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确站在第一医院住院部的楼下，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幸好此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城市早已陷入沉睡，他们不用担心引起公众注意。她忧心地看着这栋九层高的大楼，庆幸这次的陷落地范围只局限在三楼。她作为没什么战斗力的后勤部门只能待在外面守着，必要的时候安抚民众。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她受惊一般猛地转身，入目的是陆安宁因为含着棒棒糖鼓起的脸，她松了一口气说：“你来得好快啊，老大说你来了直接上三楼就行。”


    嘴里的棒棒糖换了一边脸颊含着，闻言在心里吐槽了一下361这个不靠谱的导航，不然她还可以更快。视线转向眼前的大楼，她问沈确：“啥情况？”


    沈确拿出检测仪，上面是复杂的曲线和数据，陆安宁看不懂，眨巴着眼睛听她解释，“B级污染源，代号‘蜘蛛’，污染值68，医院在看监控时发现了一个病床上的患者居然翻窗逃走了，立刻报了警，接线员觉得不对就联系了我们。”


    陆安宁咬碎嘴里的球状糖果，浓郁的奶味在嘴里弥漫，她露出一点小虎牙，笑着看向臭味最为浓郁的三楼，眼里赫然是望大把人民币的精光，十分迫不及待。她拍了一下沈确的肩膀，走进大门，直上三楼。


    电梯已经被禁用，各个楼层都有人员看着，禁止随意出入。三楼的楼道口也守着一队人，但在一群黑制服里，一个束着发带、白衣飘飘的女人尤为惹眼。


    她背着手，身板挺得很直，微抬着头从窗户看向外面的月亮。


    “懒懒，我仿佛从她身上嗅到了装逼的味道。”


    “我也。”


    陆安宁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就抬脚欲往里面走，那个女人却是突然转过身，清透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说话声音如清泉伶仃、玉石碰撞，“你是何人？”


    陆安宁拿出已经被咬干净的棒棒糖棍子，抛向角落的垃圾桶，回道：“我也是七队的，额，新成员，李易泽让我上来的。”


    那个女人挑了挑细眉，“你是陆安宁？”


    “嗯。”陆安宁稀奇地看着面前姿态讲究，说话半古不古的女人，心中对她的身份隐约有了猜测。


    果然，下一刻，白衣飘飘的女人便两手抱拳，对她微微鞠躬，自我介绍道：“吾乃文琴，字归雁，初次见面。”


    文琴是从仙云大陆穿回来的，那个大陆里所有人都是修仙的，寿命也是一个赛一个长。文归雁在那里待了一千多年，成仙都两百多年了才穿回来。因为在那种十分讲究规矩礼仪的大陆待得时间太久，回来好几年都改不了文言文的遣词造句，说话总是咬文嚼字、文邹邹的，据说是在刚穿越的时候就被家族的礼仪婆婆狠狠地调教了一番，所以已经深入骨髓了。


    陆安宁回忆着李易泽给她看的消息，学着文琴的样子也抱了下拳。


    “这里已被吾设了结界，吾这就放你进去。”文琴飘到结界前，手放在空中似乎碰到什么屏障，过了一会，示意陆安宁可以进去了。


    陆安宁朝她点点头，迈进结界，更加浓郁臭味差点要熏晕她。她皱着眉望向天花板，视线里全是一层又一层细密的蜘蛛网，它们层层相叠，几乎铺满整个天花板，网状的丝正在向墙壁蔓延。她径直走到李易泽旁边，皱着鼻子问他：“怎么回事？”


    李易泽的神情很凝重，“污染源虽然在这，但有一个严重病变的污染物逃走了。”


    他把调出来的监控给陆安宁看。


    那正是发生在两个小时前的画面。画面中一个躺在病床的枯瘦老人突然于黑暗中睁开眼，他的目珠浑浊，眼黑部分相比眼白有点过于大了。他突然起身，直愣愣地呆坐了一会，皱纹沟壑的脸上突然扬起一抹笑，唇角拉得极大，发黄的牙齿露出，唾液从嘴边成股留下。他一下掀翻被子，跳起来改为趴在床上，甩了一下头就以这种前胸向下的姿势跃到地面上。两只皮包骨的手臂直直撑在地上，撑起上半身，他靠着手臂一前一后，以不寻常的极快的速度翻到窗外，消失不见。


