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作品:《定夷

    第二天一早,惦记了一晚上踏星的谢真率先来敲响了毡房的门,谢定夷披衣下床,掀开帐帘让她跑进了房内。


    “姨姨,陪我去骑马!她穿着整整齐齐的骑装,背着一把长弓,腰间别着箭筒,兴高采烈地说:“你送我的弓,我练得可好了,我们去试试!


    谢定夷笑着答应,说:“好啊,那等姨姨换好衣服就来找你,好不好?


    谢真说:“珈依要一起去吗?


    这称呼让谢定夷一怔,笑问道:“谁教你这么叫他的?


    谢真说:“我自己想的,他不是吗?


    雪瑙珈依,凤居语中意为雪山权柄上的宝石,是族人对首领伴侣的尊称。


    “没事,谢定夷摸摸她的脑袋,顺着她的话道:“珈依昨晚太累了,今天就不和我们去了。


    “好吧,


    谢定夷看着她风风火火地消失在门外,不由得笑出了声,上前几步把门关好。


    回到内帐,原本还在安睡的沈淙也被这动静吵醒了,掀起长睫看了谢定夷一眼,声音带着春起的慵懒和沙哑,说:“要出去?


    谢定夷解下披在身上的外衣,去拿备好的骑装,说:“不是你昨天答应了阿真要让踏星陪她玩一天的吗?


    沈淙对这里实在不算熟悉,更不想她和那个狄安再相处一整日,可以他现在的精力,又没办法再同她一起狩猎跑马,只能恹恹地躺回榻间,用一种欲说还休的眼神望着那个穿衣踏靴的女人。


    等谢定夷穿好衣服回过身,看见的就是他薄衣赤足,蜷在榻上的这一幕,视线交接的一刹那,他又别开眼,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身上盖着雪白的狐裘,阳光透过半扇天窗倾洒了他满襟。


    这一番风情任谁看了都不会无动于衷,谢定夷走上前去,垂手摸了摸他白里透着潮粉的脸,说:“你再睡会儿,晚点让庄华贞过来陪你,等晚上回来带你去湖边看星星,怎么样?


    那就是要一整天都看不见她了。


    沈淙慢吞吞地嗯了一声,伸手覆住她贴在自己颊侧的手,缓缓抬眼看她,纤密的长睫在脸颊上落下一片浅影,漆黑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异常剔透,更显那张容颜湛然如冰玉,霭然似春温。


    他偏头在她掌心落下一吻,道:“我在这里,你不许要别人了。


    既然谢定夷已经将他带到这里,他定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人旧情复燃。


    谢定夷哑然失笑,道:“我在你眼里就是个随时随地会想这种事的人?


    平日里她一个月也就进三四次后宫,忙的时候一个月也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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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一次,怎么落到沈淙眼里她就这般滥情。


    沈淙理所当然地说:“你不想不代表别人不想。”


    他支起身,盖在身上的狐裘落下来一点,连带着薄衫也被扯动,露出半边白皙的肩头和深陷的锁骨,其上还有着点点深红瘢痕。


    “早点回来。”他就着这个动作,仰头吻在了她的唇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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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还是清晨,走出毡房,便能看见屋外晨光初绽,金色的阳光如融化的蜜糖流淌在无边的草海上,将每一根草尖都镀上了粼粼的光,在门口等候已久的谢真见谢定夷出来,立刻跑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嘴里念叨着:“快快,我们去看踏星。”


    谢定夷忍俊不禁,跟着小孩踌躇满志的步伐疾步往前走。


    谢真的骑术比谢定夷想象中的还要好很多,共骑了一阵,她见小孩不尽兴,就让她单独骑了踏星往前走,自己则骑着步月跟在她身侧。


    两人只带了三两个随扈,但个个都是狩猎的好手,一日下来满载而归,就连马鞍两侧都快挂不下,只能先回了营地,行至途中,谢真想起什么,兴奋地问谢定夷:“姨姨!你要不要看我驯马!”


    草原上的孩子十岁之前就会拥有自己的第一匹马,谢真骑术尚佳,早在年前就不用大人带着一起骑了,但一直到今年,她还是没能从好马如云的草原中寻到自己满意的坐骑,直到半月前,延冲为她在野马群里套来一匹烈驹。


    这些日子,谢真一直在为驯服这匹马做准备,但草原上的众人忙着迎接即将来到的承平帝,无人有时间看顾她,谢定端又不可能真的放心她一个人去对付一匹尚未受训的野马,是以一直勒令她不许独自靠近,直到今日才得出空来。


    谢定夷自然不会不答应,便道:“好啊,但你还有力气吗?”


