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男人的死亡，卫灵峬猛地从回溯幻境中惊醒。


    她闭上往外渗着细小血珠的眼睛，仔细回想梦境中最后逼死李先生的那个男人，却发觉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见过他，甚至李先生似乎也并不认识他。


    但是一切的关键应当正在这个男人身上，可以说，他主宰着梦境……诱导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对，就是诱导。


    但卫灵峬想不通，他为什么要先丢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愿不愿意付出财富地位，换取新娘变成正常人的样子？”


    不管他的目的是取人性命还是夺走财富，似乎都完全没有必要问这么一句。


    一旁的人见卫灵峬不说话，有些着急地问：“怎么回事？”


    “我看到那鬼的样子了。”卫灵峬皱着眉，“我只是有一个大致的猜测，现在告诉你还为时尚早，你先回去吧。”


    那人点点头，推门离开。


    调查局内，各位监考官面露疲态。


    考场内的考生尚且能稍微休息，他们可是必须纹丝不动地待在考场内观看考试录像，同时根据考生的表现进行打分。


    虽然他们很不愿意承认，但是这次表现最好的考生，竟然就是他们一开始最看不起的卫灵峬。


    卫灵峬率先发现案件疑点，几乎已经拼凑出一个大致的真相，勘破了酒店结构背后的深意，且能够灵活运用工具和道具保护自己。


    不仅如此，她在侦察线索的同时坚持团结友爱的精神，不计前嫌救下两位站在死亡边缘线的同事。


    而反观其他人，进展缓慢，还试图踩着同事的尸体上位。


    此时考试进程过半，各考官不情不愿地在心中给卫灵峬打出一个不错的分数。


    考场内的卫灵峬倒是不知道这些，那人离开后，她便迅速上到二十三层，打算去找那富商看看究竟。


    一到二十三层，竟然遇上一个熟人。


    陈阿姨正在楼梯口拿吸尘器打扫卫生，看到卫灵峬从电梯里出来，有些吃惊地眨眨眼。


    卫灵峬心沉了沉，却迅速挤出一个笑容。


    “陈阿姨，你不是负责十五层到二十层吗，今天怎么在这里打扫？”


    “同事被开除了。”陈阿姨左右瞥了瞥，压低声音解释说，“昨天还有个客人丢了东西，晚上竟然被发现就藏在她的枕头底下。她睡觉不安稳，翻身的时候掉了下来，正好被我们宿舍另外一个保洁看到。”


    “所以经理暂时让我连她的区域一起打扫了，给我加一倍工资呢！”陈阿姨乐呵呵的。


    卫灵峬笑笑，眼神不动声色地在陈阿姨脸上逡巡。精神太好了，陈阿姨的脸色简直比卫灵峬的脸色还要红润，眼下一点青黑也没有，大概每天都拥有良好的睡眠吧。


    但是这不正常。


    酒店上上下下都被厉鬼拖入噩梦，没有理由他会这么好心地单独放过陈阿姨，除非，他们本来就是站在一条战线的。


    不知为何，陈阿姨慈祥的面容突然像是含着某种深意：“好孩子，这酒店最近啊，不太平。你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快走吧，别在这待着了。”


    “不太平？阿姨指的不太平是什么不太平？”卫灵峬逮住可疑的点追问，几乎就要挑明。


    见卫灵峬不吃她这套，陈阿姨笑容好像僵了僵：“自然指的是出了毛贼，你一个姑娘，要是真的遇上这事，丢了财物事小，万一像十五层那个，丢了小命事情可就大了。”


    话里隐隐有几分威胁之意。


    “谢谢阿姨关心，那我今天下午就退房。”卫灵峬笑得很甜，半真半假地应承下来。


    其实卫灵峬倒也没撒谎，今天自然是要退房的，且把那只男鬼抓了回调查局一审，就知道他和陈阿姨在搞什么幺蛾子了。


    卫灵峬说罢告辞，拐过几个弯，确定陈阿姨没跟上之后，才徐步向富商的房间绕过去。


    她来之前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陈阿姨，那她只身一人实在过于危险，卫灵峬想了想，打开手机翻到一个最近才存进去的号码，发送了一条信息：“二十三层2314房间，速来。”


