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 42 章

作品:《春色迟

    “不必了。”


    李岩松忽然开口,掀开被子强忍着剧痛坐了起来,额头上霎时冷汗如雨,咬牙道:“我们现在就走!”


    崔令仪这才发现他腹部裹了一层厚厚的白布,可能是方才的动作太大,伤口又裂了出开来。殷红的鲜血渗出,不一会儿便染红一大片。


    黑子一惊,忙上前按住他的肩膀,“二当家不可啊!你的伤才包扎好,现在切不可再挪动了!”


    李岩松语气坚决,“你背上我,我们赶紧离开!”


    “二当家!!”


    黑子堂堂一个七尺男儿,闻言声音哽咽,竟快哭了出来。


    见他们这样,崔令仪觉得自己反倒成了那个不近人情的恶人。想了想,开口道:“不必逞强了,你就留在此地养伤吧。看在嫂嫂的面子上,我也帮你们一回。”


    此言一出,两人皆是一愣。黑子率先反应过来,“多谢贵人!”


    “不用.......”


    李岩松还想拒绝,黑子见状立即捂住了他的嘴不让他把剩下的话说完。李岩松挣扎几下都没有挣脱出来,只能愤愤的瞪着他。


    崔令仪莫名有些想笑,好在控制住了,“在此期间你们不可随意离开这间院子,吃穿用度我会另派人送来。”


    “贵人放心,一切都听贵人安排!”崔令仪点了点头,提着琉璃灯转身出去了。


    沈崇之一向与齐王交好,杨嵩一时半会还怀疑不到沈家头上来。就算怀疑也不敢轻举妄动,所以他们留在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


    回到照霞院,她把此事告诉了菊青,并吩咐她每日去一趟角院,给李岩松送些伤药和吃食。正好她会医术,必要时还可看顾一二。


    菊青虽震惊后院居然藏了两个男人,但没有多问。


    ....


    六月十五是去正院请安的日子,崔令仪不得不在茜浓和犹春的连番催促下爬起来。


    她已经习惯每天睡到日上三更,再赖床上醒半个时辰神。现在忽然要像以前那样早起,委实觉得痛苦。


    眼皮耷拉着,整个人蔫蔫的坐在黄花梨雕花镜台前,任由犹春替她梳理如瀑长发。直到茜浓递来净脸的温帕子,她擦了几把脸才慢慢清醒过来。


    菊青拿来一件杏色绣花立领对襟大袖,问:“奶奶,今日穿这件可好?你皮肤白皙,穿这件最衬颜色。”


    崔令仪歪头看了一眼,摆手道:“还是换那件浅青色的芙蓉襦裙吧。”


    “是。”菊青又去取来那件芙蓉襦裙。


    她换好衣服重新在镜台前坐下,打开妆匣挑选首饰。挑了好一会儿也没挑到满意的,又让茜浓去库房把嫂嫂去年送的那套青玉头面取来。


    犹春见她这副不紧不慢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道:“奶奶,时间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只怕会误了请安的时辰。”


    外头天光已经大亮,燕舞莺飞。按照委实以前的习惯,再有两炷香她就该起来了。以往这个时候崔令仪早在正院门前候着了,如今却还在自己院子,慢条斯理的拿起点翠流金耳坠戴上。


    她笑道:“傻犹春,我无论是去的早还是去的晚,她都是要想法子挑我错处的。既如此,那我何不养足了精神再去?”


    犹春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挠着头憨笑,“奶奶所言极是。”


    崔令仪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哈哈直笑,心情大好。


    经过她这番有意的磨蹭,到正院时魏氏已经在用膳了。崔令仪上前,肃手一拜,礼节举止挑不出丝毫毛病,“儿媳给母亲请安。”


    魏氏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叫她起来。放下筷子,接过方嬷嬷递来的清水漱口,又慢悠悠的品了会茶,这才凉凉的瞥了她一眼,道:都这么晚了,你给我请到哪门子的安?”


    话音刚落,一屋子的下人都不敢抬头。


    犹春脸色也下意识一白,眼底透出些许不安。上次鸡血符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也不知她又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折磨自己家奶奶?


    崔令仪倒不似犹春这般如临大敌,扯起嘴角淡淡一笑,“母亲掌管府中一应大小事务,日夜操劳,实在辛苦。儿媳无能,无法替母亲分忧,所以只能尽量不来打扰母亲休息。”


    魏氏怪笑道:“如此说来,你是体谅我才故意来迟的?”


