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岍沉沉地睡了两日，才终于转醒。


    刚一睁眼，就对上了程旭焦急的眼神。


    “你可终于醒了！”程旭提着声音，有些兴奋，看着李岍有些茫然的眼神，又立刻降低，迟疑问道：“你还记得我吗？还知道自己是谁吗？”


    程旭的手慢慢摸向了李岍的额头，李岍眉头一皱，伸手挥开了他，支撑着自己慢慢坐了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摆设，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你怎么了？不仅失忆还失声了？”程旭尖叫着，抓住李岍的胳膊，摇晃着。


    李岍的脑震荡都被晃出来了，她想要挣扎，身上却没什么力气，只能随着程旭的动作摇摆。


    忽然，程旭被制住，随即被拉离了床边。


    王盛向李岍递过去一杯水，看着她拿稳慢慢喝了起来，才转过头来看向一旁的程旭，“她只是睡太久了有些口干，不是哑了。”


    程旭拍拍胸脯，放松下来，“吓死我了，还以为失忆没好，人又变成哑巴了，这要是到时候见到她爸妈，可怎么给二老交待。”


    李岍依旧在慢慢饮水，连个白眼都不想分给程旭。


    一旁的程旭还在喋喋不休，王盛却忽然打断了他，“我有个疑问。”


    程旭和李岍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上，王盛继续道：“为什么江尘走的时候，会说我可怜。”


    “什么可怜？”程旭疑惑道。


    “他说，我被自己的女人和兄弟一起骗。”王盛的目光看向李岍，李岍也疑惑地回看着，茫然的眼中带着一点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摸。


    王盛按住内心的悸动，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程旭。


    程旭也是一脸迷茫，然后，渐渐地变成了窘迫。


    王盛眼睛一眯，盯着他，“你是不是对他说过什么？”


    “没，没有啊，我能跟他聊什么……”程旭局促道，脚步慢慢朝后挪着。


    “程旭，我们是好兄弟，应该坦诚以待。”王盛继续盯着他。


    “真，真的没什么。”程旭继续后退着，“我想起来了，石添叫我来着，我得赶紧过去了……”


    “石添在饭堂追着丁大妈要吃的，哪里有空找你。”王盛朝着他走去，拳头慢慢捏紧了。


    “是之前……”


    ……


    门后探出了一个小脑袋，丁壮壮蹬着大眼看向屋里，“王盛叔叔，琴姨让我请你们过去。”


    王盛停了脚步，侧头看向了门口，一旁的程旭也松了口气。


    “好，我知道了。”王盛轻声回道。


    壮壮伸着脑袋，往里继续看去，忽然惊喜道：“岍岍姐姐也醒了，要不要一起过去？”


    王盛眉头一挑，刚想拒绝，李岍却掀开被子，撑着床头站了起来，“好。”


    ……


    李岍没有想到，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小岛已经天差地别。


    往日里安静祥和的小岛，终于沾染上了末世的气息。


    李岍裹着厚厚的衣服，头顶上的绷带让她有些不舒服，整个人都窝进了沙发，看着身旁正在交谈的几人。


    朱琴的脸色惨白，已然没有了往日的天真温和，她变得很瘦，颧骨高高隆起，整个人仿佛掏空了一般，说出的话也如同死水一般波澜不惊。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感谢你们的帮忙，现在小岛的重建，也多谢各位了。”朱琴站了起来，对着众人鞠了一躬。


    程旭想要起身去拦，看到岿然不动的众人，终是讪讪收回了手。


    “郑太太，郑医生帮了我们，我们也理当报答，你不用觉得亏欠什么。”王盛看着对方，缓缓回道。


    朱琴坐了回去，手却止不住地颤抖，“你们是好人，我明白，修哥也明白，所以他一直想留你们，但我知道你们始终是要走的。我不奢求什么，但也知道明白要不是你们，我们全岛都活不下来，南侧小屋的，人，随你们处置，也请你们教导我们剩下的人如何对付，对付感染者。”


    “当然可以，我们乐意倾囊相授，包括从江尘那里缴来的枪，我们也愿意留给岛上几支，并教你们如何使用，只是子弹不多，在你们拥有更多子弹之前，还是要谨慎使用。”王盛继续道。


    朱琴点点头，“谢谢，我明白。”她又张了张嘴，发现什么也说不出来。


    众人怔怔，也忽然失去了交谈的欲望。


    良久，李岍打破了寂静，“琴姐，你是决定要重建小岛了吗？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朱琴抬头，看向了李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知道你为我好，但这个小岛是我和修哥的家，我不能放弃它，岛上还有人，他们也是我的家人。”


    “这个岛太大了，你们十几个人，万一江尘……”李岍干哑的声音继续传来，


    “再来我们也不怕，哪有为了躲敌人就抛弃自己家的，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年轻人，总能好起来的。”朱琴的声音从微弱渐渐变得坚定，“我能做，等壮壮他们长大了，他们也能做，只要我们团结，小岛就不会灭亡。”


