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挂在高空，底下人潮如织，欢声笑语不断。


    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花灯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月饼香甜的气息更是填满了每个角落……


    为了打发时间，妩秋和容恪在逛市集。


    一离开侠客山庄，妩秋就把幂篱拿下来，明眸皓齿，动人心弦，即便身处喧闹的人群，也吸引了许多人频频看来。


    她很适应这样的目光，这种适应散发出更加令人着迷的魔力。


    江湖不同于朝廷，男女之间讲究两情相悦，其余礼数均不看重。


    妩秋收到了许多同游的邀请，或许是因为心情不错，起初她没有不耐烦，尚算有礼貌地拒绝一个又一个青年。


    没过多久她就烦了，牵住一旁容恪的手，一有人来就说：“我有相公了。”


    白衣公子丰神俊朗，与貌美的姑娘登对非常，于是没有人怀疑，一个个致歉离开，而后来的人一看到两人握住一处的手便自觉地不上前打扰。


    姑娘的指尖在容恪的手背轻轻挠了一下，轻微的痒一点点蔓延逐渐扩散使得整只手掌发麻。


    他垂眸对上妩秋生动的表情，人声鼎沸却不能阻止她的声音清晰地落进心底：


    “容恪，有你真好。”


    月光皎洁，满手杀业的魔女却有一双比月色还要纯净的眼眸。


    一双得天独厚的可以轻易骗过人的眼。


    她说完便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奔向不远的河岸，各式各样的河灯似花朵一般飘在河面上，随波逐流，带着人们美好的期望到达远方。


    魔女没有需要上天实现的愿望，她只是觉得稀奇来看几眼。


    卖河灯的大娘说破了嘴皮子终于说动她买下一盏河灯，虽说是最贵的，但看起来却没有其他的好看。


    妩秋不在意，寻了一个座坐下，握着毛笔琢磨着要写点什么。


    竹纹玉佩落在眼前，是容恪不紧不慢跟了上来。


    吸饱墨汁的笔尖落在澄黄的宣纸上，一笔一画呈现在他的眼中——


    容恪，是我的。


    她写完，将澄纸举起歪头问：“我的愿望会实现的对吧？”


    她的字与她“张牙舞爪”的性格截然不同，簪花小楷，看起来情意绵绵。


    容恪接过卷好，帮她放在河灯上：“难道不是已经实现了？”


    她摇摇头：“才没有。”


    容恪轻笑了一下，不再说话。


    河边人群密集，容恪自觉开道给她找了一个地方放河灯。


    旁人放河灯的时候总是格外虔诚，双眸紧闭，双手合十，口中一刻不停地念着什么。


    妩秋什么仪式都没有，只是随手一放，一点诚意也没有。


    因此河灯十分不给面子地卡在岸边，最终还是白衣公子俯身拿起放在一个平稳的地方。


    河灯晃晃悠悠飘远的时候，一支栩栩如生雕刻着牡丹的金钗插进妩秋的发髻。


    是容恪方才买下的。


    他的审美很好，妩秋很喜欢，取下看了一眼又让男人重新给她簪上。


    “是不是很好看？”


    “嗯。”


    好闻的味道凑近，已经过了好几天，她还是觉得香味不太一样。


    一抬头，白衣公子贴近耳际：


    “想做武林盟主？”


    妩秋眨了眨眼：“我说想的话你要帮我吗？”


    容恪没有回答，因为已经知道她的答案。


    果然她的下一句话就是：“不想，麻烦死了。”


    提起盟主追杀令只是想给卫无廷找点麻烦。


    她最喜欢热闹了。


    还有一点，若那卫无廷真是鬼脸人，借此还能引蛇出洞。


    想要继续做武林盟主的话，他势必得去找魔女，要是很快就找到她的话，必是鬼脸人无疑。


    *


    圆月散下的光辉逐渐暗淡，夜色如墨。


    人群散去，整个邺城陷入沉睡，月黑风高夜，适合做很多事。


    两方人马不约而同地夜探侠客山庄。


    白日里参加扬清会的门派散士走了大半，留下武当、寂生谷两大门派并三五散士夜宿于此。


    侠客山庄占地辽阔，大致分为外庭与内园，内园的最深处是武林盟主衣食住行所在。


    山庄处处戒备森严，耳目遍地，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在他们清醒的时候。


    妩秋带着容恪大摇大摆踏进了山庄，如入无人之境。


    等他们走过，那些护卫纷纷恢复神智，谨慎观察周围的动静，恪守自己的职责，殊不知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眼皮子底下溜了进去。


    到了内园，妩秋收敛了许多，不再肆意使用傀儡术，而是跟在看起来很有主意的容恪身后走。


    旁人做这样的事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睛都遮起来，他俩倒好，换身黑衣都不肯，白衣粉裙，几乎是把猖狂和嚣张写到了脸上。


    对于妩秋来说这很正常。


    放在容恪身上……也并不突兀。


    照理来说，练武的人没有内力就如同鱼儿离开了水里一般处处受限。


    到他这里却不一样，沉稳、镇定，眉目神情与举手投足间皆是运筹帷幄的自信。


    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待前面的男人停下，后面的姑娘没有及时停下脚步，像只蝴蝶一样趴在他背后，脸颊顺势贴着坚挺的背脊道：“找到了吗？”


