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莫名其妙出现的第三人，文纹更担心文茂的光脑有没有回到他的手里，赶紧给他打了回去。


    打了两三次，电话才终于接通，这次只有文茂一个人出现，杂乱的头发与衣服褶皱透露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文茂的声音略显疲惫：“没打扰你吧？之前都是在家用这个功能，没想到周围音也能收进去，按道理来说这不该是个不能攻破的问题，大概是为了安全考虑吧。”


    陌生男声从一旁传来：“这世上没有绝对保密隐私的通信设备。”


    文纹听见电话那头的文茂似乎磨了磨牙。


    “是谁在你旁边？”文纹问。


    文茂恶狠狠地说：“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一分钟前不再是朋友了。”


    陌生男声似乎非常委屈：“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这不是让你发现了光脑的BUG了吗。”


    “……”


    文茂深呼吸一口气：“我晚上再打给你。”


    在电话彻底挂断之前，文纹听到那头传来了激烈的碰撞声。


    这就是有灵力的人每天要经历的日常吗，真可怕。


    .


    三天后。


    遥远的天那头，灰星南北区的交界线，正好处于短暂的三小时黑夜时分。


    一辆不起眼的小车穿梭在坑坑洼洼的泥泞小道上，长年失修的路灯一闪一闪着昏黄灯光，将小车的影子拖得老长。


    黑夜中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探究与敌意如同风雨欲来的暗日，笼罩着摇摇欲坠的小车，注视着它向琢磨不清的光明冲去。


    项宁疲倦地倚靠硬邦邦的座椅后背，身体随着车身的颠簸上上下下地碰撞。


    肠胃翻江倒海，大脑昏昏欲睡，拥堵的难受滋味上升到了喉部，她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要吐出来。


    司机瞟了一眼她的状况，警惕道：“别吐我车上啊，快到了。”


    项宁微微抬起眼皮。


    从满是划痕的玻璃窗向外望去，晨曦的微光已经显露出来，正阳将把黎明播撒在这片土地上，而她的第二次人生也将从今天开始。


    项宁是个十足的倒霉蛋。


    她原本是C2-01星系中一颗不起眼的星球的居民，靠着努力做题考进了当地大学酒店管理专业，毕业后顺利进入了这颗星球最好的酒店。


    本以为人生终于要苦尽甘来，却未料到地狱却张开血盆大口。


    耀光星的豪强族人来当地谈生意，对他们积怨已久的势力派出杀手在酒店食物中下毒，导致吃饭的人死伤大半，连陪同的老板和经理都当场去世。


    那豪强大族对此愤懑不已，查不到杀手是谁，便将怒气迁到酒店头上，还未在这干多久的项宁连同一众同事受到牵连，有苦说不出，就被分别流放到了灰星上去。


    毕竟不是直接责任人，项宁只获得了八个月的刑期，虽然现在已经刑满释放，但是把她家都当了也买不起回老家的票。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和家人说先在灰星找工作干几年，凑够回家费用后再离开。


    但是在这鸟不拉史的地方能挣多少钱呢，这么说不过也只是给父母一个宽慰罢了。


    百分百的无妄之灾。


    然而这是一个世家豪门把控一切的时代，她没被豪族争斗时的枪林弹雨误伤都算是幸运了，好歹还保着条小命，项宁也只能认栽。


    小车摇摇晃晃地开到了北区安保处，项宁跌跌撞撞地下车，呼吸到外界空气的刹那，终于没忍住，呕了出来。


    “噫——”司机赶紧把车往前面又开了几步，远离呕吐物的臭气。


    吐完后，安保处的人才将她带到暂时住所。在刚出狱的这段时间，她可以在这里免费待一周，时间到后就必须离开。


    “这是你的房间，早点去找工作吧，一周后就有其他人要住进来了。”


    可能见她是个性情温顺、相当配合的年轻人，安保员也没太过冷漠，尽力交代了几句。


    暂时住所的房间自然不怎么样，地板上到处都是头发与指甲，墙上落满肮脏的暗黄色痕迹，不知道是什么液体留下的，灰尘堆积在各个角落。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套桌椅，所幸还提供了一次性床上三件套，不然项宁就得准备不盖被子睡觉了。


