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以宁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在她的脸上。她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黑进了当地的民政系统。


    输入"董大勇"的名字后，婚姻登记信息很快跳出来——


    登记时间：2008年5月12日


    配偶姓名：杨云霞


    户籍地址：云南省大理市木棉县杨槐村


    以宁眯起眼睛，又调出杨槐村的人口登记记录，输入"杨云霞"三个字——查无此人。


    "果然有问题......"她轻声自语。


    接着，她开始排查当年办理婚姻登记的工作人员。一个名字跳了出来，□□，2005-2010年任职于木棉县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现任木棉县民政局副处长


    资料显示□□就是小木棉村人，和董大勇是同村。


    以宁合上电脑，望向窗外的月色。一切都说得通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通过同村的关系办了假户口和结婚证，从此被囚禁在这个山村里。


    第二天一早，以宁特意在校门口"偶遇"了老校长。


    "校长，昨天我去看了董家，"她状似无意地提起，"那位杨大姐是本地人吗？"


    老校长叹了口气："不是，听说是十几年前流浪到村里的，那时候精神就不太正常了。老董头，就是董老大他爹，看她可怜，收留了她。"


    “收留？那他还真是好心啊，然后他就让儿子娶了她？”以宁语气平静，但指尖已经掐进了掌心。


    "唉，那时候董家穷啊，娶不上媳妇......"老校长摇头，"小杨虽然精神有点问题，还好生出来的几个孩子脑子都正常。"


    以宁抬头看向老校长，发现他是真心这么想的。在他眼里，杨云霞就是一个能给董老大生儿育女的工具人。


    老校长平时对学校的孩子很好，完全没有重男轻女。但是女孩子好像一长大，在他眼里就会自动变成男人的附属品，好像只有给男人传宗接代才是她们的完整人生。


    以宁没有跟老校长争论，难道老校长还会支持她吗？这就是复杂的人性，老校长为了这个乡村小学呕心沥血的付出，但是面对杨云霞，他只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帮凶。


    第二天，以宁开始观察董老大的三个孩子。经过简单的交流，以宁很快发现，除了最小的女孩子，年长的两个男孩，董大明和董二强，对于他们的母亲毫无怜悯和爱护之心。


    以宁再次带着陈岩来到了董老大家中，根据事先商量好的方案，陈岩找话题吸引了董老大的注意，以宁以方便为借口，绕到了董老大家的屋后。


    一个低矮的小房子，连门板都只有半截，就像一个猪圈。一个看着大概四十多岁的女性背对着门板，躺在脏乱的床板上，脖子上套着锁链。现在是盛夏时节，小房子里传来一阵难闻的气味。


    似乎察觉到动静，女子转过头来，看到了以宁。她的眼神毫无波动，犹如一潭死水。为免节外生枝，以宁没有说话，拿出手机对着女子拍了一张照片，之后飞快的离开了。


    走出一段距离后，以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女子仍然静静地看着门外，没有任何反应。


    回到堂屋，以宁忍着心中的波浪，平静的带着陈岩离开了董家。


    走出去好一段路，陈岩不安的问道：“妈，怎么了？”虽然以宁的表情很平静，但是陈岩下意识的觉得很紧张。


    “没事，觉得有些畜生活着浪费空气。”


    陈岩总觉得这句话有杀气，吓得不敢再说话。


    回到住所后，以宁立刻打开电脑，将拍摄的照片导入人脸识别系统。


    她先在各大寻亲网站搜索，很快在一个名为"宝贝回家"的论坛上发现了线索——


    寻人启事：叶锦绣，女，23岁，山东师范大学学生，2007年暑假返校途中失踪。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与那个被锁在矮屋里的女人有七分相似。


    以宁的手指微微发抖，点开了详细信息——


    父母：叶明德（小学教师）、周淑芬（小学教师）


    弟弟：叶锦程


    失踪地点：济南长途汽车站


    她立刻拨通了联系人电话。


    "您好，请问是叶锦绣的家人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的女声："是、是的，您有锦绣的消息？"


    "我在云南大理木棉县发现一个疑似叶锦绣的女性，"以宁压低声音，"但她现在情况很不好，需要你们尽快过来。"


    电话里传来东西摔落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人颤抖的询问："锦绣还活着？她、她还好吗？"


    以宁沉默了一瞬："她需要你们。"


    三天后，以宁在县城汽车站见到了叶家人——一对年近六十的夫妻，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还有两个身材魁梧的亲戚。


