聪慧、恬静……很多使人印象好的词语基本上都能运用在井川千夏的身上，她近乎可以说是“别人家的孩子。”


    只不过对于井川千夏来说，这些褒奖听过的次数太多，而话语中的重要性也渐渐地变淡，因为往常一般这种话接着的便是，“真是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没有家人呢？”


    在井川千夏很小的时候，约莫还是对父母二字还有点印象的，年龄稍小一些的她，她总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孤零零地看着那些小孩子牵着父母的手，说着期待晚上的饭菜，她大抵是没有这种奢望的。


    或许是从小就没有父母陪伴，一个人独自长大的井川千夏，她总是比同龄人显得成熟。


    哪怕是一个人走在路上，她也顶多是看上两眼，然后再毫不留恋地离开。


    因为那个时候的她。


    “千夏——回家了！”


    “千夏、千——夏！”


    她的小竹马老是拉长了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好似这样就能把发呆的井川千夏喊回来，年龄尚小的虎杖悠仁的脸上还带了点婴儿肥，最开始他也有爷爷来接他回家，但是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就渐渐地变成了他和她一起回家。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有些时候见她没有反应，虎杖悠仁总是会想一些稀奇的点子，说着一些让人感到好笑的话。


    “好了，”井川千夏只是拍开他的手，她收回了目光，不再去观看别人家的父母，把目光放到了自家竹马身上，“走吧。”


    “嘿嘿，”被拍开手的虎杖悠仁也不恼，他挠了挠头，笑了两声，“今天吃鱼哦。”他向着井川千夏伸出手，千夏看了几秒才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表情有点臭。


    “我讨厌鱼。”


    “诶诶，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下次不做鱼了。”


    “……你想吃也不用顾虑我。”


    “嗯嗯我知道哦。”


    “知道什么？”


    “保密。”


    从那之后，井川千夏就近乎在餐桌上看不见这种料理了。


    很小的时候，虎杖悠仁好像就是这样。


    讨厌的事情他不会做，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情绪不对。


    所以，那个时候的井川千夏，并不觉得孤单。


    想起这一点的井川千夏眼睛都跟着弯了起来。


    “太好了。”


    井川千夏：“？”


    “千夏看起来很高兴。”走在她身边的虎杖悠仁说道，他松了口气，“刚才的发言可是吓我一跳。”


    “什么，以为我会说那种大家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完成自己的梦想那种深沉的话吗？”周围的景色都过于清晰，温度尚且带着春日的味道，说实话到现在，井川千夏都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灰色的石板路蔓延到远方看不见尽头，阳光撒在他们身上，影子被拉得很长，或许在十五岁的井川千夏会说这样的话。


    但是二十五岁的井川千夏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已经失去了太多。


    手中握住的东西也太少。


    每次想要伸出手抓住什么的时候，她发觉只有冰冷的风从她的指缝穿过，什么都留不下。


    很多人都曾对她说过，很羡慕她的生活。


    似乎她这二十五年，过得都一帆风顺。


    可是，并不尽然。


    从虎杖悠仁被一个同龄人领着离开，急匆匆的与她分别，甚至道别的话都只能说几句话，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在门口的那颗樱花树下看见虎杖的身影。


    “嗯？那种话的确像是千夏会说的话，”虎杖笑起来，“但是什么样的话我感觉千夏说出口都会很有道理的，因为千夏很厉害。”


    “厉害……”井川愣了一下，她转头看了一眼虎杖，“那我说，你以后……”


    她顿了顿，最后还是没说出口。


    以后不要转学。


    不要离开她。


    这种话会显得奇怪吗？


    她大抵猜得到虎杖转学之后，估计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还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为了不让她涉险，所以才断了联系。


    上帝为她打开了一扇窗，让她回到这个时刻，是想要她做些什么吗？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她甚至都不知道后来这十年的虎杖悠仁去了哪里，又去做了什么。


    她聪明、冷静，甚至有些时候，在虎杖悠仁离开的那段高中时期，很多人都说她是高岭之花，攀附不起，连跟她说话都只能得到极为冷淡的几个字。


    那个时候的她才发觉，自己的朋友似乎只有虎杖悠仁一个。


    到了后来，上了大学她才慢慢开朗起来，哪怕手机上的联系人跟着增多，虎杖悠仁的联系方式依旧是置顶，哪怕她一次也没打出去过。


    井川千夏看着虎杖悠仁，而虎杖悠仁也在看着她。


    似乎只要自己有点不对劲，这个人总是会拿十倍的关心来照顾她。


    “你以后，”她继续艰涩地开了口，“也要一起陪我吃甜点，不准拒绝。”


