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嘉旅遭遇了一场身心俱疲的失恋，他见了他七天，在这里躺了七天。


    感染，感冒都是七天一个疗程。


    万嘉旅在第四天的时候逐渐开始接受，似乎他们的再次相遇就是一个玩笑，虽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别人已经替他做了选择。


    他没有办法死皮赖脸地去求和，要关的门去敲真是没礼貌。


    宋世煜那天回来的时候干巴巴地笑了一下，万嘉旅懂又不懂，但是他好像在那一瞬知道，他要开始习惯从前的日子了。他见过营销号说一般养成习惯只需要21天，那他再熬一熬，应该就好了。


    “那些商业保险什么的，都已经招呼过了，我病案都打完了，回头得给他们挨个发过去。”宋世煜捏着手上的档案袋，“一会儿就去机场，你应该坐个三小时没什么问题，我问过了，出院也办完了。”


    宋世煜数了一堆卡，“我看看啊，还有什么要的给你一块儿配齐了，我现在都干上这活儿了，早知道让你爸把那助理留下了。”


    宋世煜一一核对，“发票，病历，小结，出院证明...手术记录...行了，走吧。”


    “你现在可真有人样了。”万嘉旅坐在轮椅上，今天稍微出了一点太阳，他的眼睛哭红了，还有淤青，看起来被家暴了似的，所以他戴上了眼镜口罩跟帽子三件套。他毛衣外面穿了件冲锋衣又在外面穿了件大衣。


    他翘着一只脚，宋世煜给他推上了行政车。


    “走了啊万，”宋世煜坐好给他扣安全带，“回津宁了。路上睡一觉就到了，再他妈不来这鬼地方。”


    “啊。”万嘉旅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他这几天也没吃好睡好，在废墟里他都没瘦得这么离谱，在这儿住院倒是离入院的时候瘦了一些。


    “回去再去住几天院吧，观察观察，行吗？”宋世煜问。


    “我不想住院。”


    “那你也瘸着呢，给你找阿姨还是去我家住？”宋世煜又问。


    “叫你家阿姨每天来做两顿饭。”


    “也行吧。”宋世煜说，“我是没办法跟你脸贴脸地再过了，不然哭哭啼啼那样我容易揍你，我最近都不太想见到你了。”


    万嘉旅没回答他，往外看。


    “这儿的天都是黑的。”万嘉旅扶着玻璃淡淡地说。


    “那他妈是你没摘墨镜。”


    万嘉旅一摘墨镜，那阳光就有点刺眼了，他很不舒服又摘回来戴着了。


    “眼睛不舒服。”


    “你回去好好休息吧，等回头再一周，拆线的时候我再陪你过去吧。”宋世煜是真累了，这儿离机场还有约摸一个小时的路程。


    万嘉旅不敢看他们那场灾难的新闻，也不打算通知朋友他回来了，他就想自己消停得在家里待一会儿。他的手好了不少，就是脚总是要搁起来，医生说这是重物砸落伤并非击打伤，在最初就做了移位骨断处的专业复位，印象里应该是被扇晕的那一次。


    万嘉旅眯着眼睛想起来当时他跟纪榆打的那次架，他不由地想笑，他当时都那么讨厌自己了，自己讲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他何苦要这样。


    他揉了揉眼睛，仰在座位上，微微张着嘴，不知道哪里走错了，可能一开始就走错了。


    还有一周要过年了，机场人不少，哪怕贵宾厅，他一直戴着墨镜，过安检走的绿色通道，由机场的摆渡车送过去。


    宋世煜端了咖啡给他喝，苦巴巴的，跟盐水一个味道。


    万嘉旅捏着咖啡，觉得不如纪榆打得无糖豆浆好喝。


    他瘪着嘴，由着空姐给他推上了飞机。


    轮椅被搁置在头顶行李舱，宋世煜扶着他坐下来，前方的软包已经放好了，万嘉旅靠在座椅上发呆。


    飞机上也是熙熙攘攘的，来往的人都往前走，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背着书包，男女老少往前推着挤着，都在狭小的过道上。


    万嘉旅看着窗外，远方有一架飞机滑着出去，在坡道的尽头一飞冲天，他坐过飞机吗？应该坐过了吧，他现在也应该没那么缺钱了。


    他阖上了眼皮，半昏不醒地听飞机播报无聊的信息，他把渔夫帽往下按，遮住了他整张脸，“一会儿别叫我吃饭了，我睡一觉，要杯茶。”


    “行啊。”宋世煜玩着平板上的飞机大厨，“工作室你那个项目过年你还去盯吗。”


    “盯啊，怎么不盯。”万嘉旅病恹恹的，“老子也不能就这不活了吧。”