    “有啊有啊!”谢真像是个不知道累一样,兴奋地在踏星背上左扭右扭,道:“快!快回去,我要去骑另外一匹马啦!”


    ……


    谢定夷带着谢真外出之时,庄华贞也依言来陪伴了沈淙,他出身池州,本不是凤居人,所以和同为异乡人的沈淙还算说得来。


    早在昨日听闻沈淙出身故晋沈氏时候他就在心里惊叹了许久,今日又单独同他相处了半日,既觉他美貌惊人,又觉他聪慧剔透,也怪不得承平帝会喜爱他。


    此时此刻,二人正坐在窗边闲话,沈淙没有宫中位份,庄华贞也不敢多问,便只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屏风外突然传来了动静,谢定夷掀帘进来,道:“静川,我回来了。”


    许是顾及到还有外人在,沈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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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那副平淡矜贵的模样,直到谢定夷绕过屏风来,他才下榻走到她身边,道:“不是说要晚上才回来吗?”


    庄华贞跟着起身,朝谢定夷行了个礼,道:“见过陛下。”


    谢定夷道:“阿真说要去驯马,一起去看吧。”


    庄华贞点头应是,行礼告退后就往门口走去,绕过屏风时他忍不住偏头看了一眼——那个刚刚还一身疏冷的人此刻正贴在承平帝怀中,任由她倾身亲吻自己的脸颊,眼角眉梢俱是温软的笑意。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谢定端冷淡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艳羡,微微一叹,转身离去。


    几人走到围栏边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等着了,见到谢定夷纷纷屈身行礼,尊敬地唤道:“塞真、珈依。”


    谢定夷颔首,和沈淙一起走到谢定端身侧站定。


    不远处的围栏内,一匹通体漆黑的野马正在里面焦躁地踏着蹄子,蓬松凌乱的鬃**如同燃烧的黑色火焰,双眼里满是桀骜,鼻翼翕张,喷出滚烫的白气。


    谢真换了身靛蓝色的窄袖骑装,头发也重新编过,紧紧地束在脑后,见到谢沈二人前来,她笑着朝他们招了招手,得到回应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腰间的皮鞭被解下,一圈一圈地缠在手腕上,随即紧束袖口,再将裤腿更紧实地扎进鹿皮靴里。


    延冲最后替谢真理了理头发,递给她一条浸了盐水的布带。


    “小心它的后蹄,”延冲低声嘱咐,道:“认真点,你没问题的。”


    谢真点点头,将布带咬在齿间,翻身跃入围栏。


    察觉到外人入侵,栏中的黑马立刻警觉地竖起耳朵,绷紧肌肉,喉间也滚出了低沉的咆哮,谢真没有贸然靠近,等了一会儿,开始缓步绕行,目光始终与它对视。


    她的脚步如草原狐,敏捷而又轻盈,不紧不慢地缩短着自己和黑马的距离,直到踏过警戒线,黑马开始不安地甩头,几息过后,突然朝她猛冲过来。


    那黑色的马蹄几乎擦着谢真的衣角踏过,扬起一片尘土,围观的族人发出惊呼,纷纷紧张了起来,但围栏中的女孩并未退缩,敏捷地侧身闪避后,她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一把抓住马鬃,借力腾身而上!


    黑马暴怒地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疯狂踢蹬,谢真收紧双腿,用力地夹住马腹,双手也紧抓鬃**,整个人死死地贴在马背上,随着马背剧烈的起伏,她的脊背也跟着重重砸下,五脏六腑仿佛都要移位,但她紧咬齿间


    的布带,始终都没有松开手。


    “跑起来!”她吐掉布带,在有一次腾空的瞬间厉声喝道,猛地一抖缰绳。


    胯.下的黑马仿佛被这声命令激怒,嘶鸣着狂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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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空气,谢真伏低身体,脸颊紧贴马颈,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血液的轰鸣。


    黑马不断扭身、急转、腾跃,试图甩掉背上的重压,可始终没能如愿——这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天边的云一朵接着一朵地飘过,直到日头西斜。


    它的步伐渐渐变得沉重,喷出的白沫打湿了胸前的皮**,终于,就在它再一次试图扬蹄的时候,谢真松开了所在它脖颈上的双手,大大地张开双臂——


    一瞬间,她和马都静止了。


    黑马喘息着站在原地,终于不再挣扎,谢真慢慢俯身,将汗湿的脸贴在它的脖颈上,轻声哼起一支古老的驯马调。


    马耳动了动,缓慢地低下了头。


    “喔——


    周围的族人为她振臂高呼,延冲也翻进围栏把她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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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背上抱了下来,兴奋地将她抛向半空,最后让她骑在自己的脖颈上,威风凛凛地走向谢定端。


    “好样的,


    谢真双颊通红,大汗淋漓,左右看了看周遭的景象,最后指着天边翻腾的流霞,高兴地说:“叫它火云!