    将手机揣进兜里，卫灵峬敲响房门后迅速躲在一边，片刻后富商打开房门，却见门外空无一人，他口中嘀嘀咕咕地骂人，还以为是谁故意搞恶作剧捉弄他。


    回身关门的瞬间，门却被一股大力拽住，富商还没来得及回头，脖颈处猛地一痛，原来是吃了卫灵峬一记手刀，随后他便轰然倒地。


    卫灵峬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堵在门口的富商拖进房间，这才成功关上房门。


    她心里暗暗吐槽，要是能把布布那件隐身衣带来，自己何至于这么狼狈。


    只不过幸好来之前跟琮峥学了怎么用手刀劈晕人，这富商吃得肥头大耳，一掌下去大部分的劲都被肥肉卸下，幸好他还是晕了。


    卫灵峬还是不放心，怕她还没来得及调查完富商就醒过来，于是狠狠补上几掌，确保人应该已经晕得不能再晕了，这才用指头戳在富商额头上，进入了回溯幻境当中。


    “什么？！被人举报了？”富商挺着大肚子，喘着粗气将一沓厚厚的文件砸向对面正在汇报工作的下属，“我给你们开工资是干什么吃的？颜色太红了你们不会加一些氯化铝？不知道加一些增白剂？味道太大了你们就加次氯酸呐，还要我教吗？初中没毕业吗？”


    下属低着头，畏畏缩缩地不敢抬头，老板的脾气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跟他说话总是要战战兢兢的。


    “这些在排污之前已经都做过了，这次被举报是因为有居民出现中毒反应……”


    “中毒！才排了多少点污水就中毒啊，人有这么娇贵吗？”富商丝毫没有愧疚之意，骂骂咧咧个没完。


    下属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政府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怎么办啊老板……”


    富商气愤地绕过办公桌来到下属面前，抬腿就是一脚，踹得下属捂着肚子往后踉跄了好几步，却仍然敢怒不敢言。


    “去我卡里取两百万出来，再买几瓶酒，把钱放在白酒包装里。”富商捂着脑袋，虽然不甘，但只能破财消灾了，“再去帮我把这几个人约一下，今晚一起吃个饭。”


    晚上，富商和几个衣装朴素的几人推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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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盏，卫灵峬觉得奇怪，对方看上去并不像特别有身份地位的人，富商却对其恭恭敬敬，将那几瓶酒分别送给了几人。


    酒酣饭饱，事情基本上有个底了，富商捧着肚子，回家只等好消息了。


    两三天后，新闻报道了此事，居民举报企业违法排放致癌废水的举报言论不实，乃是食物中毒所致，目前在医院已经得到救治。而被冤枉的企业老板愿意亲自探望，出于人道主义支付其二分之一的治疗费用。


    富商带着一众下属，他们每人抱着一束花，提着各种各样的水果，一起来到中毒居民所在的医院探望，后面跟着记者。


    西装革履的几位将手中的鲜花水果放在病人床头，富商清清嗓子，搬出那套一早就让下属帮他写的慰问词，一字不落地对着病人背出来，记者在一旁摄像，表演属性十足。


    发表完演讲，富商礼貌地道别，转头带着乌泱泱的拥趸离开。


    然而正在他要踏出病房门之时，忽然有一双手搭上他的肩膀，他以为是哪个下属狗胆包天竟然敢对他如此不敬，正要发火却又顾忌着记者，转而皮笑肉不笑地扭头去看。


    他的肩膀上哪里是什么大不敬的下属的手，他的下属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那只手结满了网格状的皮屑，密密麻麻如同鱼鳞一般，皮下脂肪层似乎已经溶解，皮肤甚至隐隐呈现半透明状。


    富商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挥开那双手，却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眼泡就像死掉的金鱼一般浮肿发白，脸上似乎是经过无休无止的抓挠，全都是痂皮和血痕。


    这便是刚刚躺在最角落里的那个人，富商大叫着：“来人，人呢！给我把他抓走，怎么没人了？！一群混蛋，看我回去不开除你们！”


    越来越多的病人从床上起身，他们咧开溃烂的嘴角，一个一个的小泡成排地排布着，随着嘴角的扩张破裂开来，从里面流出黄绿色的脓水。


    “离我远一些！你们这些恶心的东西，滚开！”富商胡乱挥舞着，胖到布满褶皱的后脑勺上满是汗珠。


    “我们很恶心吗？”一开始那男人忽地停下动作，歪着头，用很伤心的语气问。


    富商厌恶地瞥了一眼他，接连后退几步，他不敢激怒这些疯子，只是慢慢向后退去。


    他再次发问：“真的很恶心吗？”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也走上前：“叔叔，我们真的很恶心吗？”


    她的裙子纯白无暇，然而她浑身紫红，像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怪物，一些暴露在外的部位被射入房间的阳光一晒，立刻嘭起大片大片的脓包，溃烂之后紫红色的脓液流遍全身，染脏她的裙摆。


    富商再也忍不了这些恶心又没有自知之明还恨烦人的家伙，他粗声粗气地大喊：“问问问！恶心死了，你们这些东西又臭又恶心，简直比阴沟里的老鼠还恶心！还给我找了这么多麻烦，怎么不直接死了呢！”


    男人还是用难过的语气，一遍遍地问：“真的很恶心吗？”


    他一边问一边靠近富商，富商想要后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焊在原地，无论如何也动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