这么说定了。”


    贺序白微微笑道:“嗯,说定了。”


    这一夜,贺序白辗转难眠,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谢宜站在门口,轻声唤他“季郎”时那巧笑倩兮的模样。


    ***


    翌日傍晚。


    秦易将做好的床榻命人搬回来。


    青榆惊诧不已:“姑娘,是床不够大么?”


    看到那张床,谢宜才想起忘记让秦易不必将它搬回,谁想他手脚倒快,半点风声没露,二话不说就搬进来。


    谢宜不知该如何解释,头脑快速运转了一瞬,便朝青榆挤眉弄眼,呵呵笑道:“这种事还用来着我明说么?你自个儿想去。”


    青榆蹙眉思量,忽然灵光乍现,霎那红了脸,靠在谢宜耳边,悄声笑了:“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也是,再重新订做一张,也好过和殿下到外面过夜。”


    谢宜:“……”


    她此番当真是骑虎难下。


    入夜。


    谢宜让女使将灯全部燃起,等了贺序白近两个时辰,才听到外面响起脚步声,她忙开门出去,谁知来人却是溶殷。


    她肉眼可见地失落:“你家殿下呢?这么晚了,他还不回来?”


    溶殷止住脚,垂首道:“回王妃,殿下还有事,今儿不回来了。”


    听到贺序白要在外头过夜,谢宜眉心紧蹙,语气凉凉:“他不回来,那你不跟在他身边?”


    溶殷被她这道森森语调吓得一激灵,思索片刻,忙扯了个理由:“殿下吩咐我回来拿银票。”


    “拿银票作什么?”


    “自……自是用来花销。”


    “他为何不自己回来拿?”


    溶殷被她问得冷汗涔涔:“这……这,殿下有事。所以……”


    谢宜冷冷地看着溶殷,见他说得支支吾吾,神色慌张,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一时气从心起,再不想追问下去,便“砰”地一声锁上了门。


    想不到,贺序白瞧着正经,背地里却到那些烟花柳巷之地,尽做些龌龊事。


    “阿嚏!”


    昏暗的夜色中,贺京效外的小木屋,忽然传出一道打喷嚏声。


    躺在榻上的人因用力打了一声喷嚏,瞬间疼得白了脸。


    尽管裹了三床棉被,贺序白仍是冷得发颤,浑身仿佛有千万虫蚁在啃食着他的血肉,似身在滚滚热炉中,烧得他神魂尽失,不一会儿,又似泡在冰水中,寒意蹿进四肢百骸,冷得他不停打颤。


    溶殷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药拿了回来,并迅速配好,熬成一碗药汤给贺序白服下。


    当初他在溶心池泡了四年,死后身体又在百雪山的冰床上躺了五年,重生后的身子,早便不如从前。


    贺序白喝了两口,却猛地吐出来,整个人虚浮地挂在榻上,若非有溶殷撑着他,他早就掉到地上了。


    每次喝药都是如此。


    他身体里的毒素在排斥药汤进去。


    贺序白脸色苍白,浑身无力,任凭溶殷怎么灌,都是喝了吐,吐了喝,反反复复,怎么都吞不下一口。


    看着疼得将要昏过去的贺序白,溶殷急得团团转。忽然间,他想起一事。


    溶殷忙扶起自家殿下,将涌到眼眶的泪咽回去,带着哭腔道:“殿下,求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你可知,我才刚回府看见什么了?我看见王妃订做了一张床,搬进房里,她定是不舍得你再睡在地上。你好不容易重生,付出了那么多,坚持了那么多年,如今终于看到回报了,你不能死,你要好好活着,好好地活下来,和王妃白头偕老。”


    溶殷愈说愈心酸,眼泪簌簌地落下。


    “你再哭,本王也不用喝药了,光喝你的泪水得了。”贺序白不知何时睁开眼,有气无力却一脸嫌弃地道。


    “殿下,你总算醒了。今晚是最后一天,我多怕你坚持不下来。”


    溶殷忙擦干泪,将他扶到软枕上靠着,拿起药碗,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贺序白仍是脸色煞白,强撑着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


    可汤药灌下去的一刹间,一股巨大的冲力从胃里反冲上来,欲将汤药逼退,贺序白仍旧仰着头,药水反到喉咙里时,他硬逼着自己吞下去。


    他微微睁眼,从眼缝中,他仿佛看到了谢宜那张笑靥如花的脸,正柔柔地唤他:“季郎……”


    是啊!