    一整个过程，老人的脸上都维持着古怪的笑，唾液流了一地，拖出长长的一条线。移动过程中，双腿像是完全没有知觉一般，一动不动。


    “监控拍不出病变，护士查房的时候发现人不在，去调监控的时候发现他的异样，他们自己寻找未果，并且都感觉自己身体也不对劲，怀疑有人投毒什么的，就报警了。谁知道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等我们过来，护士医生全都昏迷了。”李易泽稍微解释了一下，又说，“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准备分队前往各个房间调查，你和我一起可以吗？”


    陆安宁表示可以，等李易泽分队完成，一群人分头进入每个病房。


    她跟着初次见面的七队成员直接前往逃走的污染物所在的病房316，是整层楼里最里面的房间。一般来说，第一污染物所在的地方，污染源也在的几率很大，既然污染源没有随着污染物一起离开，那么它还在316病房的可能性很大。


    李易泽小心翼翼地转动门把，推门的时候却感到了阻力。


    陆安宁站在旁边从打开了一点的门缝看进去，门内居然已经被包裹住了厚厚的蜘蛛网，从天花板到墙壁再到地面。白色的蛛网，绵软浓密，整个房间像是被白雪裹住，目之所及皆是绵白色。


    李易泽皱着眉，从腿部抽出匕首，从上至下果断地划开蛛网，声音却很轻。等堵住门缝的网被彻底划开，他又轻柔的推门，地上堆积的蛛网因为门板的移动，叠起褶皱。


    七队的成员不像陆安宁一样能闻到污染的味道，他们闻到的是浓郁的阴湿角落里昆虫鼠类的粪便味，纷纷恶心地皱起眉。


    陆安宁离李易泽最近，一下就看到屋内漫天遍地蜘蛛网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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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稀奇。她甚至觉得这个场景有些诡异地美。房间里特别安静，黑夜也被白色盖住，视野里几乎只有奶白色，那么干净、那么纯净。


    她见李易泽僵在门外，问道：“怎么不进去？”


    “这些蛛网有点碍事。”


    李易泽身后的一个队员说：“要不我用冰把他们冻起来？”——这位是冰系异能。


    陆安宁却是直接用人手拂过地上厚厚的“白布”，在李易泽大声制止不及时，淡淡地说：“没关系，这些蜘蛛网跟普通的蜘蛛网一样，污染性不大。”


    李易泽并不是因为污染感染的异能者，所以对污染的感知并不强，他觉得陆安宁应该和他一样，所以对她的话有些半信半疑。谨慎起见，他还是决定让刚才提议的冰系异能者将地板先冻住。


    这陆安宁就不开心了，撇撇嘴，缓缓升起双脚离地，浮在空中。她独自飘进病房，一个一个病床看过去。


    这是一个六人间，除了跑走的污染物，其余五个人皆双眼紧闭地在床上一动不动。白色的蛛网似乎和他们地洁白的床单融为一体。一层又一层的蛛网织成洁白的“布”包裹他们的半边身子，又有个别几根丝线覆盖上他们的太阳穴、鬓角、下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面庞中心蔓延。


    她看到有一个病床的人是一个小姑娘。小姑娘两颊凹陷，面色很差，紧闭的眼底浮现着淡淡的青色，双唇干燥像是很久没有进水。小姑娘的身体也很瘦弱，被子鼓起小小一块，放在外面的手臂外侧爬满蛛网。


    陆安宁俯身飞下，同样不大的手轻轻拂过小姑娘鸦羽一般的睫毛。


    女孩眼底藏着淡淡的悲悯，俯身轻触另一个稚嫩的女孩，指尖仿佛泛着光，整个人竟是散发着几分神性。


    林亿南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是研发部的成员。七队每次出动都会带上至少两个研发部的人，因为每个污染的感染方式不一样，随意处理可能会造成更严重的伤害。


    七队的其他人有条不紊地给每个病人注射抑制剂，林亿南也按照自己的职责开始对一个病人检查。


    陆安宁又重新“孤傲”地独自飘在上空，一下就注意到一个外套白色实验服的高挑的姐姐，好奇地凑过去看。她看着那个面生的姐姐戴着手套对一个病床的人翻了翻看了看，便直接说：“蔓延到他们脑袋上的蛛网可能已经链接到神经了，轻易剥离可能会使大脑损伤。”


    陆安宁肃然起敬，就随便检查了一下居然就能得出结论，这就是学霸吗？


    李易泽按着耳机，将她的话转告给其他人，耳机里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有成员惊恐地叫了出来，他变了脸色，赶忙问发生了什么。


    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之后，老杨干着嗓子说：“蜘蛛，一只巨大的蜘蛛。303病房，污染源在303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