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野男人

作品:《春夜纵火

    宋胭和沈言洲两人从相识那天起,就没分开这么长时间过。


    读书的时候最长就是一个学期见不了面,可永远都是有盼头在的,相聚之后分开,再盼着下一次相聚。


    可这一次沈言洲的离开就是真的离开。


    他们没有下一次相聚的机会。


    沈言洲离开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宋胭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谁都劝她要坚强起来,日子要向前看,以后总会好的。


    可也没有人能教会她要怎么去遗忘以前,又要怎么去面对以后。


    沈言洲猝不及防的离开,好像带走了她生活里最浓墨重彩的那一部分。


    他们认识的太久,在彼此的生命中是沉甸甸的烙印,就那样硬生生的剥离,令她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后来,宋胭总是做梦梦到他,她也只能在梦中见到他。


    以至于她开始不分昼夜的睡觉,就为了能片刻的与他再见面。


    也有无数个时刻,她会在想,沈言洲一个人在那是不是很孤独,她好想去陪他。


    后来,确实有那么一次,她那样做了。


    很平常的一个下雨天,她站在人工湖边上,毫无预兆地就想往湖里跳。


    当冰冷的湖水将她整个人侵蚀之时,她反而有种解脱般的平和。


    但沈言洲大概是并不想让她去陪他。


    宋胭被路过的人救了,醒来的时候耳边是嘈杂的雨声,还有妹妹宋暖惊慌失措的哭声。


    那天之后,宋胭大病了一场。


    她看着父母眼里时时刻刻的担忧,以及妹妹担惊受怕的眼神,她开始收起自己的任性,努力挣扎着从那个泥潭里爬起来,逼着自己适应没有沈言洲的世界。


    宋胭学着做饭,学着以前沈言洲的样子,做各种各样的美食,逼着自己重新阳光开朗,重新热爱生活。


    她也在心里无数次的对自己说,沈言洲也会希望她好好生活,希望她向前看。


    四年的时间,既漫长难熬,又像是转瞬即逝。


    宋胭不知道自己还要在那灰色的迷雾里待多久,直到,她在科室里翻到了那份器官移植表。


    就好像是一种执念,她想好好和沈言洲告个别,想最后再看他一眼,哪怕只是他的一部分。


    就是这一点执念,不曾想让她与霍成简有了这么一段交集。


    宋胭的思绪从记忆中抽离。


    她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她抬起眼眸看着面前这张和沈言洲一模一样的脸。


    不敢想三个月前,要是她看到这张脸,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可现在,她能很平静的面对了。


    宋胭深吸一口气,问:“你说他的死另有隐情?”


    梁则徽淡淡道:“有些东西他从来没跟你说过,他把你保护的很好。”


    宋胭追问道:“是什么?”


    梁则徽静静地看着她,似乎也在思量着,要不要说。


    宋胭屏息凝神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良久,梁则徽说:“我和他相逢的时间也不长,但也许是血缘的关系,我们几乎无话不谈,他和我说过一些关于南江药业的事。”


    提到南江药业,宋胭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梁则徽接着说:“有一些药企私底下是有见不得光的产业链的,比如人体器官库,市面上需求量极大,有需求就会滋长很多阴暗的东西出来。”


    “有些药企会长期资助一些福利院,给福利院提供各种资源,定期安排福利院的孩子体检,还能提升自己的企业形象,但……”


    说到这,梁则徽停顿了下。


    宋胭脑子里产生了一些联想,福利院,药企……


    她不自觉地问:“南江药业也做这种事吗?”


    梁则徽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轻点了点头。


    他说:“这是沈言洲和我说过的,他说他发现锦城有些福利院的院长和南江药业有密切的利益往来,还有些孩子生了病被送到私立医院治疗,却再无后续。”


    “那些孩子本就是被抛弃的,没有被领养走的,大多也都是身体上有缺陷,根本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孩子。沈言洲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私底下调查这件事,他表面上和南江集团的千金走得近,但他有自己的打算。”


    听到这些话,宋胭的心里复杂又触动。


    这是沈言洲能做的出的事情,他是个非常有正义感又聪明的人,他自己就是跟着沈奶奶在福利院长大,他也见过太多那样被抛弃的孩子,或许他们有缺陷,可不代表没有人权。


    只是面对这些事情,宋胭觉得很惭愧,竟然是几年之后,从别人的口中听到。


    沈言洲把她保护的很好,从来不会跟她透露一点危险的信息。


    当年杀死沈言洲的凶手已经进去坐牢了,以至于宋胭从没想过这件事还会有别的可能性。


    宋胭的手指有些发僵,她说:“所以你觉得是有人察觉到了他在做这件事,所以制造了这场人为意外?”


    梁则徽没有确定地说,嗓音浅淡道:“有这个猜测,且概率很大。”


    宋胭喉间微微滚动,“你告诉我这些,想我做些什么?”


    闻言,梁则徽沉默了片刻后,说:“霍家在锦城的医药领域权重很高。”


    言外之意是,可以依靠霍家的资源。


    宋胭下意识反驳道:“不可以。”


    梁则徽眼中露出些许晦暗,须臾后,他的语气稍带几分讥诮:“你现在的丈夫不知道你以前这段感情史吗?”


    宋胭紧攥着手指,神色冷静地看着梁则徽。


    她说:“沈言洲以前没告诉我这些事,就说明他并不想让我有危险,以前他是这样,现在他更是这样,有些事能办到就办,办不到也没有必要有执着,如果是他,他肯定更希望我好好生活。”


    梁则徽面容平静,没有多余的表情。


    宋胭缓了缓情绪,继续说:“我很感谢你和我说了一些关于沈言洲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和我现在的丈夫都没有关系,我是我,他是他。我们也可以继续联系,但我希望你不要做出一些让我丈夫误会的事情来。”


    梁则徽的手肘撑在车窗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窗框。


    他端详着宋胭的面容,意味不辨应了声,“嗯。”


    宋胭冷静下来后,开始思索着南江药业这几个字。


    南江药业,属于家族企业,姓南。


    一年前就有人找到她,自称是她的血亲,想要认她回去,那个人就姓南,南江药业的现任掌权人。


    宋胭没有答应,也不与他们见面。


    她抬起眼眸看向车窗外,心情有些复杂。


    但无论怎么样,这些事情都只是她的事情,与霍成简没有关系。


    ……


    从墓园离开,梁则徽将宋胭送回家。


    车子在小区单元楼停下。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梁则徽亲自下车,替宋胭拉开车门,他又恢复成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霍太太,再见。”


    宋胭也没和他多说话,只是礼貌地回应:“再见。”


    言罢,宋胭转身步履匆匆走进单元楼。


    而在小区楼下另一处停车位上,静静停了辆黑色豪车。


    车上熄了灯,没有任何光线。


    可驾驶座上的男人目光阴沉地看着不远处,那漆黑的眼底近乎要冒出火星子来。


    这就是宋胭说的,不认识梁则徽?


    不认识,怎么梁则徽会出现在她家楼下?


    不认识,怎么两个人会从一辆车上下来?


    来人正是提前结束出差的霍成简,他原本打算直接来找宋胭给她一个惊喜。


    现在,惊的是他自己。


    很好,宋胭这爱撒谎的本事竟然还与日俱增了。


    他不在的日子里,竟然还和野男人会面。


    等梁则徽那辆车走了后,霍成简下了车。


    关车门的声音很响,几乎是被他用力砸上的。


    霍成简大步向单元楼走去,神色清冽冷沉,气势汹汹。


    他要找宋胭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