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姜瑶

作品:《没有郎君我可怎么活啊

    “一个合适的身份,永远是立足的第一步。”


    陈文荷对着菱花镜簪上一支红兰,镜中美人堪称绝色,淡粉色的云肩缀着明珠,水绿长裙迆地,如画中桃花仙。


    十五少女面容还有些稚嫩,却已经能瞧出倾城的风采,为她打理发丝的侍女攸竹起身细看了一眼,小姑娘圆乎乎的脸上不禁艳羡道:“小姐生的真漂亮。”


    “瑶儿,来,先让母亲看看,”一衣着华丽的妇人笑着推开房门,她一身墨绿色锦衣,颈边手上有翡翠点缀,面相十分和气。拉着陈文荷转了一圈,妇人颇为满意道:“瑶儿这张脸啊,说是艳压燕京也不为过。”


    此为驻守燕京的督军夫人李氏,姜督军与王通判交情匪浅,陈文荷从拟定人选中挑了这户人家,顺顺利利成为了姜家大小姐姜瑶。


    姜督军为人低调,却很得民心,家中女儿姜瑶甚少踏出闺阁,前些年不知所踪,大约是被羌煞人劫走,此事夫妻俩并未声张,生怕激化边境矛盾,竟也选择忍气吞声。只是派出人手暗中寻访无果,如今倒正好为陈文荷腾了个合适的位置。


    与开封不同,燕京及附属封地由燕王全权掌控,不知道的贸然入城,险些会以为是他国。此地民风开放,适龄少男少女常有聚合,方便适龄婚嫁,结成两家之盟。


    既然选了姜家,陈文荷自然不会放过摸清燕京势力的机会,这花神宴乃是燕王直系属下一手操办,不得不盛装以待。


    “母亲这样夸下去,怕是叫人见了我,只道大放厥词,叫人贻笑大方,”陈文荷笑道:“京中貌美女子甚众,姜瑶尚算不得什么。”


    “你这孩子,当母亲没见过那群花儿似的,”李氏嗔怪道:“上街看了十圈也难找出来有我们家瑶儿半分美貌的。”


    陈文荷垂眸而笑。


    夏日的暑热过去,驻扎燕京已经三月有余,眼瞧着腊月将要到来,师厌抽空回了趟长生殿,算算日子也已经离开半个月了。


    “大小姐这身新衣裳真好看。”


    侯在门口的是与攸竹一同调来服侍陈文荷的另外一名婢女梨霜,她生的颇有姿色,精于女子妆容,见到陈文荷出来,真心实意地赞叹一番。


    “走慢些,我深居简出,久不见旁人,怕多说多错,先看看锦街如今的光景。”陈文荷掀开帷幔,淡声道。


    两名车夫唯唯诺诺地应了,梨霜与攸竹盈盈一拜,分别随侍在马车左右。


    “瑶儿路上小心。”李氏站在门口,由侍女搀扶着,慈爱万分地朝陈文荷挥了挥手帕。


    马车内,鹤心整装待命,穿的是姜府侍卫的制服,腰上肩上都有金饰,他显然有些不适,时不时扯一扯那扣紧的衣领,浑身跟有跳蚤似的。


    “我记得这身衣裳是请了裁缝专门比照你的身板做的,”陈文荷看他拱来拱去的身影不禁好笑:“穿不惯,下次还是穿以前的吧。”


    “在外面出行不规矩点会给小姐惹麻烦,”鹤心嘟囔道:“从前不知道,这富贵人家的金织银线,像是有虫子在咬人。”


    “天下不义之财大都如此。”马车走的平缓,陈文荷沿路看向外头亮堂富丽的长街牌匾,人潮如海,车水马龙,俨然不亚于开封盛况。


    “好!剑吞进去了!好伎俩!”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杂役高台,场上表演如火如荼,正在吞剑;另一边,街头数位美貌伶人素手拨弄着黄杨琵琶,清歌几曲;不远处,偌大的一家灯铺货架上摆满了琳琅花灯,五色明烛燃得熊熊四起,高耸如赤色琉璃般的华丽酒楼之上,不时有飘零的花瓣挥洒到路上。


    再穿过几条街,便是燕王一年一度“花神宴”的举办地点——锦乐天府。


    燕京女子美貌风致,其中十六位格外出挑的,乃是燕王钦点的绝代佳人,又有个诨名,叫燕京十六花,与之相对应的是十六位容貌才学最为出色才的世家子,又被称作锦州十六才,燕京未成封地前本名锦州,算起来,这样的名头才是门当户对。而这花神宴的赴宴信物,恰好是是一对花蝶盏,听说燕京好些年的金玉良缘便是由匹配到了相称的花蝶盏,从而成双成对的。


    李氏遣人送给她的是一支红玉兰,陈文荷早早便无所谓地将它簪在了发髻上。


    这花神宴浮华奢靡,前来赴宴的人也不论门第高低,只论相貌才学,是以平民之中也总有格外出色的惹人注目,一夜之间声名大噪。


    梨霜与攸竹被眼前热闹非凡的场景感染,年纪尚轻的丫鬟们脸上绽出欢欣的笑容,攸竹侧身道:“大小姐,这里好多吃的玩的,还有新奇玩意,离开宴还早,咱们要不要先去逛逛?”