    虽然万分疲惫，她却没有时间去休息，她必须在一周内找到工作。


    项宁一屁股坐在床上，掏出安保处赠送的出狱大礼——最廉价那款的光脑，连上房间的网。


    她先和自己家人快速报了平安，随后便赶紧打开灰星本地便民程序，寻找招聘信息。


    服刑时她已经打听过了，自己好歹还是个正经大学毕业的，进文家在灰星开的公司应该没什么问题，主要不知道酒店管理专业会被调去哪个岗。


    招聘页面的第一行便是LINE公司，她赶紧录入自己的简历，向对方投了过去。


    整个灰星就只有这一家公司，触手覆盖到了全行业，要是不能被录用的话，她就只能去万盛居端盘子了。


    哎，倒霉的人生。


    项宁收拾收拾东西，离开暂时居所，准备去探索一下北区。


    她踏出门槛，抬头望了眼沙尘暴来临般的黄色天空。


    “北区的空气也不好啊。”她自言自语。


    走出安保处，一来到道路上，往旁边一转，她便看到了消防大队、医院与餐厅，这些建筑像胆小的孩子般紧紧挤在一起，每个楼房之间都没什么缝隙。


    这边应该是生活区吧，所有城市功能都聚集在一块了。


    又走了几步，她便看见了朴实无华的商业街与菜市场。


    再一抬头，远方的一栋六层建筑鹤立鸡群，庄重地俯视眼前这些低矮的平房，上面挂着一个明显的LOGO“LINE”。


    项宁：……


    这就到文家的公司了？离得这么近？


    在强烈的质疑心态催促下，她从街头走到了街尾，又蹿了几条小巷，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整个灰星最繁荣的地方就只有这么点大！


    虽说自己是从不知名小星球来的，但灰星北区居然如此落后，超乎她的想象。


    虽然南区因缺乏基础设施更加荒凉，但好歹还有一些有权有势的犯人为自己修了豪华大别野呢。


    不像这里，连文家公司看起来都是两千年前的地球风格。


    项宁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找了家看起来卫生条件还不错的餐馆，点了两个菜。


    安保处给她发了点生活费，供她满足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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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生活需要。


    项宁叹了口气：就算是以前也没有这么惨的时候啊。


    她点开光脑，想看看最近八个月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即使是流放犯人的地方，灰星上的人也过着三六九等的生活，南区的权贵除了无法离开这里外依旧衣食无忧，而像她这样最下等的人则只能日以继夜地劳动，与外界完全隔绝，还要随时提防帮派战斗的波及。


    五颜六色的新闻从眼前划过，娱乐明星的花边消息，新星球的开发计划，跨星际的产品贸易，地球文明的研究进展，不管多少年都还是这些内容。


    她扒了口饭，隔壁餐桌也来了个顾客，她随意地瞟了一眼，发现对方是个比她年龄还小的姑娘，约莫只有十五六岁。


    灰星应该也有初高中，在这里出生的孩子跟她对比起来应该算是更加不幸吧。


    项宁移开了视线，继续扒饭。


    北区的食物比南区好得多，她连最后一颗米粒都不放过，将盘子舔得干干净净。


    刚擦了嘴，光脑突然弹出一则消息。


    [招聘结果通知]您好，很遗憾地告诉您，本公司年度招聘计划已完成，暂不接收您的简历，感谢您对本公司的认可与支持。


    署名是LINE公司。


    项宁的心顿时沉入谷底。


    她立刻重新点开招聘界面，只见原本还好端端挂在那里的“LINE公司招聘”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像是给她甩了一耳光。


    事实摆在眼前，项宁不禁苦笑。


    她居然能这么倒霉，好不容易从南区出狱，在北区却找不到好工作。


    指尖隐隐发麻，她叹了口气，从餐厅走了出去。


    那么就只能实施PlanB，现在就去万盛居问问还招不招服务员吧。


    她沮丧地向街道另一头走去，步伐沉重，还差点撞到了抱着大摞衣服的居民。


    行步到万盛居前，她望着喜庆的红灯笼，顿时觉得心境更加悲凉。


    “滴滴。”


    光脑忽然发出了震动，可能是家人发消息了吧。


    她没管光脑，而是踏进万盛居，来到前台边。


    迎着前台小姐姐恭恭敬敬的神情，她先一步开口道：“您好，请问这里还招服务员吗？”


    小姐姐微微一笑，像是经常遇到这种场景一样熟练地回答：“请稍等，我联系一下经理。”


    “谢谢，麻烦您了。”


    项宁站到一边，注视着忙碌的服务员在眼前穿梭，美味的菜食勾引着鼻尖。


    不知怎的，在闻到饭菜味道时，她忽然松下一口气，原先还萦绕在心间的失落慢慢消散。


    嗯，这样也不错，好歹包吃住，努努力说不定也能攒够钱。


    这家餐馆的食材肯定不是灰星本地种的，万一她后面能混上中层，做做食材进口的工作，说不定还有顺便回家探亲的机会。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又略微好转，自在地掏出了光球。


    第一眼，她便看到了新消息。


    [招聘结果通知]您好，恭喜您通过简历初审，请于明日9：00到LINE公司六层参加面试，否则将视为放弃面试，详情请联系……


    项宁：……？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