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组选手们，表演状态都不好。


    要么就是错误频出，要么就是肢体、表情僵硬，装出来的轻松，实际上胳膊都在抖。


    廖蓝心看着，心情也越发担忧起来。


    连着好一会儿都没有时顽的镜头，她只好在镜头的边边角角寻找时顽的踪迹，试图从一点儿蛛丝马迹里推测出对方的心情。


    但一切都显然地告诉她，不太好。


    等了很久，总算一个特写的reaction镜头给到了时顽。


    时顽抬起眼，似乎在面对镜头时短暂抽离了情绪，条件反射般地咧嘴笑了一下，眼睛弯成一弯月亮。


    虽然和平时的笑容不太一样，但也算得上自然。


    瞬间，廖蓝心的心仿佛被安抚了，落定了些。


    她想，如果是时顽的话，一定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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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叫到名字，时顽从座椅上站起来时，只觉得四肢都微微发麻，似乎不太受自己操控。


    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身子，迈出步子去，只是意识跟世界中间仿佛隔了一片，雾蒙蒙的晕。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时顽侧过头，是李执竹。


    他看起来倒是平静得多，神态和平日里并没什么差别，眼睛沉静的如无风的湖面，仿佛淘汰被/杀对他来说没什么影响。


    不过，也难怪，时顽几乎有点怨愤地想到，他本来就没想着活，新规则反而是遂了他的意吧。早超生晚超生，只不过是多吃几顿饭的差别。


    李执竹却靠近了，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你知道作战前的心情吗？每个人在第一次上战场时，都会害怕。”


    “没有人不怕死，但是，只有认为自己能活着的人，才不会死。”


    “等这场比赛结束……我会告诉你一些，关于你哥哥的事情。”


    时顽的脚步顿住了，片刻后，才重新走向舞台。


    只是这一次，稳定了很多。


    她摇了摇头，把脑海中过分杂乱的蛛网绳结般的思绪统统甩掉，大脑重新回到一片清明——


    她在怕什么？她又没输过！


    她上辈子、这辈子，但凡是需要比拼舞台的时候，哪怕是平局，她也从来没输过。


    她畏惧的是死亡，而不是舞台。


    死亡尚远在天边，而当下近在眼前的，正是她深深热爱了两辈子的舞台。


    在舞台上坐定的那一刻，她轻轻点了一下手心的终端。


    接收到开始的信号，漆黑一片的森林中，配乐声应时响起，轻灵的乐曲如同被风吹来。


    面对长时间的黑暗，观众席窸窸窣窣，弹幕也有很多疑惑：


    【音乐都响了，怎么还没开灯？】


    【设备怀了？？？】


    而下一秒，光，出现了。


    最初，观众们还以为是背后星空异色的星光，从大树枝叶的缝隙中透出。


    可随着光点越发密集、茂盛，无数闪烁柔和、如同点星般的光晕，从树上的某一处颤颤飞舞，分散开。众人才意识到——


    那不是星星。


    可如果不是星星，又是什么？


    不像常见的装饰点状光源，所有的光点行动毫无规律，甚至飞行路线都不够干脆利落。


    可那光芒又实在与自然融为一体，此时此刻，飞舞的光点充斥在整个树冠上，浅绿色的光照亮出浓郁而富有生机的枝叶，勾勒出夜空下一个古老沉静生命的轮廓。


    一棵闪光的树，一棵……如同活过来一般的树。


    乐曲中跳入了一段轻快舞步般的和弦。


    随着乐曲的变化，这满树的光点竟突然向着一个点移动起来，逐渐聚集。


    所有“星星”都汇聚过去，照亮了树干侧枝上人影的轮廓。


    伏在膝盖上的少女如同刚刚被唤醒一般，抬起了头，长长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露出脸颊。


    萤火照亮了她带着露水般的脸颊、花瓣般的嘴唇，以及那最吸引人注意的——泛着点点微光的眼眸。


    这是时顽从死去的萤火虫身上得到的发光物质，她将它涂抹点缀在眼皮和睫毛四周。


    于是，在幽暗的夜色里，一双精灵、鬼魅般的眼眸，就这样先于所有跳入了所有人的视野里。


    至于为什么萤火虫会先四散、随后又向时顽聚集，那也很简单。


    她摊开掌心，上面涂抹着她后来在山洞里找到的真菌汁液。


    与现代世界的萤火虫不同，她遇到的这一处虫类聚落，只不过具有类似的发光特性，实际上完全是另一种物种。他们靠食用某种特殊的真菌为生，真菌的气味对它们有特殊的吸引力。


    于是，当她摊开手掌时，气味逸散而出，萤火得以聚集。


    她垂眸，唱出今天漫长前奏后的第一句歌词：


    “光有多渺小，够不够，照亮你的眼眸……”


