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挺喜欢吃桃子的。”江舟瞄了一下四周，摘下口罩飞快的咬了一口，表情俏皮，“你的伤怎么样了？”


    沈芥没有多聊的意思，但又不好一走了之，只好驻足，“差不多了。”


    “宋主任挺会照顾人的。”话里有话，刚才的俏皮也不见了，转而眼波流转，“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芥。”


    “江舟。”


    江舟先伸出了手，沈芥被动的握手，那双手，软绵绵的，沈芥都怕自己手上的茧子刮坏，匆匆抽回。


    “有机会一起吃饭，让宋主任带上你。”礼貌又体面的话，充满了歧义，误会。


    回去以后，沈芥在书房学习，整理资料，平时都是三秒进入状态，今天却是心不在焉，笔记总是出错。


    宋弥回来时，汤还没出锅。


    “好香啊，出电梯就闻到了。”衣服没换就挤进厨房，一口吃掉了两个大虾仁，毫不吝啬的夸赞，“小孩变厨神了。”


    沈芥在言语上轻佻不起来，但总会回应，今天却有点闷，直到宋弥换好衣服出来，他都呆呆的坐在餐桌旁。


    “欸，小孩。”宋弥习惯的给他盛汤，添了大半勺的鸡蛋，“怎么了，学校有事？”


    “乐维说，通过学校的交涉，外国语那边给那俩学生记了处分。”


    “好事啊，怎么闷闷不乐？”


    “哥，”他放下筷子，双手交叠在胸前自然的下垂，看起来乖巧又认真，“今天江护士跟我聊天了，这事，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其实他想说，有没有资格问。


    “没有该不该，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餐桌，宋弥觉得太远了，他绕到沈芥身边坐下，面对面，“上次你看见的是个误会，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如果非要定义，那就是同事。”


    江舟的话，掺杂着难以描述的暧昧和主人翁的姿态，沈芥没想好怎么复述，宋弥接着说道：“不管他跟你聊什么，你都不要想歪了，我会跟他说清楚。”


    沈芥点点头，左手拇指一截一截的掐右手的食指，留下一串红红的印记。


    “小孩，我也有个问题。”宋弥先是攥了一下他的手，让他别掐了，而后勾起了他的下巴，“你是以什么立场来过问我感情的事？”


    这个夜晚很长，长到醒来还是夜晚。


    早上宋弥想送沈芥回学校，沈芥以赖床为理由没出来。


    等下班回来时，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再熟悉不过的家，有种空唠唠的感觉。


    家里被打扫过，鱼缸换过水，穿过的衣服晾在阳台。


    餐桌上，沈芥坐的位置，杯子地下压着一张便签，--哥，谢谢。这是你垫付的医药费。


    跟上次一样，整齐的一沓人民币，宋弥失笑。


    客厅都打扫了，厨房没理由乱七八糟，怎么砂锅还放在灶台上？


    他转身进厨房，砂锅里是熬好的粥，旁边平底锅里是鸡蛋煎的馒头片，还有几片火腿肠。


    冰箱里，蔬菜，水果都是新的，还有两盒鲜牛奶。


    宋弥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像是一个出远门的妻子怕懒丈夫饿死，又像是一个急着划清界限的胆小鬼，不差分毫。


    简单的饭食摆盘，他拿起手机拍照，破天荒的发了一条私生活的朋友圈，配文---晚饭是一顿丰盛的早餐！


    他们已经有了许多的共同好友，评论里，唯独没有沈芥的互动。


    两人之间，总是宋弥主动联系多一些，这次分开，都沉默了。


    躺在床上，宋弥想起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明明存的是坏心思，最后却......


    换药的那天，人没有来医院。


    “那不你弟嘛，自个不能问问啊？”大巴车车祸，急诊一下送来20多号人，老刘头在电话里语气不善，“这是你打的第三个电话了，我告你啊，再打拉黑你。”


    宋主任刚下台，也在更衣室，隔着衣柜门露出个脑袋，“我劝你讲明白事再拿刀，这台没5个小时下不来。”


    手指悬在名字的上方，犹豫不决，突然进来一条信息。


    --哥，我在学校医务室换了药，医生说恢复的不错，你不必挂心。


    惊喜之余又有点失落，只回了知道了三个字。


    从医务室出来，沈芥去图书馆看书，乐维则要去约会，最近跟祝佳洁进展神速。


    “你等会。”来往的人多，乐维把他拉到路对面的长椅坐下，先叹气，“你从回来就闷闷的，我以为是伤口不舒服，可医生说没大碍，到底怎么回事？”


    沈芥不知道该怎么说，缄默摇头。


    “又跟大哥吵架了？”


    “没有。”


    乐维起身到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水，自己先灌了大半，拿出大家长的姿态，“哎，说实话，大哥对你真不错，别老拿脾气。”