    “母亲息怒,我也想替母亲分忧。正好我在闺中曾习得一些管家看账的本事,母亲若不嫌弃,不妨把采买之类的杂事交给儿媳,儿媳定能办好。”


    魏氏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睛半眯着,满是不悦的盯着她,“崔氏,你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些。”


    儿媳管家在哪都不算是件稀奇事,反而是那些心思歹毒的婆母,为了折磨新进门的媳妇故意把持中馈不放。


    崔令仪神情如静,垂眸浅笑,语气恭顺,“儿媳惶恐,只是想替母亲分忧。沈家有婆娘看管,自然是再好不过的。”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你早就在盼着我死了吧?我偏不会让你如愿,我不仅要活着,而且要活的长长久久。只要我还在一日你就必须敬着我、伺候我,胆敢有半分忤逆,就是不孝大罪,届时我可是要登门亲自去问问崔大人是如何管教你这个女儿的!”


    崔令仪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唇线崩直,暗含薄怒,却一又无可奈何。


    不敬公婆是不孝大罪,真让她以这个名义去崔家问罪,崔家必然颜面扫地。此前沈崇之也只是免去她平日的请安,但初一十五还是要来正院尽孝道。


    魏氏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如此放肆。


    她深吸口气,扯出一抹得体的微笑,道:“母亲所言甚是,我定会好好敬奉母亲。”


    看到她这副模样,魏氏心里总算是舒坦了,“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伺候用饭。”


    崔令仪压下心底怒火,起身上前。


    然而刚拿起桌上的碗筷,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只听守在门口的丫鬟换了句“大姑奶奶”,随后就见沈瑶带着她的贴身丫鬟连蔓闯了进来。


    沈瑶杏眸湿润,两步扑在魏氏怀里,委屈的哭了起来,“娘,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魏氏皱眉看她,“发生什么事了?一大早的,你怎么就跑回来了?”


    “他们王家简直欺人太甚!”


    魏氏猜到她定是又在她婆母那里受了什么委屈,眼中透出些许不耐烦,对崔令仪道:“你先下去。”


    “是。”


    崔令仪暗喜,从善如流的福身告退。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离开时特意放缓脚步,果不其然听到沈瑶破口大骂。


    “王家那个老虔婆,昨天把她娘家的侄女接到了府里,还安排在离夫君书房最近的映雪堂住着。那老虔婆打的什么主意当别人不知道吗?我这个做正气的还没有死呐!!”


    魏氏叹了口气,“我早跟你说了,让你选几个听话的放在身边。笼络住丈夫才是正事,那些个通房妾室不过都是些玩意儿,只要捏着她们的卖身契,想打想杀皆可,可你就是不听!”


    “娘,你就别数落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吧!那贱人敢觊觎我的丈夫,我定要让她不得付出代价。”


    崔令仪没有在听下去,倒不是她不想听了。热闹嘛,当然是越看越起劲。


    可房间总共才这么大,她已经走到门口了,再不出去惹人怀疑。


    离开正院,她没有着急回去,而是寻了个偏僻且风景好的地方小坐。


    风轻云淡,碧空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抬头看见湛蓝的天空和如絮的云团,心情仿佛都好了许多。


    又坐了一会儿,估摸时间差不多了,崔令仪才带着犹春回去。


    谁知才走到蔷薇花架附近,突然看到菊青疾步小跑而来,神色慌张,时不时还回头往后看。


    犹春忙叫住她,“菊青,你怎么了?”


    菊青见到她们也是一愣,加快脚步来到跟前,压低声音对崔令仪道:“奶奶,不好了,我刚才去角院给那个人送药。中间耽搁了些时间,出来时好像被大姑奶奶发现了,她们现在正在后面追我。”


    崔令仪眉头紧锁,问:“她们可看清了你的容貌?”


    “没有,我躲开了。”


    崔令仪发现她裙角上沾了血迹,想必是给李岩松换药时不小心留下的。抬眸又看了一眼她来的方向,果然远远看到几个人正气势汹汹的朝这边过来,忙拉着犹春和菊青躲在一旁的草丛后。


    菊青身上的血迹如果让沈瑶看到,李岩松藏身之所恐怕也要败露。她一边脱下自己的外衣,一边急声道:“把你的衣服脱给我,待会你扮成我的模样假装和犹春在游园,我去引开她们。”


    犹春立即按住她的手,不赞同道:“奶奶,还是我去引开她们吧,菊青穿我的衣服就行。”


    “不要争了,就按我说的做。快些,没时间了!”


    犹春和菊青面面相觑,都不放心崔令仪去冒险,但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对策。眼看沈瑶带着人越走越近,菊青咬牙忙把外衣脱了下来,换上崔令仪的衣服。


    崔令仪又手脚麻利地拔下头上的发簪,插在她头上。这样一来,从后面看菊青的背影有七八分与她相似了,“快走!”