    他不能在这里倒下去,他不能功亏一篑。


    上天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便一定要护住她,他一定要活下去。


    贺序白就这般仰着头,一动不动地坐了半个时辰,直到胃里那再没有那股冲力,他才沉沉地躺下去。


    可身上的那股烈焰还在燃烧,直烧了整晚,到次日,曙光初现,才逐渐褪去。


    贺序白的眼底黑了一圈。


    眼见时辰不早,他挣扎着要坐起。


    溶殷忙拦住他:“殿下,你一夜未睡,还是再歇会吧!”


    贺序白不顾他的阻拦,仍要站起:“我答应了棠棠,今日要陪她用早膳。”


    溶殷敛眉看他翻着衣衫要换上,道:“一个早膳罢了,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您回头和王妃解释便好了,何苦非要现在赶回去?”


    贺序白手没停下,翻出一件水墨长衫换上:“在我心里,但凡与她有关的,都是大事。况信任一旦崩塌,便再无修复的可能,我既允了她,便绝不能失信。”


    溶殷自知他决定的事,他根本劝不动,便也没再说下去,只叹了口气,上前帮他整理衣衫。


    ***


    两人回到府里,恰好碰上青榆摆早膳,谢宜已经坐在桌旁,瞥见他回来,却冷着脸,低头吃米粥,连个眼神也没给他。


    青榆感觉到气氛莫名地有些微妙,忙盛了碗米粥放到贺序白面前,率先笑道:“殿下这几日辛苦,山药枸杞米粥清淡养胃,殿下多喝些。”


    谢宜头也不抬地淡笑:“宁王这几日确实辛苦,日日早出晚归,昨晚还夜不归宿,可不得耗尽精力?是该好好补补。”


    她语调凉凉,一顿挖苦讽刺,句句字字都带着满腔的火药味。


    贺序白不知发生了何事,忙问:“听说棠棠置了张新床?”


    谢宜挑眉,抬眸:“是啊!与你何干?”


    青榆:“......”


    这一大早的,姑娘吃火药了?


    说话这么呛。


    贺序白没生气,仍是不明所以,“我不知我做错了什么,惹得棠棠这般生气,棠棠大可说出来,我改便是了。”


    谢宜蹙眉:“谁说我生气了?我没生气。算了,没胃口,不吃了。”


    她把勺子一扔,当即起身回房。


    贺序白忙追上去。


    进门便见窗边果真置了张新床,不大不小,且上面的软枕锦被都铺好了,还没躺下去,他便知十分舒适。


    贺序白挥挥手,让候在门外的女使都退下,才坐到谢宜对面,温声道:“现下已无人,棠棠对我有何不满大可说出来,我必定会改。”


    谢宜睨了眼他发黑的眼底,嗤笑:“宁王别这么说,我可担不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纵是你日日夜夜流连秦楼楚馆,我也不会说半句。”


    忽然此言,贺序白登时反应过来。


    一盆污水从头浇到尾,他既欣喜又心慌,忙解释:“我昨晚是到庄子上清账了,棠棠别误会,我岂是那种会逛烟花柳巷之人?”


    谢宜抱臂转到一边:,冷笑“你要骗人,好歹也选个好点的理由,到庄子清账,诓谁呢?”


    贺序白走到她面前,解释:“你我成婚,陛下赏了几处庄子,我也没去过,时逢月底,正好清账,我便和溶殷到各处走上一趟。”


    谢宜一面听着,一面细细思量。


    正说着,贺序白的理智瞬间回笼,敛眉道:“棠棠为何会以为我是到秦楼楚馆去了?”


