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1
作品:《暗河之上》 池雨给吴老师的意见,既然小汪承认自己杀人事实,那么首先应该到当地派出所自首,以争取能在法院量刑时从轻或者减轻处罚。
吴老师十分不解:“池律师,你也相信小汪杀人了?他真的没杀人,他是好孩子啊。”
池雨反问:“吴老师,你是否能提供真实有效证据证明小汪没有杀人。”
吴老师毕竟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具有基本思辨能力,他激动的说:“可你们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杀了人。”
“对。”池雨承认:“所以现阶段我们称小汪为犯罪嫌疑人。在争得委托人同意后,我们会作为代理律师承担法律资讯与诉讼部份。”
“所以我们只要能证明人不是小汪杀的就行了?”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池雨解释:“即便小汪真的杀了人,我们也要搞清楚他的作案动机,临场状况,是否受到不可抗因素干扰,人类社会文明延续这么多年,早就不再是一句杀人偿命就能野蛮定罪的蛮荒时代。”
一边说着这样的话,池雨走到小汪面前低下了头:“但即便是证据证明你确实没有侵犯他人生命,可你撒谎,为庇护他人做伪证也会因扰乱司法程序接受处罚。”
小汪不敢看池雨,他觉得这个大人和刚才那个要送他的手机的人不一样,这个大人好像张开一只血盆大口,正准备一口将他吞掉。
“我真的杀人了,我没有骗人。”
小汪一直重复着同样的话,池雨伸出手,捏住小汪的下巴,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你要真的杀人了,法庭不会轻饶你。
你要是妄图给什么人顶罪,也休想混水摸鱼,一切真相都会大白天下,你少抱着侥幸心理轻看法律。”
池雨陪着小汪到派出所自首,一路上岑屿都在争取让小汪同意由他来做辩护律师,吴老师则从头到尾都不相信小汪杀人的事实。
笔录一直做到了凌晨三点,小汪作为犯罪嫌疑人暂时被收押,吴老师在警局替小汪办理手续。
办事刑警需要吴老师提供小汪身份证原件,吴老师想了想,推测小汪大概是把身份证放在家里,向刑警说明情况后又和池雨一起出发至小汪家。
“小汪是被冤枉的。”
吴老师一直向池雨强调这样的想法:“他们会不会冤枉小汪,随便按个罪名把小汪关起来?他们都不喜欢小汪,觉得小汪是个坏孩子。”
吴老师担心的问池雨,池雨却询问吴老师另外一件事:“吴老师,既然小汪的妈妈早就死了,那他到南城又是见的什么人。”
吴老师回答:“那个人应该是小汪的小姨。”
吴老师也没有见过小汪的小姨,这些都是他来到陇翠后从学生的家长那里听到的。
早些年陇翠县的村民们日子也是过得风风火火,当地有一家医药集团是著名企业,纳税大户,后来集团老总和高层涉事被捕后,集团迅速倒闭,陇翠县村民的日子也跟着一落千丈。
小汪的爸爸过去是这家企业的采购,企业倒闭后整天酗酒,不如意就拿老婆儿子出气,后来村子里的邻居就见不到他老婆了。
大家本以为是小汪的妈妈跑了,结果有一次小汪爸爸酒喝多了向人吹嘘是他把他老婆打死的,因为这事警察还拘留过小汪的爸爸,不过最后因证据不足只能释放。
吴老师来陇翠县当老师的时候小汪的妈妈已经过世很多年,第一次小汪找吴老师借钱去南城看他妈妈还是他读五年级的事。
小汪去南城的第三天,吴老师班上的班长来找吴老师借书,问起小汪怎么没去学校,吴老师才知道小汪的妈妈已经死了,他是有个小姨住在南城。
那次小汪回来后,吴老师并没有拆穿小汪的谎言,还问他见到妈妈了吗?
小汪很兴奋的点头,告诉吴老师他见到了,不过除此之外他没有对吴老师多说什么。
借来的钱小汪当场就还给吴老师了。
后来小汪又找吴老师借过几次钱去南城,不过间隔都很长,吴老师仔细回忆每次恐怕都相隔七八个月。他总爱夏天去南城。
可无论吴老师和小汪怎么亲近,他始终不愿意透露他在南城究竟做过些什么。
岑屿凭借着记忆把车开到小汪家门口,乡里的路不但崎岖,而且完全没有照明,岑屿非常庆幸自己开的是suv,要是普通卧车底盘估计已经惨不忍睹。
下了车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小汪爷爷的家白天看称得上一派田园风光,可到了晚上完全就是荒郊野岭,一点风吹草动岑屿都觉得心理发毛,
他贴池雨贴的紧紧的,恨不得还要上手去挽,池雨很不讲情面的把他推开,还奚落:“怎么,准法学博士还怕鬼?”
岑屿很识时务的辩驳:“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和学历没关系,池律师你走慢点。”
话音才刚落,前面的池雨停了下来,转头对岑屿说:“屋子里有声音。”
岑屿下意识的一抖,汗毛都立了起来,一点声音都不敢出。
池雨尖着鼻子闻了闻:“你闻到什么味道没?”
“没啊。”
池雨不走,他也索性站住了:“什么味道?”