    “当然！”虎杖悠仁的头上下点了点，像是小狗，“只要千夏想吃，我们可以吃遍整个日本！”


    “真的吗？”


    “真的，骗人是小狗！”


    井川千夏笑了。


    骗子。


    悠仁小狗。


    其实，在虎杖悠仁离开不久，她也有给他发过信息，不过那些消息都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踪迹。


    开学的第一天，他们并不需要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一些自我介绍看看社团，便是开学第一天做的事情了。


    为了考上理想的大学，当时的井川千夏并没有参加这些社团，而至于虎杖，也因为自身的原因没有参与社团，倒是因为运动细胞发达经常被运动社团拉去充数，甚至他的运动细胞好到了比王牌还厉害的程度。


    那个时候的井川还在想，这个人会不会就这么一路上升，成为世界瞩目的运动员。


    “千夏有什么想加入的社团吗？”虎杖悠仁的座位就在她的后方，虎杖悠仁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她的背影，看着她转过头的侧脸，虎杖轻声的问着她。


    “大概是烘培社吧。”


    “欸？”


    这大抵是井川千夏第一次说要加入社团的事情，虎杖有点惊讶，不过下一秒他就从善如流的夸奖起来，“烘培社吗？感觉能做很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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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的，嗯嗯，这个社团也很不错。”


    井川千夏看了他两眼，随便说了一个社团的名字，“茶艺社呢？”


    “茶艺啊，也不错啊，泡茶也很有趣！”


    “文艺社呢？”


    “文艺社也很好，千夏你的作文写得很厉害！一定能成为王牌的。”


    “排球社呢？”


    “排球的入门应该挺简单的，锻炼身体训练也不错，以千夏的水平也能成为首发的！”


    井川千夏没忍住笑了两声，得到了虎杖疑惑的目光。


    她方才也看了几眼课本，还好，国中的知识虽然她忘掉了大半，但是她的脑袋还摆在那里，学习起来不算难，她该庆幸的是不是高三最后一年，不然就只能抱着书在那里痛哭了。


    “那我还是加入烘培社吧。”井川合上了书本，她拿起了书包，站起身，“第一份做出来的糕点给你吃。”


    “欸，谢谢千夏，我很期待！”虎杖跟着她一同站了起来，从她手中接过书包，忽而觉得手中的重量跟自己的书包简直不是一个重量的，他眨了眨眼，不做反应，一起把书包背在了身后。


    蛋糕店有点远，这家店是虎杖悠仁新发现的一家店，听说是他哪天晨跑偶然发现的，还正是樱花季节，一路上樱花树都开得热烈，一阵清风吹过，一片片的樱花花瓣就会悄然落地。


    “来了啊。”店老板跟虎杖认识，一抬起头就跟虎杖打了一声招呼，他看了一眼在虎杖身后的井川，对着她点了点头，“稍等一下，我去后面拿一下。”


    井川千夏有些疑惑，她刚想问一句下一刻虎杖就把食指放到嘴边，说了一句惊喜。


    下一刻店老板就拿出了一个蛋糕。


    一个非常精致的蛋糕。


    “千夏，”虎杖悠仁轻声地喊着她的名字，“今天你好像一直都不怎么开心，”哪怕中途笑出声，他都能感觉到井川千夏身上萦绕着的不安情绪，他把蛋糕接了过来，“总之、我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恭喜千夏，”虎杖悠仁笑道，“成为高中生了！”


    “对了，”虎杖悠仁又在包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崭新的樱花吊坠，“这个送给你，”他停顿了几秒，又有些笨拙的开口，“樱花树暂时没办法种，但是这个樱花不会凋零，感觉很适合你。”


    “……今天可不是我的生日啊，你定这么大个蛋糕。”井川千夏眨了眨眼，把内心翻滚的情绪压了压，发现无用之后只能任由情绪流淌，“不过谢谢你。”


    她郑重地、认真地道谢。


    “悠仁，我们种一颗樱花树吧，刚好我后院总是很空，等来年的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看樱花树了。”


    是了。


    她当时那么说过来着。


    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原来后院的樱花树，是这么个由来，当时门前忙着拆迁，说要建造一个公园所以樱花树占了地方，那个时候的井川就把那棵树移植到了自家院落里。


    她总是觉得樱花的颜色很像悠仁的颜色，所以才想种一颗樱花树。


    这样的话，哪怕是一个人在家，也不孤单了。


    好似，只要睡一觉，她就能在樱花纷飞的时候，在那棵树下，看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