    “你倒地的时候，那大高个还想落井下石，往你腿上的踩，大哥一胳膊就把他拎后面去了。”


    这些沈芥一概不知，宋弥也不曾提及，握着水瓶，手心一层汗，热热的。


    “大哥看起来那么体面，没想到干架也不在话下。”又想起了什么，指指医务室继续说道，“一路背你来的医务室，最后把你抱上的车，照顾你，亲哥也就这样了吧。”


    某些念头，某种想法，在此刻越来越清晰。


    沈芥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拿脾气？”


    “嗨，我还不了解你？”乐维搭过他的肩膀，撇嘴道：“你总喜欢自己琢磨，有话不说，实际人家根本不是那样想的。”


    乐维的手机响了，腻歪了一分钟才舍得挂。


    在听君一席话之前，沈芥只是拿不准宋弥的想法，现在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不确定了，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他摆摆手，让乐维赶紧走。


    夜半的医院都是暗黄色的路灯，只有急诊外灯火通明，江舟迎面走来，提着两杯咖啡，“今天这么晚？”


    “刚下手术。”宋弥有点累，肚子里空空的，想到家里没有做好的汤饭，胸膛里也空空的，不欲多言，“值班啊，忙吧。”


    “我以为宋主任会来兴师问罪，是我想多了？”


    “你想多了。”


    “那我下次可要对他好一点。”江舟靠近，踮脚凑上来，将亲不亲的挑逗，从嘴角游离到耳后，“宋主任明天有时间吗？”


    宋弥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任由他撩，声音依旧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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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你对于我们之间的关系想多了。”


    江舟站好，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我们什么关系你不清楚吗？如果这一点达不成共识，那咱俩就只是脑外医生和急诊护士的关系。”


    宋弥嘴角挂着笑，慢条斯理，“他不是你的情敌，不要再做这种无聊的事情了。”


    深秋的雨水来势汹汹，暴雨如注，光是站在窗前就能感受到初冬的凉意。


    昨晚宋弥没有表态，但江舟举着伞站在雨里等他，“宋主任，我今天没开车，顺路捎我一段吧。”


    江舟和宋弥住在同一条线上，只不过比宋弥要远，从桥上下来时，江舟瞥了不远处一眼，说道：“去你家也行，近。”


    宋弥顺着车流前行，专心的开车，到地方时，一阵大雨刚刚过去，他指指前面的小区，“这儿离你家近。”


    酒店就在江舟所住小区的后面，中间隔了一条马路。


    自家楼下开房，真是绝了。


    窗外是雨中斑驳的万家灯火，房间内是旖旎的春色满园，沙发上一趴一站晃动的身影久久不歇，旁边台灯再次亮起时，纠缠的喘息声还在继续。


    窗帘缝隙内泻进一道亮光，宋弥已经穿好了衣服，弯腰拿手机时，心脏猛的跳了一下，有那么几秒的慌张，震天的惊雷在身后响起。


    不安的苗头一旦燃起就难以下压，他顶着雨钻进了车里，顾不上沾湿的衣服，心急的拨通了电话。


    通了，没人接。


    又打一遍。


    打第三遍的时候，宋弥由刚才的心慌变成了心悸。


    这个时间，图书馆早关门了，沈芥只能在宿舍，即便有事暂时接不到，那别人也应该听到了，难道宿舍就他一个人？也不对，每通电话间隔3-4分钟，宿舍就他一人也早该看到了。


    越想越不对劲，冒昧的拨了乐维的电话。


    这通电话在第三声响起时就被接了起来，“大哥，嘿嘿，头一次接到你电话呢。”


    “不好意思，没打扰你吧？”


    宋弥想直奔主题，但听到乐维还是一贯嬉笑，心稍稍安定了些。


    “哪的话啊，生分。大哥，啥事？”


    “我打沈芥的电话没人接。”宋弥顿了顿，斟酌着用词，“他，不在宿舍？”


    “啊，大哥，您不知道啊，沈芥昨天回老家了。”


    “我们俩，有点事情，没说清楚。”


    乐维皱了下眉，心道，自己猜的果然没错。


    “家里有什么事你知道吗？”想了想，又问，“老家地址有吗？”


    “哦，老家那边也下雨，姥爷山上采药，不小心摔了。”乐维没把心里的疑惑问出来，只道：“不过没大事，我昨天问他了，就扭了一下。”


    “人应该是在医院忙才没接到电话。”


    那边一直没声音，乐维又叫了一声大哥，“哦，我在听。”


    “那我把地址发你。”


    刚收拾好的江舟从楼上下来，座椅又凉又硬，他不舒服的动了动，问宋弥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我有点事要走，改天吧。”听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从座椅后抽出一把伞，“贴心”的递给了江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