“我也不知道,但是很臭。”
岑屿听到也闻了闻,确实有股说不出来的异味,混合在周遭潮湿的空气里让人十分不适。
这条路通往小汪家的路吴老师当初一次又一次走过,即便是在照明有限的条件下依然没有阻碍。
他心里惦记着小汪的事,毅然走在最前面,在推开破旧的木门的瞬间,腥臭味向扑面而来的海啸在空旷的场域里蔓延。
——
在发现小汪爸爸尸体的时候小汪已经在派出所交待了整个杀人案件的案发经过。
三天前小汪的爸爸赌博赌输了,又喝了很多酒,回来看到小汪在家对他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后来打红了眼就跑去厨房拿刀说要砍死他。
小汪觉得很怕,抄起家里的一把铁榔头就朝着他爸的头敲了过去,确认他爸死后他就从家里逃了出来。
洗车的工作丢了,他身上又没钱,家也不敢回,在村里晃了两天肚子饿得受不了就想起来厂长还欠着他钱。
他去找厂长理论,厂长以各种理由搪塞,他心想反正已经杀了一个人,再杀一个也无所谓,就又把厂长杀了。
可是后来越想越怕,做梦都梦到厂长的冤魂索命,从厂长那里偷来的钱花完了就想到还是应该自首。
同一时间,作为案发第一现场的目击者,池雨和岑屿也刚配合警察作完调查笔录,吴老师痛苦的用手掩住脸,喃喃自语:“他真的杀人了。”
仿佛已经听到了法院的一锤定音,听到法官宣判小汪的无期徒刑。
开车回律所的路上岑屿的精神十分萎靡,小汪真的杀人了,就算他是少年犯,杀死他爸爸是非主观因素的防卫过当,那杀死罗厂长也是毋庸置疑的故意伤人罪,无论如何都逃不过法律的制裁。
池雨开着窗户频繁的抽烟,思考着发生在小汪身上的两桩命案:“岑屿,下午和我去一趟南城。”
“去南城干什么?”
“看能不能和小汪的小姨聊一聊。”
和岑律师打过招呼后池雨就不必去公司打卡,岑屿送他到家门口。
他坐电梯上楼,本以为时霄闻已经去公司了,没想到他到家的时候时霄闻还在餐厅喝咖啡。
如果不是特意要去和时霄闻打招呼,池雨在进卧室之前是不会和时霄闻碰面的。
不过既然结婚了,也不能真把对方当室友视而不见。
该有的礼貌还是要有,虽然不知道真正的夫妻是不是也这么客气,毕竟池雨也是第一回结婚,没有太多经验。
“时霄闻,早上好。”
没有准备好要聊什么,就这样喊对方的名字然后打招呼显得十分生硬,倒是时霄闻应对自如:“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东西?”
池雨的困倦大过饿意,看着餐桌上面包篮里黄灿灿的面包问:“我能吃这些吗?”
“当然。”时霄闻问他:“喝点什么?”
“豆浆,没有的话热牛奶也可以,再没有的话,热茶也很好。”
池雨洗好手一杯热豆浆已经放在餐桌上,他很惊讶:“真是什么都有。”
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和甜度恰到好处。
他拿着面包准备折回卧室,时霄闻喊住他:“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了。”
“我知道,那会儿我脱不开身,是有什么事?”
池雨记得时霄闻给他打过电话,不过他觉得应该不是很重要的事,
本想着晚点回电话,后来事情朝着始料未及的方向发展,他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没有要紧的事。”
时霄闻的回答和他猜测的一样:“但是我很担心你。”
他还没想好怎么答复时霄闻,时霄闻紧接着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抽空给我打个电话,告诉我你很安全。”
“好。”
池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时霄闻的要求,他想大概是时霄闻并不了解刑事律师的工作内容,向他解释:“不过你不用担心,我的工作范围很少有生命危险。”
“我还是需要知道。”
“好。”
池雨站了一会儿,也不吃手里的面包,也不喝豆浆,就是硬生生站着。
时霄闻问他怎么了,池雨回答:“我就看看你还有没有事想问我。”
时霄闻看他一副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笑:“你是机器人在等待我的指令吗?”
这么一形容,池雨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滑稽,也笑了一下:“没事我就先去睡觉了,下午我要去南城。”
“需要给你安排司机吗?”
“和岑屿一起去。”
“池律师有助理,我忘记了。”
池雨也没着急回卧室,干脆坐下来把手里的面包吃完。
不过他已经没什么精力聊天,他安静的吃,时霄闻继续翻阅刚才就在看的周刊杂志。
时霄闻用左手拿咖啡杯的时候池雨才注意到他的无名指上戴着戒指。
看设计应该就是他看中的那款,他抬头问:“时霄闻,你的戒指我能看看嘛。”
咖啡杯才送到嘴边的时霄闻愣了一下,又把杯子放下来,把戒指递到池雨面前:“当然可以。”
池雨捻着指环看了看:“还挺好看的。我只看过图片,拿在手里比图片好看..谢谢。”
他把戒指递给时霄闻的时候也不忘记礼貌。
“你的那枚我放在你床头了。”
时霄闻又重新把解释带回无名指,池雨才反应过来时霄闻戴的应该就是他们的结婚戒指。魔·蝎·小·说·MOXIEXS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