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

作品:《旖旎新婚

    (04)


    特别邀请的几位专家陆陆续续汇集到这间vip病房门口,提前看过病历,各持见解地简单交流起靳老太太的病情。


    周穗宜也不知道自己被喊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轮不上她插话,只埋头站在门口,在身前这位压迫力十足的家属前降低存在感。


    靳晏没动。


    他身量高,穿一身裁剪合度的灰黑色西服,懒怠立在门边,被几位专家围绕,在她面前投下一整片阴影。午后的风吹动逆向的光线,他身型在交错的光影中忽明忽暗。


    “靳总。”


    他助理余安从病房里走出来,贴到他身边小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


    周穗宜抬起头,跟靳晏意味不明的视线对上。她不自觉别开脸,把视线稍偏离。


    余安认识她,每回见面都恭恭敬敬地喊她“太太”,旁边好几位院里的领导专家,还有她的顶头上司在,周穗宜怕被戳穿,别着头装不认识。


    几位教授专家们在走廊里聊了几句,廖军牵头进去看靳奶奶。


    周穗宜跟在后头,只站在套房的客厅,没在这时候往里去看。


    站在这个位置,周穗宜视线落在靳晏解开两颗衬衫扣子的领口,男人皮肤冷白,突起的喉结边是深陷的颈窝。


    她抿了抿唇,觉得视线好像移错了地方。只有靳晏和他助理余安他们三个人被半隔绝在外间。


    气氛有点微妙。


    现在是白天,又是她工作的地方。


    他们的不熟尤为明显。


    正沉默着眼睛不知道往哪放,刚刚在门口问靳晏要微信女孩这时候突然去而复返。


    一走上来就看看周穗宜又看余安,有点欲言又止。


    看来这女孩要说的话不方便她听,周穗宜有成人之美地退开一步,完全没有注意到另外一道视线也落在她身上。


    靳晏:“什么事?”


    女孩从背后拿回手,攥紧的手打开,掌心落着一只银色金属打火机。


    “忘记还您的打火机。”她有点迟疑。


    靳晏收回来丢回衣兜,没有再讲话的意思。


    女孩似乎有点不甘心,踟蹰了下没走,最终还是又问了一遍:“真的不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走廊里一阵风吹来,衣服窸窣地轻响。


    周穗宜低着头看手机,眼观鼻鼻观心,这一刻她的存在比刚才好像还要多余。


    “抱歉,不行。”


    冷硬而直接的拒绝落地,女孩子垂着头走开。


    站对面的余安清了清嗓子,不大不小的声音替他老板解释了声:“刚才那个女生来问我借打火机,我不抽烟,就借了靳总的。”


    周穗宜听出来,这话是在对她解释。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实际上的关系。


    她摇摇头,体谅余助的用心良苦:“原来如此。”


    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廖军这个时候突然从病房里间转头看过来,冲周穗宜:“怎么在这儿愣着?”


    “去帮靳总沏杯水。”


    廖军使唤周穗宜惯了,没注意到话音落下之后这边气氛的怪异。


    周穗宜默了默,顺着他的意思问:“靳总喝点什么,茶还是咖啡?”


    跟刚在门口时一样公事公办的语气。


    靳晏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两秒,冷淡地皱下眉,开口却冲廖军:“不用。我来看病,不是来喝咖啡。”


    -


    会诊结束以后回到胸外住院部。


    临近5:00下班时间,周穗宜又收了两个病人,先交给护士量体温测血压,自己回办公室给开明天的检查。


    路上看了一眼排班表,今晚不是她的夜班。正要收起手机的时候,状态栏里多了一条新消息提示。


    【靳晏:今晚方不方便?】


    周穗宜视线在这行字上停了停,这算得上是一个暗语,上一次是两个月前。


    她抬头看一眼四下无人的走廊,打字回复了【方便的。】


    出于有证P友的操守,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刚要问几点钟,又收到新消息。


    【靳晏:可能要晚点,大概十点钟。】


    周穗宜应下。


    两秒钟后,又收到新的一条。【靳晏:一起晚饭?】


    刚好走到办公室门口,正值下班时间,白班的同事整理东西准备下班,几位似乎都在聊同一个话题,有点热火朝天。


    周穗宜没来得及回复,把手机收回白大褂口袋,进门的时候才听清他们是在聊晚上聚餐的事。


    温习宁正站在窗边,一面拿手机统计人数,一面加大声音说:“那就定好了对面商圈那家淮扬菜,上回咱们去过的那家,大家都别缺席啊,这可是主任家黄姨交给我的任务,都捧个场啊。”


    护士长也在,笑着摇摇头:“这老两口也真是的,太讲究。咱们去探个病,他们俩倒好,病都没好利索就想着还人情。”


    “说几点啊?”程博达从更衣室里走出来,白衣换成了机车夹克,晃眼的荧光色头盔拿在手里,“我直接过去。”


    “五点半,走着吧咱。”


    温习宁注意到周穗宜,走上来推着她进更衣室:“换衣服下班穗穗,主任可发话了,今天除了值班的都得去啊。”


    周穗宜被催促着只来得及换回外套,出门的时候紧赶慢赶跟值班大夫大概交代了下新收的病人情况,匆忙忙被拉着出门。


    定好的那间餐厅就在医院马路另一边的商圈,穿过过街天桥,用不了几步路就能到。


    餐厅开在商圈最里一间白墙黛瓦古色古香的三层小筑,院里院外绿竹掩映,还未进门就被满满的植物清香包裹住。


    周穗宜嗅了嗅这城市一隅的清新空气,觉得鼻间萦绕不散的消毒水味都被冲淡了。


    “主任?怎么还出来了?”护士长突然开口,在这静谧的环境下很快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就几步路,我们也刚到。”主任夫妇俩迎出来,大病一场后看起来还有点发虚,讲话声音都不如之前中气足。