    “嗯。”


    容恪脚步一转，带着她绕过流水潺潺的假山花园，再次站定时，两人面前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居室。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才不是在乱走，而是在破阵。


    没有人声，妩秋正欲进去一探究竟。


    容恪握住她的手腕将人拦下，轻声道：“有人。”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妩秋：“……”


    在她的耐心即将告罄时，容恪松开她的手，是可以行动的信号。


    两人放轻脚步走进房间，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可以模糊地看见屋内的陈设——一套桌椅并几排装满书籍的架子，没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但他刚刚说有人，现在人却不见了，这就是最古怪的地方。


    有密道。


    容恪拿出一个火折子轻吹了一口气，细小的火光跳跃着，他借着细微的光线开始探索这个地方。


    他会的可真多。剑术、阵法、机关术，甚至蛊术……


    妩秋静静地看着他的身影，一直看着，盈满笑意的眼眸煞是好看。


    咔哒——


    不知道他动了哪里，平空响起一声机关启动的声音，随后愈发密集，不过片刻，几排书架朝朝两侧分开，露出黑漆漆的地下入口。


    两人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在入口处消失。


    地下室的路像迷宫一样，绕来绕去，稍不注意就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越往里走，光线反而越亮，石壁的样貌因此更加清楚地显露人前，并不光滑，甚至算不上平整，如同核桃外壳一样凹凸不平，凹下去的纹路里藏着“千疮百孔”，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妩秋察觉到石壁的不对劲是因为听见了声音。


    嘶嘶——


    她凑过去听，那声音就像涂满了粘液的触角粘在石壁上又扯开，粘腻又恶心。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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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要贴近，一只温热的手捂住她的耳朵将她的脑袋挪开。


    容恪轻声道：“小心。”


    妩秋抬手将他的手拿开，头上的牡丹金簪在灯火通明的地下室闪烁着格外耀眼的光辉。


    “里面有什么？”


    容恪告诉她：“虫子。”


    她追问：“什么虫子？”


    她在试探，在怀疑，说不定早已笃定了什么。


    但他们之间远不到可以坦诚相对的地步。


    “地下室里会有的虫子。”


    妩秋勾起一抹笑：“好。”


    由远及近传来的响动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氛围，地下室的人正往他们这处来。


    没有任何遮蔽物，四周空荡荡得一览无余，他们无处可躲，要么赶紧离开，要么与卫无廷对上正面交锋。


    脚步声越来越近，细细听来竟还有一人。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否则卫某怕是真的要损失惨重……”


    白日张口闭口皆是大义的武林盟主此刻卑躬屈膝地跟在一人身后，说出口的话谄媚至极。


    那人并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似对卫无廷极为不满：“这些年来我可是不计代价地全力襄助卫盟主，就是不知卫盟主口口声声的回报到底何时能够兑现？”


    “这是自然，一切都在卫某的计划之中，大人您且放宽心，您要的东西卫某不日双手奉上！”


    “我的耐心不多，一年，再给你一年时间，”那人的声音徒然冷下，“你做不到，自然有的是人能做到。”


    “大人放心。”


    两人说话的间隙已然路过妩秋和容恪刚刚所站的地方。


    而就在不远的一个拐角处，白衣公子揽着粉裙姑娘的腰肢进入了视线盲区，若是一直朝着出口走，就不会发现他们。


    容恪背对石壁并未贴上，而妩秋毫无间隙窝在他怀里，好闻的香气更加浓郁，她嗅了嗅索性贴上了公子的胸膛。


    仿佛柔软的藤蔓缠上大树，他们亲密无间，呼吸纠缠。


    妩秋可以感受到容恪起伏的胸膛以及皮肉下沉稳跳动的心脏，一下、两下……


    如同他这个人表现出来的模样——冷静、自持，绝不会失控。


    怎么可以呢。


    脚步声渐行渐远，咔哒一声，他们已经离开了地下室。


    白衣公子温热的手掌离开柔软的腰肢，妩秋却没有离开他的胸膛，双手如枝条攀上男人的脖颈，仰头对上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四目相对，暗流涌动。


    明艳娇媚的脸上扬起璀璨的笑容。


    蓦地，妩秋用力将面前的人往后一推。


    □□猛然撞向石壁，容恪闷哼一声，低头看见一张恶劣顽笑的脸。


    这样的表情告诉他——她正在做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她的手死死按住他的双肩，狠辣果决，一点犹豫都没有。


    嘶嘶——


    千万条虫子被血肉吸引从凹缝中钻出，争先恐后进入他的血肉。


    好像有一把钝刀子正在划拉神经，尖锐的刺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好看的公子大汗淋漓，唇形完美的唇瓣只余苍白。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桃花眼直直地盯着得意嚣张的姑娘，细微颤抖的双手抚上了她的脸颊。


    妩秋眨了眨眼睛，冷眼旁观他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毫无征兆地，白衣公子俯身吻了过来。


    不，这并不是一个吻。


    他在吞咽她的吐息，啃噬她的血肉，血腥气在口中蔓延，妩秋不住挣扎，他越吻越深……


    就好像蛊虫对他所做的那样，他一一让她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