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 69 章

作品:《有港来信

    回去宴席,才知道应隐之所以没追出来,是因为被刘宗绊住了。


    刘宗端了杯子,一番劝酒词刚说到尾声,脸朝着应隐,想是冲她而来。应隐面前的白酒杯满着,她没动,但放下了筷子:“刘总敬我,按理说我该一口干了,再陪三杯,但是我进组后从不喝酒,这是多少年的习惯了,还请刘总见谅。”


    “一杯而已,能差多少事?”刘宗还是笑着,举着酒杯的手很稳。


    他身体肥胖壮硕,坐如山包,半长微卷的头发花白,掩着他黄褐色的面容。他的家庭医生忠告他要戒烟戒酒以养肝护肝,不过他常说他的肝脏是年轻时打全武行给打坏的,与烟酒无干。他的徒子徒孙遍布全行业,现如今数得上号的武指,哪个不尊称他一声师兄或者师叔?再不济,也得叫他一声刘爷。


    白酒杯只一指高,一口闷的量,刘宗举了半天,手和脸一块儿酸了。不过他是前辈,面子上还是讲风度,便又再劝了一回。


    事不过三,柯屿站了起身,抄走了应隐面前的酒杯:“应老师明天还要上戏,这一杯我替她干,再陪刘爷你三杯。”


    他仰起脖子,眼也不眨地干了三杯。


    总制片姓孙,海边人,名字充满特色,叫孙庆航。干总制片这一行当,管钱来事是其次,察言观色是大头。见气氛无端沉了下去,孙庆航主动起身,讲了一番漂亮的祝酒辞,让大家一起举杯共祝。


    商邵进去时,这一轮才刚刚过去。


    他在门外听了片刻,经过柯屿身边时,在他肩上不经意地拍了拍。柯屿知道,他是在感谢自己。


    落了座,商邵目光在应隐眼前略了个来回,倾过半身附耳问:“喝了?”


    应隐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手就搭在膝上,借着桌沿的遮挡,商邵在上面握了握,又不着痕迹地松开。


    于莎莎也回来了,刚坐稳,刘宗笑谈:“你跟这个林助理一起消失了这么久,是老同学去叙旧了?”


    于莎莎脸上泪痕半干,一张冻白了的面皮绷得很紧,笑容在脸上抹不开,瞧着有些冷淡:“是叙了一会旧。”


    “这里你资历最轻,又是刚入行,还不给各位老师敬上一圈?”刘宗淡淡道。


    于莎莎愣了一下。她在社交场上是英国人的做派,端着一杯


    威士忌就能把满会场的人处下来了,中国传统酒局她倒是第一次经历。这里不仅有座次,有你推我挡的讲究,有敬酒罚酒,还有鲜明的尊卑。


    刘宗是知道她父亲身份的,还要把汇丰银行的股东介绍给她,私底下又认她做干女儿,但到了这样的场面上,还是不免对她呼来喝去,拿她当个挂件。


    于莎莎没有二话,站起身来,一手执杯,一手倒酒,从栗山开始,一口闷一杯,就这样面不改色地打了一圈。敬至商邵时,她脸上的笑浮起苦涩,带着些微释然,很美丽也脆弱地望着他笑。


    “老同学我看就免了吧。刘宗开尊口。


    他其实是看不上这个助理,更看不上他能在这里同桌吃饭,不卑不亢乃至于腔调气度都一丝不减,因此双手抱臂坐着时,刘宗的目光连掠也没掠过商邵。


    于莎莎便跳过了商邵。


    “应小姐,咱俩巾帼对巾帼,这杯酒你务必要赏我脸的。她转向应隐。


    她是正宗的英籍华裔,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中文不算好,也不知道话讲得对不对。


    应隐冲她歉意地抿一抿唇,稍稍欠身:“对不起,我明天还有戏,不能喝酒。我们可以以茶代酒。


    她掂起一次性纸杯。


    于莎莎看着她葱段般的指,眼前莫名浮现这双手被商邵护在怀的模样。她生硬地瞥开目光,微微笑道:“在座的只有你我两个女人,没道理女人为难女人的。我敬你,祝你容光焕发,爱情事业双丰收,喝了这一杯,明天在镜头前,还是最漂亮的大明星。


    柯屿又想代,于莎莎喊住了他:“柯老师,女人之间的局,你代就不合适了。


    应隐捏了一团纸,别过脸控制不住地咳嗽了一阵子。商邵的那只手停在她肩上时,她身躯蓦然一震,迟迟不敢回眸迎他目光,更不敢看满桌人的脸色。因此,她也没有看见商邵端起了她面前那只杯子。


    满桌寂静之中,只听到他沉稳冷淡的金石之声:“我代她。


    “……


    “我没事。商邵的音量很低,只容她听到,只说给她听。


    “柯屿不方便代,你这个助理,难道就师出有名了?刘宗略笑一声,有些戏


    谑地问:“我早听说小隐你是海量今天看来还是我们几个老东西面子不够所以你这朵声名在外的交际花什么男人面前都肯笑过去偏偏今天不肯笑是吧栗老师?”


