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交代

作品:《囚她

    月娆放下茶杯,安静听楼下堂客热闹言。人声鼎沸,热闹新春,却独不属于她。


    她抬头,想要看一眼青天,却发现屋顶遮住了苍穹。映入她眼帘的,唯有那沉淀下来的,经岁月腐蚀的枯朽暗沉的颜色。


    月娆勉强一笑,即使天崩地裂,她又能做什么呢?


    她什么都不能做。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她唯有接受这个结果。


    这一趟台州之行,不管目的为何,总归结局都不会改变。


    她早已有所预料。


    月娆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风平浪静。


    她赶在除夕的那个白天回了东宫。东宫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高挂。满地白色中,红色惹人怜。


    月娆回了紫竹苑。


    春桃正在贴剪纸,一见她,待贴好这张窗纸后才迎上来,笑语盈盈:“姑娘回来啦。”


    “殿下入宫贺岁去了。”春桃解释,“往年姑娘从未在除夕前离京,今年出了例外,殿下没法陪姑娘,还望姑娘莫要多心啊……”


    月娆坐在书案前,她抽出压在砚台下的字条,是任怀远留下的嘱托。


    她轻声念出来:“岁安,莫念,明日如故。”


    她拿着字条,愣了片刻,最后就着昏黄的烛光,烧了。


    除夕当晚,月娆没有见到任怀远。她坐在庭院中望月,想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公子当算得上是她的老师吧,教她习字,授她武功及易容之术。她所有本领,皆师承于任怀远。


    仁怀远的温柔,是她贪恋的。


    大梦一场。


    是梦,终究是要醒的。


    凉薄的月光洒满庭院。黑色的夜幕下,飘雪又纷纷落了下来。


    月娆伸手接住,飘雪化在掌心,湿哒哒的触感。


    月娆当晚早早准备入睡,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入眠。她想得太多,更加精神,最后干脆裹着棉被看床顶,消磨时光。


    昏昏沉沉间,不知今夕何夕。


    春节当天,东宫一片热闹。小丫鬟和小厮们得了允许,在雪地里踩雪,你追我赶地跑着,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月娆应了任怀远的命令,前去书房找他。书房里烧着炭,冬季的寒风挡在窗外,暖洋洋的。


    月余未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


    “殿下。”


    任怀远朝她招手:“过来。”


    月娆奉命过去。一如从前,他习字,她研磨,或他读书,她作陪。


    任怀远也会在元宵节时,送她一盏花灯,挂在院外梅花树上;或是看她易容,摸她脸颊,对镜而照。


    昏黄的烛光下,镜子中映照着两人相护依偎的身影,别样的缠绵,小意温柔。


    没有任何的改变,任怀远还是和从前一样和她相处。


    一月有余。


    二月春风料峭,寒溪融冰,春来照雪。


    月娆觉得,她好像察觉到了不一样。


    一个月,如故。


    如故。


    于是当月娆奉命研墨时,她终于没有再沉默,她要问个清楚。


    月娆抿唇,她立在原地,先请了安,这才远距离站着问道:“殿下……有什么事吗?”


    “怎么这样生分?”任怀远不明就里,朝她招手。


    月娆想,她不能再这样无所谓地顺势过下去。她有她的坚守,她有她的底线和执着。


    从前不曾生分,那是因为公子还未定亲;过去一月不曾生分,那是因为,她以为公子自会有所为。


    今时不同往日。


    而他无为。


    公子好像……并不想改变什么。


    如果任怀远未定亲,她必然不会顾及这些。但这一切已然不同,殿下已有了婚约,她也该收收她的心,收她小鹿乱撞而怦怦跳的心。


    她所有的爱慕,无疾而终,都该收回来了。


    “殿下已定亲,月娆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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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顾规矩。”


    从来不是不说,她便不知道;也不是不说,她就可以当作不存在,或是从未发生。


    如故?


    何来如故?


    月娆承认她对任怀远的情感。公子培养她,呵护她,她喜欢公子。如果不是公子,今日的她不知会在何处。


    她也知身份卑微,所以从来不敢幻想,只默默做好分内之事。


    她等任怀远成亲那一天,再收她满心满眼的欢喜。在这如洪流的时光中,她不曾把爱意诉说。


    现在这一天到来了,她也该放手了。


    任怀远默了片刻,他很平静:“所以呢?”


    月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唯一的选择就是远离;她认清这个事实。但好像所有人对这件事都是持无所谓的态度,春桃不说,晨风朔风都不说,恰如从前。


    府中上下都为殿下定亲这件事开心;她也觉得开心。


    但好像所有人都认为,在这件事发生之后,她不会有所改变,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改变。


    从前是什么样,以后也是什么样。


    这一月来,没人议论纷纷,是在默认:即使殿下成亲,她的存在、她的行为都没有关系吗?


    默认她和殿下的亲密无间,默认他们的相偎,默认他们之间朝夕不分离的相处。


    可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殿下又是何意呢?”月娆抬眸,直视仁怀远,她的眼神很认真,带着必求一个答案的执拗。


    “你看不出来吗?”任怀远放下手中的书,轻飘飘的语气,“我以为我什么都不说,你会看得出来,我究竟想要什么。”


    冷寂在蔓延,炭火无声地燃着。就着呼吸的薄雾,视线朦胧间,月娆看不真切,她感觉到冰凉的耳朵一震。


    是仁怀远的声音。


    “月娆,圣意难违,我必须成婚,我不在乎和我成亲的是谁。”任怀远道,“但你不一样。我会娶你,但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