    只要我们团结，小岛就不会灭亡。


    李岍把话含在嘴里，咽进心里。


    她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这个本该柔弱被人保护的瘦弱女人，不过几天时间，已然一下子成长起来。她干枯的身体和惨白的面容赫然昭示着她依旧背负着痛苦，丧夫之痛，失友之苦，但她的腿已经迈向了抉择的路口，并且，坚定不移。


    ……


    这座小岛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算不上小，王盛和程旭带着朱琴，绕着小岛来来回回几圈，终于把各处的问题找了出来。


    最好的登岛地点还是在东侧的沙滩，除却南边的高山，北边和西边仍旧有侵入的风险，他们简单设置了一些路障和陷阱，又和朱琴仔细探讨着各处细节。


    太阳已经滑到了海平面上，美丽的晚霞照着岛内各处，三人静静立在高处的青石板路上，看着沙滩处的石添几人正在仔细地教着岛内的众人。


    立在中间的壮壮一脸认真地挥动着小手，石添上前扶着他的胳膊，严肃地教着。朱常和胡洪则对着一旁的年轻人指点，每个人都在忙碌，为了小岛的明天忙碌着。


    李岍坐在沙滩的高处，撑着脸，静静看着大家，晚霞映在她的身上，衬出温暖的光圈。


    王盛心念一动，慢慢朝着沙滩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程旭和朱琴对视一眼，跟着慢慢走了下去。


    “头上的伤怎么样了？”王盛坐到了李岍的身边，看着她头顶的绷带。


    “还行吧，只要不碰就不疼。”李岍回眸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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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辨清来人后，继续将目光落在了前方的众人身上。


    “这是什么回答？”王盛笑了一声，“也就是只要碰还会疼？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还行吧，我又看不到。”李岍随口回着。


    王盛慢慢靠近，低声询问着，“等下我再帮你……”


    “岍岍姐姐，你过来看看我。”远处的壮壮朝着李岍的方向喊着。


    李岍应了一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沙子，慢悠悠地朝着沙滩的中心走去。


    王盛怔在原处，继而歪着脑袋低笑一声。


    “王盛叔叔，你来看看壮壮啊。”远处的壮壮又开始呼喊。


    王盛的笑容一滞，转头看向远处蹦蹦跳跳的男孩，胸口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闷塞。


    ……


    时光飞逝，痛苦仍旧藏在心底，离别已然来临。


    朱琴不知从哪里翻到了许多厚实的衣服，塞到了李岍几人的行李当中。


    “不用这么多，我们路上带着也不方便。”李岍推脱着。


    “都带上，你们越往北走越冷，多穿点不要生病。”朱琴又把衣服塞进了他们的行李堆里。


    “好，谢谢琴姐。”


    朱琴语气带着轻快，一时之间，竟让李岍有种恍若刚进岛的感觉，但她明白，伤疤已成，一切都不可能恢复如初，她抱抱朱琴，安抚地拍拍她的背部。


    “好了，你要是找到你爸妈，又在北边呆得不舒服的话，大可以回来找姐，姐永远欢迎你。”朱琴松开了她，拍拍她的胳膊。


    李岍点点头，离别的情绪让她有些伤感，鼻子也抽搐起来。


    “你看看你，一个大姑娘家的，还整这么矫情，又不是见不到姐了。”朱琴摸摸李岍的脸，把她的难受又堵了回去，“那个王盛不错，你好好对人家。”


    李岍一怔，随即想起了之前的自己的胡说八道，赶忙解释着，“琴姐，不是这样的，我以前胡说八道，我跟王盛不是……”


    “琴姐！”远处的石添提着手里的东西，跟着剩下的几人走了过去。


    “都收拾好了？”朱琴看向几人。


    “都好了。”石添拍拍包裹，“丁大妈给我送了好多吃的，我都不好意思拿。”


    “拿着吧，丁大妈手艺好，你这出岛了，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能再吃到了。”朱琴劝着。


    “嘿嘿嘿，谢谢琴姐。对了，我朋友孙奇就麻烦琴姐了，有空给他扫扫墓就行，可别浪费粮食啊。”石添说道。


    “放心，姐心里都有数。”朱琴拿起地上的东西，帮着放到了船上。


    众人又交谈了几句，终于还是踏上了离别的小船。


    李岍靠着船边，站在最后，对着朱琴，抓耳挠腮着，“琴姐，我之前骗你的，我和王盛不是一对儿。”


    “我知道。”朱琴点点头，推着她上了船。


    “什么？”


    “我说我知道，所以你要好好把握，别像姐一样，失去了才后悔。”


    小船已经开动，朱琴的身影已经渐渐变小。


    李岍的手不自觉地挠向脑袋，却被身后的男人制住。


    “不是说一碰就疼吗？怎么还去挠？”王盛粗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岍向上瞥了一眼，没说什么，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