    谢宜的面色已缓了些许,“若不然,你昨晚为何夜不归宿?眼底为何发青发黑?还命溶殷回来取银票。你自身不正,也难怪别人想歪。”


    贺序白无奈一笑,“我这般做,是因为我查了庄子,发现有庄头不仅玩忽职守,还贪污受贿,结党营私,所幸没有酿成大错,我便让溶殷连夜回府取一笔遣散费,命他们全部走人。”


    言及此,他又添了句:“我答应棠棠今儿要回来陪你用膳,所以才连夜将账本处理好。棠棠若不信,大可遣人到庄子上查个明白。”


    见他说得坦坦荡荡,谢宜这方信他几分,转念又想到他竟为了回来陪她用膳而一夜未睡,她眸底不由得浮出几许心疼,也为自己才刚的态度感到抱歉。


    “罢了,你既这么说,我就信了,也不信派人去查。”


    谢宜眸底映出自窗牖渗进来的朝晖,语调微微上扬。


    贺序白朝窗边抬了抬下颌:“那这张床定是棠棠专门为我订做的了。”


    谢宜矢口否认:“你不是说要去书房睡么?这床是留着我用的。”


    贺序白掩下笑意,耐着心,谆谆诱导她:“棠棠只有一副身子,如何躺得了两张床?”


    谢宜被他一呛,孩子气般脱口道:“我上半夜躺这张,下半夜躺那张,你管得着么?”


    贺序白悠悠笑道:“我当然管不着,我也管不着棠棠要不要再吃盘龙水晶凤凰了。”


    提及那六个字,谢宜的眼神一下亮了,眼前的事瞬间抛到脑后,忙扬唇道:“殿下的意思,是说我还能再尝尝那盘龙水晶凤凰?”


    贺序白淡笑:“棠棠不是说了么?你的事我管不着,那棠棠能不能再尝那道菜,又与我何干呢?”


    口腹之欲最不能免,谢宜败下阵来,蔫蔫地承认:“我之前想着,你一直躺地上,也不是个事儿,这才让秦易给你订做的。”


    男人望向她的目光亮如繁星,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既如此,那我更不能辜负棠棠的好意了,我今晚便回来睡。”


    谢宜长睫微垂,几不可闻地道:“你回不回来睡,与我何干?”


    贺序白置若罔闻,漆黑的眸子仿佛含了一汪清泉:“我今儿心情好,提前和清腴楼说了,要点盘龙水晶凤凰。如此美味的佳肴,一人独食没有滋味,棠棠莫若同我一起?”


    谢宜下意识舔舔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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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一声,佯装不经意地道:“殿下盛情相邀,本郡主断没有推拒之理。”


    ***


    谢宜和贺序白从清腴楼用完午膳回来,秦易便将当日她和贺序白大婚时,各府送的贺礼换成银两拿回来给谢宜过目。


    谢宜略略一瞧,统共竟有五万两。


    “这么多,也够慈济堂用上四五年了,”谢宜思量着,突然想起一事,忙朝秦易道,“对了,前两年我们不是想在慈济堂建几间学堂么?那时银子不够,如今有了这笔钱,不仅能建学堂,还可请上三个先生。一个教孩子们读书明理,一个教他们防身技能,一个教妇人刺绣贴花。另外再建个水车,往后梁婆婆她们也不必大老远去挑水了。还有,做几个窑炉,孩子们读书之余,也该同大人们学些生存技能,烧瓷、酿酒、刺绣什么的,都要会。他们日后出去,也好傍身养家。”


    秦易笑道:“姑娘思虑周全,我这就让谭叔去办。”


    慈济堂位于城郊,乃谢宜以“谢公子”之名设立的,先时只为收留些无家可归的孩童,后来历年天灾,多有流离失所之人,谢宜便扩大了收容范围。


    为了能让慈济堂的人吃上饭,谢宜还将周边一些贫瘠的土地都买下来,并想尽办法改良土壤,让慈济堂的人自食其力,有地可种,有粮可收。


    如今有了这笔钱,还可以请上几个先生,多教他们一些生存技能,往后离了慈济堂,也不致于饿死。


    不想秦易出去没到半个时辰,便匆匆回府来禀,道是铁牛将怀远将军府的世子砸得头破血流,现已被知府抓走收监,择日宣判。


    谢宜大惊:“怀远将军和知府宋泽章乃至交好友,铁牛为何偏打了他家那个纨绔世子,岂非是惹火烧身?”