    一群人寒暄在一起,周穗宜礼貌地打过招呼,躲在角落里掏出手机看了眼。


    想起刚刚那条消息还没来得及回,她想了一下编辑文字回了一条:【吃饭有点不太方便,我还有事。】


    消息刚发出去,刚好听见一声微信提示音。这边科室里几位寒暄声不巧停下来,廖军喊了声:“靳总。”


    周穗宜心里咯噔一下,抬头就撞见靳晏在看手机。


    拒绝的短信刚发出去就迎面撞上,多少有点尴尬。她避开男人淡漠的视线,站到人群后照常当自己的背景板。


    他那边人好像不少,她只认识余助理,一群人衣着不凡,前呼后拥着靳总。


    也许是之前几次私下的相处让她麻痹了神经,现在周穗宜才重新想起来,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对靳晏的印象就是这样。


    冷淡、疏离,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央德隆望重的商业精英。


    他们之间的距离具象化得像是飞鸟与鱼。


    -


    聚餐结束出来的时候,没再遇见靳晏——他那间高级包厢的房门紧闭,连老廖想再进去巴结一番也没找到机会。


    几个人在餐厅门口各自回家,开车的开车地铁的地铁。周穗宜今天被劝着喝了两杯白的,她酒量原本就不好,现在出来一招风有点晕的厉害。


    被原本同路的温习宁跟护士邓伊一左一右拉着出门走了好远,才想起来她们要搭的不是同一班地铁。


    “你什么时候搬家了?”温习宁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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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眼睛,“搬哪儿去了?”


    “没。”


    周穗宜脑袋有点锈住,顿了下才避重就轻地撒了个谎:“到我父母家住一阵。”


    她结婚的事情没跟单位任何一个人讲,也不是因为别的,不算是真的结婚,对方身份又特殊,她不喜欢过度的被关注。


    “我说呢。”


    “没事儿,咱们还能一块儿去地铁站。”


    温习宁喝得更多点,搂着周穗宜往前走。


    “今天那个靳总真够帅的。”邓伊突然提起来,“听说巨巨巨有钱,感染科那栋专楼就是他捐的。”


    “简直就是小说里的霸总啊。”


    小护士才毕业没多久,20出头的年纪,讲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面冒着星星。


    很快被温习宁一瓢冷水兜头泼上去:“你就别惦记了,没看他手上戴着婚戒吗?已婚人士了。”


    “啊?”邓伊叹口气。


    温习宁也肯定:“不过帅是真帅啊,今天看了靳总回家再看我老公更不顺眼了。”


    把邓伊逗得直乐。


    “穗穗你怎么不说话?”温习宁摇晃她胳膊,“不会这么帅你都没感觉吧?”


    夜风拂过她温柔的茶棕色空气卷发,白皙的皮肤酒后醺红,永远看上去柔和好脾气,好像没有什么能轻易牵动她的情绪。


    周穗宜本来就晕,被晃了两下感觉眼前有重影,花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帅的。”


    她温声说。


    靳晏真的很帅,疏离而绅士。就像她妈妈不屑一顾地扫视她一圈,说跟他结婚是她几辈子才修来的。


    晚上周穗宜也有点忘记自己是怎么回去的,钻进主卧这间有点陌生的浴室时,好像看到手机上有两通未接来电,她晕乎乎的也忘记仔细看。


    糊里糊涂的洗澡、吹头发、漱口……倒是没忘记卸妆护肤。睫毛膏涂在眼睛上睡觉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所以她即使扶着盥洗台才站得稳也花了两道工序把妆干干净净卸掉。


    洗漱完毕之后倒在床上晕头转向。


    她很少喝这么多酒,上学的时候只有一次跟家里吵得太难过,跑出来一个人去买了十几罐百威,坐在学校大礼堂外很高很高的台阶上一个人边哭边喝。


    后来好像被林师哥发现了。他过来沉默不语地陪了她很久。


    她有点后知后觉地在想,难怪她妈妈总要觉得她和林师哥关系匪浅,可她真的一直,努力保持着普通同学的距离。


    人在喝醉的时候总会想起来很多以前的事情。


    包括她怎样和家里闹翻,怎样结婚,怎样跟一个算得上陌生的男人睡到一张床上去。


    走马灯一样。


    她以为过程会很不舒适,但是出乎意料,生理上的感觉超越了理智的思考,她把他的肩膀咬了很深的牙印,但并不觉得那种感觉讨厌。


    也许是他给人的感觉,很难让人排斥生厌。


    酒后体温有点燥热,身上长袖长裤的睡衣逐渐被穿得不再规矩。


    半梦半醒间好像觉得有人进房间。


    是个男人。


    领口开了两颗扣子,垂着头皱眉看她。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窗帘,落地玻璃外深蓝色的光线透进来,充满噪点的夜里,男人直白的视线在她身体上停了又停。


    没多久浴室响起了淅淅沥沥的声音。


    周穗宜花了好半天记起刚刚那位是她的丈夫。有点昏沉地闭上眼,再睁眼时被进入。


    头很晕,只记得被拉着脚踝腿放得很高。


    冷淡的男声沾了点欲色,问她清不清楚谁在同她做。


    周穗宜咛声讨饶,叫了他的名字。


    寂静夜里殊为明显的拍打声让人心旌摇曳。


    靳晏沉着嗓笑了声:“不是靳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