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调的黑色车子驶入清晨的校园，宋菀让他靠边停下。


    陈见津：“怎么了？”


    宋菀边解安全带边说：“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


    陈见津想拉住她，裤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响起来。


    一愣神的功夫，宋菀已经推门离开，一路朝前跑，仿佛后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追。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陈见津手握方向盘，望着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眉宇躁意横生。


    他拎出手机，是一通来自他生理学意义上的母亲，冯菁的电话。


    陈见津滑到接听键。


    “我听人说你强迫人家姑娘？陈见津，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近特殊时期，你不要给我惹事儿？！”


    “我当初怎么就生了你？铺好的路不走，非要开公司，既然这样，当初为什么跟我呢？跟着你爸不是更好？！”


    “陈见津，你还是三岁大的小孩儿吗？三岁大的小孩儿也该懂事了，你看看你，一天到晚不务正业，我真是上辈子造孽这辈子被你缠上！”


    “……”


    “陈见津，说话！”


    陈见津面无表情听完所有的指控，语气平静到听不出丝毫情绪：“骂完了？”


    冯菁：“……”


    陈见津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扔到中控台。


    这样的对话，基本隔一两周就要来一次，起初陈见津还会辩驳，会解释，事实就是，反抗只会引起更激烈的打压，于是后来，他聪明地保持沉默，直到现在，这样的控诉已经不会再激起丝毫情绪的波澜。


    至少这通电话之后，他能再得半个月的消停。


    宋菀一路跑回宿舍，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坐回教室，前两天的经历如同一场噩梦，梦醒了，她也回到了现实。


    连淮阳给她发消息，问下午有没有空，他把水果送过去。


    宋菀想说不用那么麻烦，但他坚持，两人约好在寝室楼下见。


    下午后两节是马原公共课，宋菀趁老师不注意，翘了后半个小时。


    她担心陈见津会过来逮她，提前离开了教学楼。


    到寝室楼下的时候碰见连淮阳，手里拎着一兜橙子。


    宋菀很喜欢吃橙子，但她又有点儿懒，不爱剥。


    连淮阳：“我妈寄的。”


    宋菀接过东西，朝他笑：“帮我谢谢阿姨。”


    连淮阳点头，见宋菀手里还拿着书，略显紧张地攥了攥衣角，“刚下课？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宋菀略忖片刻，点头应下：“好，那我们出去吃？”


    连淮阳同意，他正有此意。


    宋菀开心地笑了，她不在学校，这样，哪怕陈见津想找，也找不到她。


    连淮阳让宋菀选，宋菀挑了一家火锅店。


    正值饭点，店里人很多，他们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昨天一天没怎么好好吃饭，宋菀打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她点完，把菜单递给连淮阳，他加了两份布丁小甜点，又把东西给了服务员。


    等火锅热起来的空档，连淮阳问起她那晚的反常，宋菀喝水的动作变慢，正思考该怎么含糊糊弄过去的时候，手机进来一通电话。


    号码陌生，归属地为本地。


    宋菀以为老师找，点下接听：“喂？”


    听筒那头呼吸微重，接着响起一道男声：“在哪儿？”


    宋菀心头一慌，差点儿摔了手机，拿稳后忙挂断电话。


    她的一系列反常举动引起了连淮阳的注意。


    “怎么了？”他问。


    宋菀摇头，把手机反扣，“没什么。”


    很快，手机再度重新震动起来。


    宋菀调到静音模式，此时，火锅也可以了，她边往里面放菜边说：“吃东西，上了一天课，好饿。”


    一点小插曲，她说没关系，连淮阳也没再问。


    从火锅店出来，是晚上八点。


    霓虹灯色彩斑斓，他们走在一起。


    刚刚的饭钱是连淮阳付的，宋菀打开手机，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那来自同一个号码的九十九加未接来电，她忽略掉系统提示，点开聊天软件，把自己的那份饭钱转给连淮阳。


    看到消息，连淮阳有些苦笑不得，“我们的关系……偶尔我请你一次也没关系吧。”


    “那不行。”宋菀摇头，很坚持，“我们现在都还是学生，花的都是父母的钱，叔叔阿姨赚钱也不容易，等你以后赚了钱再请我，到时候我也请你。”


    她心情好，眉眼弯弯，唇角勾起甜甜的笑。


    宋菀有梨涡，很浅，笑起来的时候才会显现。


    快乐是能传染的东西，连淮阳的心情也不由松快几分，他点头说好，却没收款。


    脚步踩着月光，他斟酌又斟酌，终于，在接近校门口的一处僻静地方顿住身子。


    宋菀好奇侧眸。


    “菀菀。”连淮阳咽了下口水，些许紧张道：“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现在想告诉你。”


    宋菀缓缓眨眼，“什么事？”


    “我、我……”


    “宝贝。”


    没等连淮阳“我”出个结果，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菀脑中响起一级警备铃，她僵着脖子扭头看过去。


    心死了个彻底。


    陈见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把玩着手机，唇角勾着浅薄的笑，身形懒散，闲闲站在路灯下。


    连淮阳皱眉，察觉出不对劲儿，看向少女，“菀菀，他在叫谁？”


    陈见津三两步上前，勾过宋菀的腰，以一种强势占有的姿态将人纳进怀里。


    他低头，薄唇落在宋菀耳边，凌厉的凤眸却一瞬不错胶着在连淮阳身上。


    他开口，似威胁又似轻哄：“宝贝，告诉他，我是谁，又在叫谁。”