    "林老师！"叶母周淑芬一把抓住以宁的手，眼泪已经流下来，"锦绣在哪里？"


    以宁简单说明了情况，最后郑重提醒："村里人可能会阻拦，你们要做好准备。"


    叶锦程——叶锦绣的弟弟，红着眼睛咬牙道："谁敢拦，我就跟谁拼命！"


    当两辆车开进小木棉村时，董老大正在院子里劈柴。看到陌生人下车，他立刻抄起斧头挡在门前。


    "你们干啥的？"


    周淑芬已经看到了屋后的矮房，哭喊着就要冲过去："锦绣！妈妈来了！"


    董老大抡起斧头："滚！这是我媳妇！"


    叶锦程和两个亲戚立刻扑上去夺斧头，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听到动静的村民纷纷围过来，有人大喊："外村人来抢媳妇了！"


    以宁护着叶家父母退到一旁，厉声道："董大勇！叶锦绣是被拐卖的！你这是违法犯罪！"


    "放屁！"董老大面目狰狞，"老子有结婚证！"


    混乱中，矮屋的门被撞开。叶锦绣蜷缩在角落，脖子上还套着铁链。看到冲进来的母亲，她先是茫然，随后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妈......妈......"


    十几年没说过的乡音，在这一刻冲破了禁锢。


    事情很快闹大了。


    村长带着几十个村民将叶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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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团围住，声称要"按村规处理"。老校长急匆匆赶来调解，却被愤怒的村民推到一边。


    "今天谁也别想带走董家媳妇！"一个老汉挥舞着扁担，"她给董家生了三个娃，死也是董家的鬼！"


    眼看冲突升级，以宁悄悄拨通了110："木棉村发生非法拘禁和聚众暴力，请立即出警！"


    两个小时后，当十几辆警车开进村子时，场面已经失控。


    村民用拖拉机堵住了村口，年轻人手持农具与警察对峙。带队的刑警队长一下车就呵斥道："都散开！这是违法犯罪！"


    董老大的一个族亲冷笑道："什么违法犯罪，我们只知道她是我们董家的媳妇！"


    □□脸色难看，转头对副队长说："强制执行！"


    防暴警察冲进人群，终于将叶锦绣救了出来。当她被抬上救护车时，整个村子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咒骂声。


    "白眼狼！"


    "三个孩子都不要了？"


    "贱女人不得好死！"


    叶锦绣蜷缩在母亲怀里，像受惊的幼兽般瑟瑟发抖。


    回城的警车上，刑警队长犹豫半天，终于开口问道：“那几个孩子怎么办？"


    后座的叶父突然开口："我们不会认的，锦绣被他们的畜生爹这么虐待，也没见那几个孩子心疼母亲。"


    看着靠在妻子怀里，身形消瘦，面容苍老的女儿，叶父就恨不得一刀砍死董老大。那几个孩子，刚刚跟在一群人后面想拦下他们，以后肯定是歹竹出的歹笋。女儿已经够惨了，他不能让女儿被这群孩子拖累。


    刑警队长愣了一下，也没再出声。


    叶家人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直接开车到了市里，才把叶锦绣带到医院治疗。


    看着叶锦绣的体检报告，叶父和叶锦程都恨不得再回去砍死董老大。


    除了肉眼可见的淤青外伤，叶锦绣的牙齿几乎都要掉光了，她的身体内部也破败不堪。


    叶锦绣有多次流产的症状，生殖系统损伤严重。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的消化系统功能紊乱，还有免疫系统衰退和心血管异常。与苍老外表不同的是，她才四十岁，但是身体已经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


    叶母刚刚一直忍着，现在看到女儿安睡在病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陪同而来的刑警队长，此时再也不敢说几个孩子的事情了。


    过了好一会，叶父发狠的说：“告！我要告死那个畜生！”


    叶锦程也发狠的说：“对！一定要告死他们！”


    一旁的以宁透过玻璃看着病房内的叶锦绣。


    她不叫“杨云霞”，而是叶锦绣，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个受到父母宠爱和期望的女孩。


    她是十几年前的大学生，本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因为一些畜生的恶行，导致她丧失了本该有的锦绣前程，十几年来一直生活在黑暗的地狱之中。


    而拐卖妇女，像叶锦绣这样的情况，对于董老大的量刑最高也就是十年以上的刑罚，可能还会考虑几个孩子的情况再从轻。


    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