    栗山一直没开口闻言疲惫厌倦已极地沉了口气。


    他不喜酒局约人谈事向来是喝茶今天一是他乡遇柯屿他打心眼里高兴二也是投了刘宗所好。《雪融化是青》在香港出品发行电影节的选送是要过香港电影制片家协会那一关的如果他有冲奥的野心那么如何获得这一协会的选送就是他首当其冲要面对的难关。何况还有其他的奖、其他的影展、其他的发行。


    刘宗是这个协会的主要理事之一。


    即使是今天香港电影的资本流派之争也从未停歇从选片题材的明争暗斗到影像奖上每个重磅提名的你死我活


    为了保下女主选角不被资本污染栗山谢绝了香港太多资本代表早将两派都得罪了个透。他固然有一身难啃的骨头又有超然地位但电影就像个孩子寄人篱下的时候头上总要有一片瓦。


    栗山心里沉了一口气目光越过桌面对应隐细微地点了点头。


    意思是让她妥协喝一杯。


    如果一开始喝了那这杯酒不过就是一杯酒不代表任何。现如今场面横亘那这杯酒就不单单是酒了是人情是识时务是妥协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应隐内心静了静从刘宗说出“声名在外的交际花”开始到她掂起酒杯不过数息。


    刘宗从那个年代走来要他尊重女性是痴人说梦又且他玩过的女明星怕是比栗山合作过的女演员还多这个影后那个戏骨的往上数十几年哪个不是他的□□之宾。


    应隐这样漂亮的女人从在酒桌上对他三次忤逆起就已注定不能全身而退。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这种酒局她经历得多了。


    说实在的刘宗都不算过分的。男人有了点权势就容易是这德行玩捏女人像玩捏小猫从低眉顺眼中获得沾沾自喜的抚慰。开黄腔的醉醺醺动手动脚的说颜色笑话的往好处想刘宗可是只让她喝一圈酒呢。


    应隐笑了笑。


    她唯独觉得难过难堪的一点是当了商邵的面。


    她花了很多很多的心血才成为一个问心无愧的女人站在他的面前求一份平等的爱情。现在被轻飘飘的一句“什么男人面前都肯笑过去”给击碎了。


    她不敢看商邵的脸色。


    还有一个人也不敢看商邵的脸色。那个人是于莎莎。


    她知道有人正在盛怒之下而她噤若寒蝉连吞咽也不敢。


    应隐正要起身时有一双并着的指尖轻巧地按在了她那一只白酒杯上。


    刘宗早忍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助理一晚上了见他又来黑沉的脸色里牵出一丝笑:“你又要代?你是她什么人?小子当影迷要紧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


    商邵端起眼前的那只酒杯另一手拎起白酒瓶。他垂着眼眸将白酒汩汩地注满继而上半身子倾越过去将那杯酒在刘宗面前搁下了。


    玻璃酒杯和木制圆桌发出一声轻嗑带走了这间房里所有的声音。


    商邵摊了下手意思是“请”。


    他的手养尊处优指骨修长邀请时自有赏心悦目的优雅。他看着刘宗的双眼也是很不紧不迫的微眯着


    “她是我的未婚妻未来商家少夫人你又是什么值得她对你笑一笑?”


    “什么商——”刘宗的话只讲得一半另一半凝固在他的瞠目结舌中。


    ·


    因为要上戏应隐在九点多就从酒席上告辞了。她一提其余人顺理成章地散场可怜老杜刚把羊肉串刚烤得外焦里嫩烹香流油却没人有心思吃了。


    散了酒席刘宗一直在打电话也没有顾上他新认的干女儿。柯屿不知道怎么跟栗山解释只能陪着他在村子里一圈一圈地散步。


    商邵送应隐回酒店来时十几分钟的路程被两人走得很慢。


    “他会不会乱讲?”应隐问。


    天寒地冻一讲话就是一团白雾。她没戴手套两手拢在唇边呵气商邵牵了揣进自己温暖的上衣口袋里。


    “他不敢。”


    “好尴尬……”应隐身体快缩成一团。


    什么未婚妻少夫人听着像真的一样把刘宗惊骇得面色涨出青红都怕他就这么一跟头


    撅过去了。


    商邵瞥她一眼:“尴尬什么?”


    “替别人尴尬……”


    星空下应隐半咬着唇目光明亮地迎视他一会儿跌了一步到他怀里挨上去紧抱住他:“一定要送我回酒店?”


    “你那里暖和我屋子里很冷你受不了的。”商邵拨一拨她鬓发“咳成这样早点睡。”


    “那你走吗?”


    “我得走否则俊仪怎么睡?”他笑了笑温热指尖勾滑过她的脸颊:“舍不得我?”