    烟火迷离,鹤心瞧着外头红红火火的景象也有点发怔,可再回头看向陈文荷,却见她神情寡淡,明显不感兴趣。


    “好,带上银两,咱们去逛逛。”脸上尽是淡漠,语气却很是热络。攸竹没敢掀开轿帘打扰,鹤心却清清楚楚地看着陈文荷面无表情地热烈回应着,感受到他的目光,她挑眉道:“感兴趣就去玩玩。”


    鹤心立马低下头,耳尖有点红,知道刚刚的表情被陈文荷看在眼里了。


    一架精巧的马车停在街边,车中女子探出头,提着裙角下来那一刻,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有人瞧过来,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喟叹。


    “这是哪家小姐?怎得生的这般美貌?”


    “那眉眼同话本里说的九天仙子一般。”


    “怕不是也去参加花神宴的?我看着比那郑三小姐还要美上几分。”


    ……


    另一处街头,伏清玄一身湖蓝色对襟长袍,正拿着一把青玉扇子打量。


    “十两纹银,不能再少了。”店家是个相貌美艳的女掌柜,墨发斜梳,一支乌木簪子挽得颇有风情,好整以暇地看着伏清玄。


    “不是价钱的问题。”伏清玄只笑,依旧把玩着那把青玉扇,看上去像是爱不释手。


    “这做工也是天衣无缝的。”女掌柜一撩头发,半点不肯让步。


    “我说好姑娘,别急,你且看看,此扇与我相称,可还风雅?算不算有缘?”伏清玄笑道。


    “风雅?”女掌柜耻笑一声:“不错,你疯癫,它文雅,高下立见。”


    “不至于这么不给我面子吧。”伏清玄苦笑。


    店铺外,伏子絮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被责难的师兄身上,他紫白的衣袍间挂了只惹眼的红蝶盏,眼下,正将它取下托住,那张冷静秀美的脸上难得露出有点麻烦的表情。


    与女掌柜好说歹说,又是哭穷又是赖皮地买下东西,伏清玄兴致颇高地跨出店门,一眼边看见伏子絮微微蹙眉,像是下定决心那般,要将这个不合眼缘的东西扔进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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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别别!”伏清玄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伸手接住了那红蝶盏,心有余悸地看着眼眸幽深的师弟:“这是做什么,讨个吉利的小玩意,这么丢了不是不给燕王面子吗?”


    “丑。”伏子絮言简意赅道。


    伏清玄语塞,反复确认地多看几遍,燕王审美已经相当不错了,这小玩意做工精巧,蝶衣闪烁着琉璃幻彩的光泽,虽然有些女气,但凡摆到摊位上,也绝对是大姑娘小姑娘哄抢的东西。


    “那也别扔了,我替你收着吧,我不嫌丑。”伏清玄咳了几声,将其收入袖中,知道这个师弟的脾性,也不多说。


    “师兄,”伏子絮无言看着他鼓鼓囊囊的衣袖,刚刚的扇子也塞里面了,忍不住提醒道:“我们身上有钱,也有人手。”


    “习惯了习惯了,不是攥在自己手里我不放心,”伏清玄伸展一下胳膊,保证兜住他袖子里那些宝贝后,怅然道:“穷苦日子过多了,当年在麓山清修,我二人连个馒头都要对半分,如今就算要买些什么,总想着能杀一点是一点。”


    提及昔日,伏子絮眼眸微动:“十六年来,师兄照拂良多。”


    “一同拜入师门后,彼此朝夕相对,你我十年如一日,至亲兄弟也不过如此,何须客气。”伏清玄道:“我虽滑头,人情世故比你懂的多谢,修为上却远远不如你,若非师弟托举,哪来你我二人这等光景。”


    寿典事毕后,伏子絮几次寻访绣春楼无果,蛛丝马迹在绣春楼易主拆楼重修后更是全部中断。伏清玄倒是从三皇子的失踪里瞧出点眉目,然而考虑到此事涉及宰相与皇后利益,暂时没有如实相告,左右淑妃心思细腻,已经猜出个眉目,现在与皇后在后宫中斗得翻天覆地,算是互相制衡。


    根据天书指示,伏子絮纵览舆图,最终决定前来燕京打探消息,解读天书异象。冯怀均遣人一路护送,其世家公子的身份仍然无人置喙,朝廷上下心知肚明地相继隐瞒着。


    “嗯?”伏清玄远眺,远处有位坐在长凳上的伶人女子断了琵琶弦,指尖顿时见血,小鬟冲上来止血时却被老板踢翻了身子。那老板面相刻薄,恼怒地掀开瑟瑟发抖的乐伎,不住朝不满的看官赔笑道:“各位,意外意外,明珠伤了手,后面还有雪桃献伎。”


    “谁不知道你千机阁唯有明珠姑娘一人独大,”几个肥头大耳的员外冷笑道:“她伤了事小,大好的日子扰人兴致,你只管退钱!”


    “哎呦,这万万不可,咱们历来没这个说法啊,”老板摊开手连连推拒:“不然这样,我让明珠对着诸位磕几个头谢罪?”


    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仍有人满腹怨气,明珠脸色惨白,被老板揪着后领,如鸟雀一般扔到众人面前,有人流里流气地喊了一声:“磕头认错有什么意思!你收了多少两银子,就让她脱多少件!”


    “大人,我是乐伎,只卖艺不卖身!”惊恐万分地捂住胸口,明珠气愤不已。


    “不脱也行,你把钱全部赔给我们,咱们就当没有来过!”


    开始老板脸上还有些犹豫,后来在众人情绪高涨的煽动下也动摇了,俯下身道:“脱吧,脱几件,不然我也护不住你。”


    “你们……休要逼我!光天化日之下,燕京是有王法的!”明珠不住后退,声嘶力竭地叫喊着,躲开那些向她伸过来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