    时顽的声线条件其实并不算最突出，她依靠的是日复一日训练的唱功，极致的细节处理，和极高的唱商。


    此刻，她干净的歌声流淌而出，混了气声的唱腔，恰如那一点萤火——


    明亮，将听众们的耳朵点亮。微小，弱小得仿佛下一秒就能熄灭，却仍旧在尽力振翅飞行。


    闪烁的萤火光点，不仅仅聚在她一个人身旁，更是逐渐向下，微光裹挟着像一阵可视的风，点亮了树下的两个高挑修长的轮廓。两人从舞台两边款步走到正中。


    观众们这才看清，不仅仅是时顽的脸上、她的云朵般层层叠纱的裙摆、还有两男身上的衣服，都有着微光的点缀，


    时顽从一人高的树干上轻盈跃下，姿态如同一只林间的鸟儿，正好落在李执竹和南歇风并着的肩上。


    随后，脚稳稳踩着两人的手掌，一跃而下。


    在落地的刹那，全场的灯光，一瞬亮起。


    舞台灯光亮起后，观众们这才看清了他们的服装。


    三人都是一身白色的礼服，布料蕴着流光，袖口领边缀饰着如光晕般轻柔的绒边，在一片浓郁到底的绿色背景里，非常显眼，显得洁净脱俗。


    舞台画面骤然的亮起，让观众很不适应，看表演者都有了层虚的影子。


    此后，才是南歇风和李执竹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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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歇风镜头表现力很好，低声吟唱后对着镜头一个抬眸，赏心悦目的大特写，引得观众席一阵惊呼。


    李执竹的肢体底子优越，可以轻松完成对肌肉协调性要求很高的动作，于是被时顽安排来做一些高难度的舞蹈动作。


    镜头切换间，三张各有特色的美丽的脸轮流切过去。


    随着歌曲的推进，明亮的舞台，却又逐渐暗起来，仿佛晴日再度被黑夜吞没。


    还剩最后一个动作，一小段齐舞。


    时顽把手搭在了两人的肩膀上，右手却觉得湿润。


    她趁转头的功夫余光去看，却看到手心一片粘稠的鲜红色——


    此刻她位置略微落后于两人，于是能清楚地看到，李执竹那被暗红色血液沁湿了的后背。


    随着接连的动作，那朵血花在白色的布料上蛛网般蔓延开来，淡淡的血腥味进入了她的鼻腔。


    她一下子反应过来——


    服装的确被人动了手脚。


    那人的手段隐蔽，以至于她拿着衣服检查时根本看不出来，而李执竹卡着时限赶回来，更是来不及检查就换了衣服。


    有很多种手段可以造成这种效果：在层叠的布料中间缝入一片刀刃，刀刃一层层磨穿布料，到最后才割破皮肤；再或者，在衣服的接缝中插进细针，这样，就只有在做大动作的时候，针才会穿出进肉里。


    是谁做的？


    该怎么办？？


    愤怒涌上心头，她的表情管理出现了一瞬的僵硬，而正是这一瞬间，就被李执竹察觉。


    借着动作，李执竹旋转回身，姿态半跪，给她对了个口型：没事。


    时顽眨了一下眼睛，以示清楚。但实际上，也没有更多时间留给她思考了——


    舞台已经重新暗下来，他们的脸庞逐渐变得只剩下大致的轮廓。


    现在，音乐戛然而止，关键的部分即将到来——


    不少观众都察觉到了舞台照明的反复变化，有以为表演已经结束了的：


    【啊啊啊，这就要结束了吗，意犹未尽啊，好美的舞台】


    【以黑暗开始，又以黑暗结束，前后呼应好有感觉，像精灵舞会落幕……】


    也有对灯光变化感到奇怪的：


    【灯光怎么一直在变，这种渐变式的关灯还没怎么见过】


    【幸好这次变得慢，之前那下我眼都要瞎了】


    【哪有那么夸张，楼上是别家粉丝吧？？？】


    时顽捻起裙摆上的绒毛，用干燥的指尖轻捻。


    温度在她指尖上升，一簇火苗顺着裙摆上处处点缀的绒毛，火蛇蜿蜒爬上。


    她抬起头，向着最近的镜头走过去。


    黑夜中白色的裙摆，血红色的火焰，泛着莹莹幽光的眼眸。


    像鬼吗？绝不。


    她的步伐那么坚定，走得那样稳。


    以至于那火焰，几乎像是极度压抑下的不甘心的熊熊怒火。


    那一片片轻柔的白纱燃烧、向上飘起。


    幽深的森林中央，逐渐被火焰围绕的她，像只命里朝生暮死、却仍执意扑火的飞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