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荷华醒了，或者说，他觉得自己醒了。


    蛋壳内的世界一片混沌，他被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四肢蜷缩，尾巴卷着，鳞片还未完全硬化。


    他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却能感觉到一股沉闷的震动从外头传来，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移动。


    风声呼啸而过，夹杂着翅膀扇动的轰鸣，震得蛋壳颤个不停。


    硫磺味和血腥气混着钻进来，刺鼻得让他皱了皱小脸。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什么。


    可他能听懂外头的声音。


    那是龙的语言，低沉，粗犷，带着荒野的野性。


    “也不知道能不能孵！”一个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尤金的语气里满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抓着南荷华的蛋，飞得歪歪扭扭，爪子一抖一抖的，晃得南荷华在蛋壳里滚来滚去，头晕得想吐。


    “看着挺新鲜的，应该没问题吧？”


    “冷静点，”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回应，“有动静就能孵。还有……尤金，你抓得太用力了，给我。”


    泽维尔无奈地叹了口气，翅膀一扇，从尤金爪子里接过那颗蛋，小心翼翼地托在自己宽大的爪掌中，飞行的姿态立刻平稳下来。


    他瞥了尤金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你再晃下去，它还没孵出来就先晕了。”


    南荷华终于不再颠簸，蛋壳里的世界安静了些。


    他能感觉到泽维尔的爪子温暖，翅膀扇动的节奏缓慢有力，像是在哄着他？


    而尤金跟在旁边，嘴里不知从哪儿叼来了一块血淋淋的肉。


    我这是……一颗龙蛋？


    南荷华脑子里一片迷雾。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个人，怎么会在这儿，还能听懂这些龙在说什么？


    他想挣扎，却只能让蛋壳晃了晃。


    “从那个破巢里捡的，肯定没人要！”


    尤金含糊地喊道，声音被猎物堵得有些不清，“咱们运气真好，捡了个大便宜！我都没想到在这鬼地方还能找到一颗蛋！”


    “是啊，”泽维尔声音压了下去，“我们先带着他去火山熔岩池再说。那里热量够，能孵得快。”


    南荷华被托着飞过荒野，风声愈发急促，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尖利得像要撕开天幕。


    他不知道为何，居然隐约能感知到外头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空，远处火山喷发的红光，地面满是黑色的火山岩和稀疏的灰绿色灌木。


    很明显，这是个环境极其糟糕的地方，可他却莫名安心，或许是因为托着他的爪子很温暖？


    这片原始星球是星际监控局设立的特殊领养点之一。


    在这片星空中，龙族虽然是食物链顶端，但并非每对父母都能承担起抚养的责任。


    那些没有抚养能力的龙，会来到指定的地点，比如这片荒野，生下龙蛋，将它们遗留在此，等待有缘者的到来。


    来这个区域生蛋的龙大多与火焰属性相关，所以这些龙蛋也只在火山熔岩池这样的地方才能顺利孵化。


    而寻找一颗蛋并非易事，它考验的是运气。


    毕竟龙可不会聚集在一起生蛋。


    所以成为领养者的第一步，就是找到一颗蛋，如果你连发现一颗蛋的能力都没有，又何谈资格成为领养者？


    尤金和泽维尔排了多年的队，早已通过层层筛选，不过降临这颗星球后，他们寻找许久也一无所获，没想到这次外出觅食意外捡到了一颗被抛弃的蛋。


    这让他们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


    “轰——”


    飞行停了下来，一声沉重的落地声震得蛋壳一颤。


    南荷华感觉到自己被轻轻放下，触感从泽维尔的爪子变成了滚烫的火山岩边缘，鼻尖嗅到一股浓烈的硫磺味。


    他听到远处熔岩翻滚的咕噜声，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火山口边缘，一片巨大的熔岩池翻滚着猩红的熔液，热气蒸腾，硫磺味刺鼻。


    数十颗龙蛋漂浮在熔岩之中，表面被炽热映得闪闪发光，像一团团凝固的火焰。


    不知多少头巨龙守在熔岩池旁，鳞片在火光下熠熠生辉，目光威严。


    不远处，又有几只龙从空中盘旋着飞落，翅膀掀起一阵热风，稳稳地落在岩石边缘。


    “泽维尔！终于找到了！”尤金兴奋地喊道，尾巴甩得像鞭子一样，差点扫到旁边的守卫龙，“我就说这条路是对的！”


    泽维尔瞥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你之前信誓旦旦带路，错了六次，我们差点就赶不上这次的幼龙孵化时间了。”


    尤金毫不在意地摆摆爪子：“能赶上就行！嘿，我们那颗是金色的诶！”


    他伸长脖子，爪子指向南荷华的蛋。


    在被推进熔岩池后，蛋壳表面的污垢被烧毁，变得金光闪闪。


    那颗蛋通体呈现出耀眼的金色，表面仿佛流动着液态的金属光芒，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夺目。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尤金扑到熔岩池边，一股大力撞上南荷华的蛋壳，晃得他在里面滚了一下，“嘿，有反应！肯定能孵！”


    “别乱动！”泽维尔呵斥道，飞快上前把尤金挤开，低头检查了一下蛋壳，“刚放下来，你再撞裂了怎么办？放进中心孵化才是正事。”


    他小心翼翼地托起南荷华的蛋，转头看向尤金，语气柔和了些：“你啊，总是这么毛躁。”


    尤金吐了吐舌头，扇着翅膀跟在旁边：“我这不是高兴嘛！这么漂亮的蛋，肯定能孵出个厉害的小家伙！”