    宋菀死按住他的手，咬牙切齿：“我不认识你，我们没关系。”


    路灯下，陈见津一双深棕色瞳眸冷得凝霜。


    眉梢微挑，他突然笑了，长指去蹭她的脸，“宝贝昨天主动伸舌头让我吃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闻言，连淮阳震惊在原地。


    宋菀想挣，却抵不过他的力道，眼底逼出泪光，“那是你逼我的！”


    她被带坏了，变得不乖，陈见津很不喜欢，双指捏住她的脸再度压下头。


    连淮阳猛然回神，想上前阻拦，却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黑衣男人按住肩膀，他拖着他朝一处死胡同走。


    察觉到连淮阳被带走，宋菀挣扎得更加厉害。


    齿关猛力下咬，她不惜弄伤自己也不肯让他亲。


    陈见津吐出一口血水，压眉看她。


    嘴里铁锈味浓重，宋菀用手背抹掉血渍，愤恨回迎上他的目光，“放了连淮阳！”


    “好，真好。”陈见津眼里鸷色浓重，他扯唇，皮笑肉不笑，“今天不废他一条腿，对不起我宝贝这一句求情，宝贝说是不是？”


    “你敢？！”


    陈见津拍拍她的脸，“你说我敢不敢？”


    宋菀轻咽干涩的喉咙，陈见津是真的敢，他有警察局的舅舅兜底，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理智回笼，宋菀腿脚发软，她害怕了，后悔了。


    陈见津勾住她的腰，没真让她摔下去。


    她眼里没了光，那寂然的暗淡让陈见津心头一抽。


    他张张唇。


    “对不起。”宋菀阖上眼，泪水如断珠滚落，“连淮阳是无辜的，是我不想跟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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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拖他出来陪我吃饭，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陈见津不喜欢看她哭，明明她笑起来那样好看。


    他捧住她的脸，吻干所有的泪。


    “放了连淮阳，我跟你回去。”


    陈见津动作一顿，嫉恨的情绪横冲直撞，又被无奈压下，他捏紧拳，将人拦腰抱起，往路边的临时停车点走。


    重新回到公寓牢笼的宋菀觉得，自己真是傻得可以，妄想以卵击石。


    她的嘴巴受伤了，陈见津找出药膏。


    宋菀累了，失去了反抗的力气，躺在床上，任由陈见津用沾了药膏的指腹一遍遍摩挲过她的唇瓣。


    药膏是可食用级别的，带着薄荷的清凉。


    现在的宋菀很安静，乖乖阖着眼睛。


    陈见津喉结轻拉，忍不住低下头。


    他埋首在她颈窝，她身上有股淡淡的甜橙香，勾人的好闻，陈见津很喜欢。


    “宝贝，我们以后不要再吵架了好不好？”


    宋菀扭开脑袋，并不说话。


    周六，往常在学校，宋菀喜欢到图书馆看书，或者骑自行车在城市随便某个角落闲逛。


    而现在，因为不想看见陈见津那张脸，她被迫躺在床上，出不了门。


    “宝贝，起了吗？”


    宋菀翻身背对住门。


    她把门反锁了，可这套公寓里，陈见津的指纹可以打开任何一扇门。


    他轻手轻脚进入。


    宋菀并不擅长装睡，尤其床边还有人直勾勾盯着。


    她颤抖的眼睫出卖了她。


    陈见津拿指尖轻扫她卷翘的睫毛，低头在她唇角印了一个早安吻，“起床了宝贝，要中午了。”


    宋菀睁开眼瞪他，手背狠狠蹭过唇瓣。


    午饭不在公寓解决，陈见津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带她出去吃西餐。


    他拉过安全带替她扣好，身心愉悦，“宝贝没试过西餐，今天尝试一下。”


    车在一家高档西餐厅门口停下，宋菀被他牵着进去，一路上，除了服务员，没见一位顾客。


    看着就不好吃。


    宋菀不由在心底吐槽。


    他们被引着走到一间包厢，应侍生推开门，宋菀看到里面的布置，一张不大不小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餐食，两把椅子，其中一个上面放了一束向日葵。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应侍生贴心地为他们关好门。


    陈见津抱起座椅上的花，递到宋菀面前。


    他没说话，不带丝毫弧度的浓密羽睫半垂，一双丹凤眼深邃如墨潭，目光柔情且专注。


    宋菀没接，绕过他拉开椅子坐下，连多一个眼神都懒得给。


    陈见津垂了下眼，压下那些落寞的坏情绪，把花搁在她脚边，在她对面入座。


    刀叉已经按正确位置摆放在餐盘两侧，宋菀径直切起牛排。


    毕竟第一次吃，切得不太熟练，费劲弄下一小块。


    宋菀不知道这是几分熟，外表是熟的，切开里面还有血水。


    她笑了笑，“没有开化的野蛮人，就是喜欢茹毛饮血。”


    她在嘲讽他，骂他是个没有开化的野蛮人。


    陈见津却像没听到似的，把切好的牛排换到她面前。


    餐桌上的一切细节都是他沟通经理布置的，包括他面前的牛排其实是宋菀那份，包括餐具摆放位置。


    宋菀那份好很多，至少没那么浓重的红血丝，她抱着怀疑的心态尝下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饿了，味道出乎意料还不错。


    见她并没有排斥，陈见津的心情这才稍微好了一点儿。


    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一起吃饭。


    只有他们两个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