    ……


    吃完晚饭,谢定夷依言带沈淙去往了湖边。


    这片湖叫做忽阑瞳,在凤居的传说中它是凤凰的眼泪所化,象征着天神对世人的悲悯,会世世代代地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灵。


    两人到的时候,最后一缕霞光刚刚沉入远山,深蓝色的天幕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拉下,顷刻间便缀满了星辰。


    湖面也暗了下来,平静地如同一块打磨过的墨玉,倒映着满天星子,清澈地让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水,踏星往前迈了几步,走到湖边低头饮水,鼻息惊起一圈涟漪,水中的星光便碎成千万片银鳞,晃动着、闪烁着,分开又聚拢。


    谢定夷从马鞍边拿下一块披风,铺在旁边茂密的草甸上,说:“坐吧。


    草甸异常柔软,并不硌人,一坐下,青草的气息就混着湖水微凉的湿意扑面而来,沈淙等她点燃篝火过来,靠着她重新坐好,说:“我今天看阿真驯马。


    谢定夷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他便继续道:“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他遇见谢定夷的年纪不算晚,但也不过是匆匆几面,从未与她近距离地相处过,今日看着谢真,他仿佛也看见了她少年时的样子。


    谢定夷笑笑,说:“也差不多,不过今日这匹马其实已经被人驯过了,所以阿真才能这么顺利地制服它。


    这一点沈淙倒是没看出来,问:“是延冲吗?


    “也许,谢定夷道:“她还小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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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岁的时候母皇也不让我骑太烈的马,一直到我出关前,她才亲自选了一匹马给我。”


    “——就是踏星的母亲,”谢定夷说起过去的伙伴,语气里还带有一丝怀念,道:“它陪了我五六年,最后死在了东宛的战场上。”


    沈淙唇角一抿,环紧她的手臂,说:“现在还有踏星陪着你。”


    谢定夷轻轻嗯了一声,另问道:“草原好玩吗?”


    沈淙毫不犹豫地点头,说:“很好。”


    谢定夷含笑道:“难得见你喜欢什么。”


    “这里很漂亮,很自由,”沈淙声音低了下去,望向满湖的星光,轻声说:“但主要还是因为你。”


    “什么?”谢定夷不知是真没听清还是假装的,低下头又问了一句,沈淙不肯说第二遍,不轻不重地嗔了她一眼。


    谢定夷道:“我真没听清,你刚说什么?”


    沈淙仰面看她,瓷白的肌肤被篝火照得暖融融的,拉长声音道:“我说——”


    谢定夷同他对视,认真地等着他的下文,但沈淙顿了半息又不说了,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他难得没有害羞,亲完后还直直地看着她,谢定夷嘴角笑意渐缓,微微抬手,同他自然而然地拥吻在一处。


    天际有流星划过,拖出一道转瞬即逝的金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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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上的日子恣意而又舒适,过了十来日,就到了三月燎祭的日子,这也是谢定夷此行的真正目的,回到故土完成燎祭,告慰先祖天下大定,四海初平。


    比起崤山上的篝火堆,草原上的要大上一倍不止,仪式也更为古朴,族中的老者担任了礼官一职,脸上画着繁复的图腾,用火把点燃了手中的茜草笔。


    苍老的指节握笔微垂,在谢定夷的额间落下了第一笔。


    一点锐利的殷红自眉心刺入,如利刃破开凡俗之相,在皮肤上留下灼烧般的痕迹,远处传来清脆的铃响,顺着笔尖从眼尾飞扬而起,化作燃烧的冠羽。


    密集的鼓声渐渐加入了其中,古老的祝歌从每个人口中响起,随着最后一根尾羽延伸至下颌,数支火把被投入了高高的篝火堆中。


    沈淙被庄华贞拉进了人群。


    “许愿吧,”庄华贞顺手递给他一根枯枝,说:“跟着塞真,很灵的。”


    众人环火而行,走了三圈左右,谢定夷率先将手中的枯枝丢入了火堆之中,望着那熊熊的烈火闭上了眼睛。


    燎祭意在团圆,但她此刻也没有谁要团圆的了,逝去的人会顺着火焰回到故土,活着的人还伴在她的身边。


    只愿从今往后,四海平定,承平休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