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天色渐晚，沉沉暮色里不知何时飘起了雨丝。


    许颜还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店小二送来的一壶茶水已经放凉。她放下笔拿起手中的纸，卷面字迹潦草，再加上圈圈画画的各个符号，更加难以辨认到底写了写什么。


    不过，这些字在许颜自己看来，毫无阅读障碍。


    水青还没有回来，许颜身边没有什么人，分析处境的时机简直恰到好处。


    许颜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事情繁杂时，她总爱语无人处在草稿纸上复盘一天发生的事情。就像她面前刚完笔的纸上，记着今天发生的三件大事。


    其一，系统回归，还自称“升级”。


    其二，失踪人口程以晟再度出现。


    其三，“醉沐”杨阳莫名其妙的谈话。


    不知道为什么，许颜有种直觉在这三件事情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她还没发现的联系。但这种联系和她的思维之间始终隔上了一层厚障壁，许颜绞尽脑汁也找不着突破点。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强行把一阵一阵翻涌的躁郁压住，耐着性子将纸张叠起来收好，打算回去再找找灵感。


    手边的茶杯里，清澈的茶水流光潋滟，心底的不耐带起喉咙一片干涩，许颜一把拿起杯子往喉咙里灌茶。


    茶喝得太急，从唇边溢出的水液顺着下颌线的弧度，无声地没入许颜的衣领中。她咕嘟咕嘟地吞咽，冷茶味道平淡如水，却恰好压住了她紊乱的心绪。不想多想给自己徒增烦恼，许颜闭上眼，两个大拇指带了三分力气按摩太阳穴。


    有人经过走路带风，许颜耳边的碎发轻轻漂浮起来。


    “小姐，您找我有事？”


    许颜察觉到有人靠近，猛地睁开眼的同时，水青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只是没见到你有些纳闷。”许颜见是熟人便放心地重新闭上眼，继续按摩的步骤，“你下午有什么事吗？”


    “回小姐，老爷那边有请，见您不在就唤我过去，接了消息代为转达。”水青神色恭敬地解释，不等许颜发问，主动交代许父的传话。


    “老爷说，小姐对于天香楼悬赏榜的规划有点急功近利了，他收到了好几封匿名信警告。现在形势不是很好，小姐手上动作可以先收一收，等这段风头过了再继续。”


    “还有就是，南郊善坊有位姓李的小公子给您寄了一封信，我顺便带过来了。”


    水青语毕，拿出那一封信交给许颜。


    “你也坐一会儿，我把信看完再回去。”许颜接过信不急着先看，叮嘱水青道。


    “是。”


    许颜低下头，耳畔窸窸窣窣水青落座的声音，而她的注意力正式集中在李子衿给她的信上。


    李子衿到了南郊善坊之后，许颜把他托付给许家雇佣的负责人，平日里也不过是通过信件来往了解他的情况。南郊还没有开设义学，善坊里的小孩们都跟着下棋的老头学点断句识字，但许颜想到李子衿的天赋，特地让负责人给他找了一处最近的私塾上学。


    这小孩悟性确实高，上了三两节课便能自己写字，现在甚至每周给许颜去一封信。


    许颜想着，手上的动作一点也不慢。信封上用苇草系了个蝴蝶结，她捏住一根垂下来的草杆轻轻一抽，整根苇草就柔软地散开了，露出信封上的字迹。


    “许小姐收。”


    明明是小孩，这字迹却不见得稚拙，瘦削的瘦金体笔锋遒劲，只是由于小孩子控笔不太稳，粗细不是很均匀。


    许颜掀开封面，里面是折好的信纸。把信纸打开，一张便笺掉了出来。


    捏起一角抽出便笺，许颜垂眸看李子衿的留言。


    小孩文辞恳切地做了一堆铺垫，希望许颜能去看看他。


    放下便笺，许颜迅速浏览剩下的信纸。比起便笺，上面的文字要随意一些，老老实实地记录了一个星期里自己的重要收获，看起来倒像是把许颜当做复盘信箱了，还有就是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求夸奖的意思。


    到底是个小孩子，许颜不禁莞尔。


    “叮咚——触发特殊条件，临时任务抓取中……”


    许颜刚收好信件，后门系统迫不及待地发布最新任务。


    碍于外挂回收器的缺席，目前为止，许颜一个任务都还没能完成。


    许是感应到了许颜的想法，后门系统适时回应，“宿主，升级奖励已抵达包裹，是否查看？”


