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西区派出所。


    杨所长的办公室里，空气有些沉闷。


    “什么？”


    杨所长霍然从椅子上弹起。


    “他竟然跑到你家去杀你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何源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异常平静。


    “是的，所长。”


    “如果不是我妈及时出来，陈浩楠或许会念及一些旧情。”


    “恐怕昨晚，我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杨所长。失魂落魄地跌坐回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


    他抬起粗糙的双手，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露出的眼神充满了疲惫与痛楚。


    “真是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他的声音沉重，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办公室内陷入了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之后，杨所长缓缓放下了手。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复杂地注视着何源，那眼神里有愧疚，有不忍，最终化为一丝决然。


    “看来，有些事情是瞒不住了。”


    “也必须要告诉你了……”


    “关于你父亲去世的真相。”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沉重无比。


    何源的神色瞬间凝重起来。


    他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


    他默默地站起身，走到办公室门边，轻轻关上了厚重的木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门外的喧嚣。


    他又走到窗边，拉上了那厚重的深色窗帘，将最后一缕刺眼的阳光也挡在了外面。


    办公室内的光线陡然暗了下来，只有桌上的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两人的身影拉得细长。


    他做完这一切，才重新坐回杨所长对面，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在他面前缓缓展开。


    杨所长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一声叹息，悠长而沉重，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多年的郁气与尘埃，都一并吐出来。


    “当时，你爸刚刚当上刑警队长没多久。”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追忆往昔的怅然。


    “就遇到了那场声势浩大的选‘王’事件。”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以及一种深深的无奈。


    “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选‘王’只是那些盘踞在城市阴暗角落的歹人，为了重新分配那些见不得光的利润和肮脏的地盘。”


    “但实际上，这也是他们获取所谓‘合法’身份，将自己从黑彻底洗到‘白’的重要方式之一。”


    “一种极其狡猾的蜕变手段。”


    “竟然还有这种事？”


    何源闻言，心中再次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他一直以为所谓的黑恶势力，不过是些打打杀杀的亡命之徒。


    却没想到，他们的手段竟然会如此狡猾，如此隐蔽，甚至能够染指阳光下的世界。


    杨所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的皱纹因这个动作而显得更深了。


    他继续说道，声音愈发低沉：


    “上一次，也就是你父亲参与的那一次。”


    “他虽然倾尽了全局最大的努力去阻止，调动了所有能调动的力量，日夜不休地追查。”


    “但最终，还是没能完全成功。”


    “最终，还是有一个‘王’，在重重围剿之下，如同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成功洗白了身份。”


    “摇身一变，成为了受人尊敬的‘合法商人’。”


    这句话他说得极慢，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不甘与愤懑。


    “那个人是谁？”


    何源几乎是立刻追问道。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滚烫。


    心中一个模糊却又让他不敢深思的猜测，渐渐清晰起来。


    “那个人就是苏亚。”


    杨所长吐出这个名字，眼神复杂地望向何源，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千钧的重量。


    “苏氏集团的创始人。”


    “也就是……”


    他再次停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与不忍。


    “苏婉怡的爷爷。”


    “什么？”


    何源如遭雷击，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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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的一声巨响。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结果，比他预想中最坏的情况，还要让他感到震惊与难以接受。


    苏婉怡，那个巧笑倩兮的女孩，她的爷爷，竟然和当年那场腥风血雨的选“王”事件有关联。


    而且，还是成功“洗白”上岸的那个“王”。


    杨所长沉重地点了点头，肯定了他那未曾说出口的震惊。


    “苏氏集团能够发展到今天的规模，可以说，它的根基，并不干净。”


    “如果真的要一寸寸细查下去，绝对会牵扯出许许多多见不得光的问题。”


    “那些问题，足以让如今光鲜亮丽的苏氏大厦，瞬间倾覆。”


    何源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冰冷的感觉，从脚底板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起苏婉怡的安危。


    如果苏家的发家史真的如此不堪，那么苏婉怡，她是否知道这一切？


    她又是否会被卷入这暗流汹涌的漩涡之中？


    不行，等一下一定要给她打个电话，必须提醒她小心一些，千万不要被家族的阴影所吞噬。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异常坚定。


    “那荣壮和陈浩楠呢？”


    何源强迫自己从苏婉怡的事情中抽离出来，声音有些干涩地继续追问。


    “他们在这件事里，又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荣壮是陈浩楠的大哥。”


    杨所长解释道，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仿佛要穿透层层迷雾，直指核心。


    “两人从小就在鱼龙混杂的港城道上混迹，一同赤手空拳打拼出来的，关系不是一般的深厚，可以说是过命的交情。”


    他的语气变得愈发沉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何源的心上。


    “至于陈浩楠……”


    杨所长深吸一口气，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他凝视着何源，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某种角度来讲，他就是你的……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