    应隐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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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垫在他胸前仰起脸:“那你岂不是白来这么远一趟?”


    商邵真不知道她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轮渡运行到十点现在才刚过九点还早着。开船的大叔窝在驾驶舱里身上的迷彩军大衣被他穿得像一床被子。船上没人应隐被商邵从身后抱在怀里在轰鸣的引擎声中两人一起看着对岸天幕上的星星。


    她的耳廓很冷他的唇很热。


    到了酒店送至房门口。俊仪已趟在床上看综艺了商邵不方便进去便在门口道别:“早点睡。”


    走廊寂静他说得很轻怕隔墙有耳。


    应隐点点头站在房内。两人之间隔着一道窄窄的过门石过了会儿商邵一手拄着门框一手握着门扇越身过去在半掩的阴影中安静吻她。


    俊仪大气也不敢喘商邵一走她才敢在被子里翻一个身长舒一口气。她给应隐倒了杯热水盯着她喝完了又看她忙里忙外地洗漱。洗漱完将脱了的衣服又一件一件地穿回去。


    “干什么?”俊仪问。


    “去找他。”


    “你们不是刚分开?”俊仪傻了。


    应隐把围巾一圈圈套好:“不跟你说了船要赶不上了。”


    俊仪瞪大眼睛压低声音:“你不回来啦?”


    应隐把装满的保温杯往怀里一揣:“明早回来。”


    酒店大堂根本没人只有值班的前台在昏昏欲睡消控室的门卫大爷形同虚设。应隐蹭蹭几步就跑出去了白气在夜空下氤氲一团。上了轮渡船就她一人开船的大叔像见鬼一般看她。


    不知道为什么应隐觉得好像更冷了浑


    身发抖就连牙齿也打颤。


    她下了船跑过码头跑过栈道跑过黑黢黢的黎园跑上村子那条坡道的入口那碎石土的路在月光下像发着蓝色的光。


    她简直是拔足狂奔肺被冰冷的氧气切割呼吸道像要着起来。


    到了老奶奶的院前篱笆门半开着应隐平复深呼吸看到了站在西边厢房门前的商邵。


    他指间红星明灭星空月光下微垂的脸模糊在烟雾中。


    被人扑了满怀时商邵愣住了只下意识地抬起胳膊紧勒住她。


    “怎么又回来了?”他气息发紧。


    烟灰在指间跌落成串他来不及碾灭双手紧箍住应隐目光发沉地将她半推半抱半拖。


    木门砰地一下重重地扇上了。


    “这里很冷。”他的吻不住落在应隐脸上。


    衣服一件一件落到床上、地上。


    “抱我。”


    应隐有时候觉得为了商邵她时常成了初生牛犊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知天高地厚一心只想到有他的地方。


    床是木板床纵使垫了厚厚的褥子也还是冷冰冰地硬着。


    也许他踩过的地毯都比这里要柔软。


    应隐脑海中蓦然出现这样一行字来不及反应便不顾一切地贴到商邵怀里。


    床发出咯吱的动静叫人难堪。


    奶奶耳背听得不真切提着一壶水叩响门扉:“生炉子咯。”


    屋角有一只柴火炉子升起来后屋子里便能暖一些铜茶壶坐在炉子口温了水正好洗漱饮用。


    商邵深呼吸着忍过了令他眼前发黑的**披了衣服下床为她开门。床上隆得那么明显奶奶却没察觉。升好了火商邵送她出门再上床时带了一身的寒气。


    应隐被他圈抱在怀中指尖贴在他纹身的地方。她的手指很冰带起商邵身体深处的战栗。


    “谁让你来挨冻的?”商邵眯了眼扣住她为非作歹的手腕。


    “我想你。”


    “这是别人的屋子别人的床不能做那种事听不听话?”


    应隐点点头


    他果然没有那么正人君子口是心非面上一本正经凶器却挤占了她整个柔软的手掌抵得她掌心纹路湿漉漉的。


    炉火在不大的屋内升起了温不用床他也有一百种方式彻底占有她。


    外面北风紧应隐却大汗淋漓。


    她连咳嗽也好了跟商邵唇舌交融时嗓子不痒。也许是痒的地方转移到了别处。


    她要融化在他的滚烫里。


    “……就在里面好不好?”他沙哑的声音哄着。


    “不要……”应隐挣扎起来:“会怀孕……”


    “怀了就生了。”他笃定地说深埋着不舍得出来手掌拂开她汗湿的额发目光深沉锐利:“给我生一个孩子。”


    应隐心里被他这句话激起涟漪:“不可以……”


    她拒绝的气势那么微弱。


    “为什么不可以?生一个宝宝会叫你妈咪叫我爹地。像你好还是像我好?嗯?”


    他是吓唬她其实并没有弄在里面倒是按着她的脊背承受了那阵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