    他凑近熔岩池，兴奋地盯着那颗金蛋。


    南荷华在蛋壳里晃了晃，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熔岩的热量透过蛋壳渗进来，暖得他有些舒服。


    【啊啊啊！新崽崽！金灿灿的小宝贝！】


    【妈妈爱你！这颜色也太好看了吧！】


    【崽崽快出来，让姨姨亲一口！】


    【红龙爹好活泼，崽崽以后肯定是个小调皮！】


    【快放熔岩池中心了！崽崽要破壳了吗？我好急！】


    ……


    南荷华当然看不到这些弹幕，也不知道自己的孵化过程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不过他能感觉到蛋壳外那两头巨龙的情绪。


    尤金还在熔岩池边蹦跶，尾巴甩得像要起飞，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泽维尔，你说它会不会马上孵出来？我已经等不及要教它喷火了！”


    泽维尔低头盯着熔岩池中那颗金蛋，语气看似平静：“别急，他都不一定是会喷火的龙。”


    尤金一愣，随即毫不在意地扇了扇翅膀，声音高得差点盖过熔岩的咕噜声：“喷不喷火有什么关系！不管什么品种都好，金色的蛋，肯定孵出来是个漂亮的小家伙！要是会喷金光就更棒了，我要带他去星际集市显摆！就算不会喷火，长得好看也行啊，反正他是咱们的宝宝！”


    他一边说一边绕着熔岩池转圈，兴奋得不行。


    就在这时，尤金盯住的那颗金色龙蛋突然抖动得更加剧烈。


    它的表面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波纹，仿佛内部有什么正在挣扎着要破壳而出。


    熔岩池的热气升腾而上，金色的光芒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尤金的眼睛亮了起来，翅膀猛地张开，几乎要跳到熔岩池上方：“泽维尔！快看！它真的要出来了！”


    南荷华只觉得热。


    热得像是被丢进了熔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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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壳内的空气仿佛在燃烧，炽烫的气流钻进他的鼻腔，让他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


    他能听到熔岩池翻滚的咕噜声，很吵！


    蛋壳内壁摸起来粗糙滚烫，烫得他蜷缩的小爪子一阵刺痛。


    他嗅到了一股浓烈的硫磺味，或许还混杂着某种金属烧焦的气息？


    肚子这时突然咕咕作响，一阵空虚的饥饿感席卷而来，让他忍不住扭动身体。


    南荷华来不及细想，本能驱使着他行动。


    他伸出尖锐的小爪子，用力抓挠蛋壳内壁，又低下头，用还未完全长成的角顶撞那层坚硬的外壳。


    咔嚓一声，蛋壳裂开一道缝隙，炽热的光芒刺了进来。


    他刚伸出头，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让他眯起眼睛。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两头巨大的身影突然停在了他面前。


    南荷华脑子一片迷雾，搞不清状况，只能呆呆地盯着眼前的巨龙。


    其中一头火红色的巨龙俯下身。


    尤金的鼻尖几乎要碰到南荷华的小脑袋。


    他轻轻喷出一口温热的气息，这是龙族对幼雏表示亲近的方式，是在用气味标记自己的孩子。


    “宝宝，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爹爹！”


    就在这时，另一头红龙突然冲了过来，张开翅膀想要一把抢走南荷华。


    还没等它靠近，泽维尔甩出一记有力的尾巴，直接把那头红龙抽得飞上了天，惨叫着消失在火山口的热雾中。


    泽维尔转过身，低头看向南荷华。


    金色的幼雏正瞪着懵懂的眼睛望着他。


    他压低声音，语气温柔：“我是你的另一个父亲。”


    南荷华的第一反应是愣住。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根据传承记忆……不对，什么传承记忆？


    他沉默了一下，茫然地眨了眨眼，感觉脑海中似乎有一团模糊的东西在翻涌，却抓不住任何清晰的线索。


    他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两头巨龙。尤金和泽维尔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


    南荷华皱了皱小鼻子，心里更疑惑了。


    按照那莫名其妙冒出来的“传承记忆”，这两头龙的气味分明是雄龙啊！


    两头雄龙怎么会有蛋？


    他满脑子问号，毕竟之前在蛋里，只是隐隐约约能听到外面一些声音，但没过脑子，也没记住。


    不过还没来得及深思，肚子传来的饥饿感就像一把小锤子敲得他头晕眼花。


    本能驱使着他低下头，张开嘴啃向身旁的蛋壳碎片。


    咔嚓咔嚓的脆响在熔岩池旁回荡，这种声音并不孤单。


    周围其他刚破壳的小龙也纷纷埋头啃食自己的蛋壳。这是龙族幼雏的第一反应，蛋壳里蕴含的营养能让他们迅速恢复力气。


    南荷华一口接一口，金色的蛋壳被他嚼得粉碎，味道有点像焦糖混着金属的涩味。他吃完最后一块，舔了舔嘴角，意犹未尽地盯着空空的地面。


    这时，旁边一头通体闪烁着宝石光泽的小龙崽犹豫了一下，用小爪子把自己最后一片蛋壳推到了南荷华面前。


    那片蛋壳像一块剔透的蓝宝石。


    南荷华眼睛一亮，毫不客气地扑上去啃了起来，吃得满嘴都是细碎的光屑。


    他抬起头，对宝石龙崽露出一个本能的示好动作——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对方的鼻尖，金色的气息绕着对方打了个圈。


    宝石龙崽歪了歪头，似乎有点害羞，随即眼睛亮起来，高兴地低鸣了一声。


    漂亮小龙蹭我了！


    他毫不犹豫地凑过来，吧唧一口舔在南荷华的脸上，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南荷华被舔得一晃，呆呆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