    犹春十分忧心,“奶奶你千万小心。”


    崔令仪点了点头,再次催促她们离开。


    菊青和犹春这才猫腰从草丛后绕到另外一侧,然后钻过蔷薇花架走到半山亭旁的小路上。犹春像平时跟在崔令仪身边那样搀扶菊青,两人若无其若无其事的往照霞院的方向而去。


    崔令仪则穿好衣服,扔躲在原地静观其变。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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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时,沈瑶便来到她藏身的草丛旁。连蔓指着前面两人的背影道:“奶奶,那好像是绪大奶奶。”


    沈瑶冷哼,“她还有心思游园?方才那贱婢鬼鬼祟祟的,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们一路追过来,到这里不见人影,却反而见到了她们,想必此事与她们有关,你去给我把他拦住!”


    她今天上门本想让母亲想办法教训一下那个姓孟的贱人,可母亲反把她训斥了一顿。眼下憋了一肚子火,正无处发泄!


    “是!”连蔓立即叫人一起上前。


    崔令仪暗叫了声不好,忙半躬着身子绕到她们身后,故意晃动树枝引起她们注意,然后迅速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沈瑶听到动静,回头见她身上的衣服还以为是同一个人,脸色阴沉变得十分的难看,“在那里!快把她抓住,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里的贱婢敢在沈家装神弄鬼。”


    崔令仪咬紧牙关,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一路狂奔在园中曲折蜿蜒的小径上。幸好她平时喜欢打马球,体力在京城诸多闺秀中算是数一数二。


    足跑了半柱香的功夫,总算是把那群人给甩开了。她不敢歇息,喘了几口气后提起裙摆往祠堂跑去。


    松柏苍天,幽深林静。崔令仪穿过门廊,径直跑到祠堂里面。以往她最多到站在庭院当中,从未涉足里间。


    正在擦拭香案的刘伯见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颇为惊讶,“大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崔令仪没时间跟他解释,直接开门见山的道:“沈瑶在后面追我,不能让她发现追的人是我,你可有办法帮我藏身?”


    刘伯听后只愣了一顺,立马领她来到供桌旁的墙前,墙后就是那间小书房。


    他不知按了什么地方,墙上竟忽然多出一扇隐蔽的小门,“此门从里面可锁死。”


    他果然是沈恪的人!


    崔令仪来不及多想忙,侧身躲了进去,从里面将门栓卡死。


    回到熟悉的地方,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实地。菊青刚来沈家不久,沈家的下人尚且对她都不甚熟悉,何况是沈瑶?眼下只要不被抓个现行,便没人知道此事与她有关。


    不过这样一来,角院也不安全了,需要另寻一个地方给李岩松养伤才行。


    想着,她擦去额间热汗,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休息。然而才缓了不到片刻,竟听到房中有细微的呻1吟1声。


    崔令仪吓了一跳,起初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这个时辰沈恪在鹿山书院,除了她这里不会再有其他人。


    可反应过来后,她意识到那不是幻听,立即起身四处张望。小书房本就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很快她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墙角有一扇海棠屏风,屏风后摆有一张用来休息的小榻,此时榻上好像躺着一个人。


    崔令仪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了过去。探头往里一看,发现那人竟然是沈恪。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沈恪的模样也有些古怪,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平素裹得严严实实的衣襟此时松散开来。如玉喉结滚动,双眼紧闭,似是在极力忍耐。


    “二叔,你怎么了?可是病了?”


    她走过去轻声询问,但沈恪没有回答,也不知听没听到。


    崔令仪拧紧双眉,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果然烫得厉害。可沈瑶马上就要进来了,她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只得先等沈瑶走了再说。


    然而就在此时,她的手忽然被一个滚烫的东西抓住。崔令仪吓得低呼,魂魄都随着颤了颤。


    低头看去,沈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双眼迷离,水雾迷蒙,与那天晚上的情形如出一辙,她顿时连一动也不敢再动。


    沈恪想起今天刚到书院就被魏行简叫去了藏书阁,他知道魏行简心怀不轨,一直在暗中小心提防。可没想到往日对自己颇为照顾的刘延州竟也与他们是一伙的,这些人手段下作,趁此机会在他的茶水中加了合欢散。


    等他发现时药效已经发作,他强撑着立即回到沈家,躲在了这里想等药效过去。


    那合欢散估计厉害,体内如同有一团燥火在沿经脉乱窜,烧得他浑身难受。


    迷糊之间,他忽然听到了崔令仪的声音。紧接着,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了他的额头。就如同久旱干涸的土地突奉甘霖那边,让人忍不住想要拼命的汲取。


    他用力揉搓着那只柔嫩的手,脑海有瞬间清明。看向眼前这个皱眉吃痛的人儿,眸中墨色越发浓郁,忽然有些想笑,“难道着就是天意吗?”


    崔令仪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感觉浑身极不自在,奋力的想把手抽出来,“快放开我!”


    沈恪呼吸炽热,眼神逐渐变得危险,幽幽道:“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可怨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