    秦易神色焦急,解释:“这也怪不得铁牛,原是那崔世子淫心大起,在郊外逮着一个姑娘便想霸王硬上弓,恰好铁牛采药经过,路见不平,二话没说就抄起一块砖头砸上去,这才砸得他头破血流。谭叔和梁婆婆都急得不行,还请姑娘想想办法。”


    谢宜敛眉,“铁牛砸得好,那崔世子着实该砸。你先去慈济堂安抚好谭叔,容我想想法子。”


    “是。”


    铁牛是慈济堂一个十四岁的少年,人如其名,身壮如牛,五年前父母双双病逝,唯剩的一间旧屋又被拿去抵药钱,谢宜偶遇,见他可怜,便让秦易命谭叔将他接到慈济堂好生照料。


    说起来,铁牛虽年少,却疾恶如仇,每每遇见不平之事,不管面前是何险境,他都勇闯不误。


    奈何他行事往往有勇无谋,时常惹上祸端。


    从前的都是小事,拿钱便可摆平,只是如今他砸的是崔世子,那崔将军又是肚量极小的人,明面上纵不能判铁牛死刑,暗地里也必定会要了他的命。


    谢宜在京中名声不好,人人对她避之不及,更没什么相交的好友,如今除了口袋有点钱,便什么也拿不出了,况她还不能为此暴露身份。


    谢宜思来想去,仍不知该怎么办,可巧此时见贺序白从外头回来。


    说不定他有法子。


    她心一横,只得将事情同他和盘托出。


    贺序白听完,没明确表态,只微微笑道:“棠棠能不能带我去慈济堂看一看?”


    此事简单,谢宜点点头。


    贺序白立刻命溶殷备马车,往城郊去。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两人便到了慈济堂。


    两人没下车,只掀起帘子远远看着,因谢宜从未在他们面前亮明身份,就连谭叔和梁婆婆都只见过秦易,从未见过她。


    贺序白透过帘子一角遥望那十几间茅草屋,对于慈济堂,他早有耳闻,先时他也不知这背后是谢宜。


    重生后,他各处调查她的死因,偶然才发现她原来在暗地里做了这么多善事,连同自己存下的体己也全部拿来行善。


    鼻尖忽然涌起酸意。


    贺序白压了压,淡声道:“棠棠行事,原是好意,为何不在他们面前露面?”


    远处的人各司其职,有酿酒的、有刺绣的、有烧窑的、有挑水的、有修缮茅草屋的……其乐融融,有说有笑。


    慈济堂的规模在不断扩大,每个人都在力所能及地为这里付出,赚来的钱也是交与谭叔使用。


    谢宜眸底一片平和,“若行好事,何须言明?”


    男人的面色微沉,忽然便想明白了。


    她不过是顾虑着声名罢了。倘或她露面,她害怕他们不仅不肯接受,还可能反过来唾骂她。


    鼻尖的酸意翻涌得愈发厉害。


    贺序白放下帘子,道:“铁牛的事交与我,棠棠别担心,我一定将他救出来。”


    谢宜没问他为何只看了慈济堂几眼,便信誓旦旦地应下此事,更没问他为何会毫无保留地信任她。


    不知在何时,她和贺序白的这种相处方式,仿佛已经成为了默契。


    她忽然很庆幸选择的是贺序白,他从来不曾咄咄逼问,也从来不会以一己之念去要求她。


    也许是因为有相似的经历,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是为色所迷,也许是他本性如此,可不论是哪一种,谢宜都仍然庆幸,她遇见他。


    ***


    贺序白办事很快,不到两天,铁牛便被放出来了,虽说受了点皮肉之苦,好歹性命无虞。


    谢宜和贺序白坐着马车,亲眼看着铁牛一瘸一拐地回到慈济堂才安下心来。


    “只他不能再留在贺京了,崔明远虽允了不再追究,可他儿子却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说不得有一日便背着崔明远派人将铁牛杀了。”


    谢宜挑起帘子一角远远望过去,点点头:“你此言有理,只他从小在贺京长大,一时要将他送走,我倒不知该送他到哪儿了。”


    贺序白微微笑道:“此事无须棠棠忧心,我已让溶殷在崇州的一处布庄寻了门差事,他只管过去,便有落脚之地了。”


    他忽然提及“崇州”,压在心底许久不曾想起的记忆如洪水般朝谢宜猛冲而来,过去了这么久,再次想起那张鬼脸面具时,竟仍这般清晰。


    谢宜怔了一瞬:“在崇州?难道你在崇州也有相识的人?”


    “嗯,也算有一个。”


    贺序白眼角眉梢都染了笑:“瞧棠棠的神情,难道棠棠也有相识的人在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