    顿时，许颜眼前出现了后门系统的控制版面。标着“个人”备注的线头小人右上角亮起一个小红点，显示有未读新消息。


    许颜点开小人，新道具安安静静地躺在一排置物架上，右上角是同样的小红点。


    等级提升剂。


    吐真药水。


    外挂回收器（临时任务·李）。


    许颜很快锁定了自己需要的东西，嘴角勾起，心中有了成算。


    “水青，我们回去。”许颜说着，招呼着水青一起离开天香楼。


    许家马车准备停当，两人一同消失在暮色里。


    ***


    许家，许颜院子内。


    许颜点了烛台，坐在桌边规划明日安排。水青带着两个许家暗卫进来，让两人站在台阶下，自己快步到许颜身边帮她研墨。


    “王心悦和陈佑那边今日可有异动？”许颜漫不经心地抬眼，看向左边的暗卫。


    左暗卫对上许颜的目光道，“回小姐，陈佑一切正常，但王心悦突然出现，径自找了陈佑。之后他们两个一直呆在一起，商议天色楼抄袭事件后续的赔偿。对于如何分配赔款，两个人有所争执……”


    按照许颜对暗卫汇报的要求，左暗卫悉上报了王心悦和陈佑的商业动向和两人关系的发展趋势。


    许颜默默听着，跟着左暗卫的语速在纸上打草稿。等他说完了，许颜挑选出关键问题进一步询问，“你是说，天色楼事件导致了王心悦被‘醉沐’的人开除，今日两人因为赔款的份额闹得不欢而散？”


    “是的，我还听说，在三天之内王心悦必须去‘醉沐’把他们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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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赔款偿还清楚。”左暗卫答道。


    “嗯。”许颜淡淡地应了一声，右手手指屈起，有节奏地敲击桌面，“你呢，许堂今日有什么动向？”


    许颜眯起眼，犀利的目光投向右暗卫。她的目光落在右暗卫身上，后者情不自禁颤了一下，一开口结巴了一下，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回小……小姐，大……大公子早上都是正常的商业行程，中午收到飞鸽传书后，推了下午的行程去见了王心悦手下的跑腿，晚饭边和王心悦见了一面，大概谈了半个小时。出来后就打道回府，现在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有老爷的人在，我们的人还是远距离盯梢。”


    放下手中的笔，许颜对上右暗卫语气凝重，“你确定王心悦和许堂见面了？”


    这是第一次，左右暗卫的汇报不一致。


    比起右暗卫畏畏缩缩的表现，左暗卫看上去更加可信。在右暗卫只敢怯懦地点头，不敢回答许颜的话时，她直接把问题转向左暗卫，“你盯着王心悦，没发现她去找许堂了吗？”


    “不算去找，王心悦和陈佑谈崩了之后，王心悦去了隔壁饭馆。虽然她进去后，过了一会儿大公子也来了，但我在她的包厢门口盯着，大公子并没有进去，两人没有碰面。”左暗卫答道，表情依旧镇定，似乎丝毫不受许颜态度变化的影响。


    “我知道了，你们继续下去盯着吧。”许颜在他们口中再得不到有用信息，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


    水青送他们出去，过了一会儿回来时，随手把门关紧。


    保密准备都完成，许颜从桌子底下又拉出一张椅子，给水青腾位置，“坐着说吧。”


    “小姐，今天下午我接到了咱们守在招聘启事下的人通知，说是有人递了请愿上来，并且通过了那边的考验，需要我们这边安排时间进行最后一道考核。”水青在许颜的示意下汇报。


    许颜点头表明听到了，“那就明天下午吧，我们过去。”


    见水青记住了的表情，许颜补充，“你明天上午过去，直接在那边等我。早上我去南郊善坊那边还有点事，不确定什么时候结束。我会尽快过去。”


    “是。小姐就一个人吗，要暗卫……”


    水青还没说完，听到“暗卫”两个字，许颜直接打断她的话，“不用暗卫。许府的暗卫最终只听父亲的话，不能全信。”


    “父亲现在已经开始试探我了，我们自己的势力要尽快培养起来。”


    语毕，许颜叹了口气，“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小姐，明天我会安排车夫一直跟着您的行程。确实不早了，小姐早些休息。”水青应下来，帮许颜开窗通了风，也告辞离开。


    许颜又翻出那本《三时纪要》，接着夹书签的地方往下看了一段。然而心里还是乱糟糟的，没看多少就看不进去，又把书签安置回去。


    目光渐渐飘到窗外，许颜索性站起身走到窗边站定，清凉的晚风扑到脸上，颇为舒适。


    夜空晴朗，万里无星。接下来一日，应当是个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