    “那还行。”宋世煜道，“不过你那个项目我感觉明年过年能上线，你到明年过年得发一笔。”


    “发不发的事儿小，那才几个钱。”万嘉旅好像脖子都跟断了似的，“主要是成就感你知道吗，也有能做成的事情。”


    “那你都磨快两年了吧，接的散活都养这项目了，”宋世煜戴上眼罩准备睡觉了，“男人吗，事业成功了，其他的苦痛都能被减去不少的。”


    “嗯...”万嘉旅要睡觉了。


    ——


    空姐蹲在宋世煜的脚边不知道说什么，轻轻的但还是有点吵，小毯子盖在身上，万嘉旅扭了一下，又睡过去了。


    等再醒的时候已经回到了津宁。


    轮椅已经由空少取下来，万嘉旅又恢复了那个装扮，由宋世煜推着走，未到行李处已经有人侯着了，“万，你直接回家啊？刚打了电话了，你家里饭做上了，反正一天过来两趟呗，现在住的那个地儿你叫点吃的也方便，但是注意肠胃炎吧。”


    “嗯，别管我了。我直接回了。”


    津宁的机场大道前两年刚修，这地儿在开发得够猛的，边上的体育馆也在重新盖，高架桥盘来盘去，汽车飞驰而过的时候蓝色的围挡让人看着头晕。


    万嘉旅回家的时候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分明他只是出去了半个月。阿姨小区门口等着他，司机推着行李阿姨推着轮椅。


    “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你走吧。”万嘉旅这轮椅按一下自己就开过去了，他坐在岛台前面想吃饭，阿姨做了一些清淡的菜，看着就没食欲。


    他的轮椅不够高，吃饭都有点儿打手肘，他对付了两口就开着轮椅来沙发上。


    阿姨关门走了，这屋子里就剩下他一个人。


    阿姨来打扫的时候拉开了窗帘，他看见了进门橱上那个小小的鱼缸，他养的那条黑色的橡皮还在那里，他没来由地有点闹心，闭着眼睛扭过头来不去看了。


    他颓着背，这儿的楼层有点高，不像从前住的那个房子，主要是这儿离工作室近，下去一点儿路就能到。


    手办马里奥的比他的轮椅还高，圣诞树整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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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床边，上面的彩球跟小盒礼物他想伸手摸一摸，但是也没力气了。


    他看着窗外，在夜幕将来的时候看见远处的马路车流如繁星，接着路灯也亮起，他按着轮椅在冰箱前，但是有点儿高，他垫着一条腿起来，去摸几个气泡酒来喝。


    他拎着酒瓶子就又坐在床边，宽大的落地窗外远处红色的字亮起，亮起了，他就不看了。


    医院有什么好看的。


    五点多了。


    他...会不会...要下班了？


    万嘉旅又戴上了帽子口罩，这会儿他去摸了一个黑框的平光眼镜，出门的时候过门槛他往前推了好几次都没出来，他只能扶着门，把轮椅拎起来再往外走，他犹豫了一下，瘸着腿去摸跟棍子来，家里也没趁手的棍子能用，他看来看去，只看见了手办上的漫威英雄雷神手上的雷神之锤。


    他拎着雷神之锤就坐在轮椅上出发了，他来到电梯，用雷神之锤就点到了按钮，不然他还得站起来。


    他开着轮椅在路上跑，非机动车道真是下班的高峰期，好心的美女把他推在边上的盲道，颠得他屁股都痛，但是非机动车道全是车他也不好占道。


    逆行的摩托车往他面前擦过，差点以为要撞上，他拎着锤子还想骂，对方已经一溜烟走了。他路过便利店想要上去买包烟，还有个台阶，万嘉旅真的要烦死了，他出来干什么？他出来干什么啊！


    万嘉旅站在台阶下面，喊了两嗓子，那门没开，里面的店员听不见，他还在搞茶叶蛋。


    万嘉旅又坐着轮椅走了，一大堆的电瓶车朝着他就来了，他退让在旁边，低着头尽力把自己的脚收回来，别让碰到了。


    今日小年夜，街上开始挂灯笼，喜洋洋的。


    他瘪着嘴，往门诊楼去，但是医院里的人太多了，一进来就是取单子的机器，全是人，夹杂着“这么点钞票你看什么毛病嘞”，“这个机器你都不会弄！”，“你问我我问谁。”等等不耐烦的交谈，有人拎着热水瓶，有人拎着好几袋CT，他们来来往往，到这儿来的就没有心情好的。


    万嘉旅这个装扮显然是来看脚的，志愿者很热情，推着万嘉旅就要往骨科去。


    “给你挂骨科的号？复查还是去住院部呢？”志愿者小哥问。


    “我挂...”万嘉旅说不出口，“耳鼻喉。”


    “行，你医保卡给我一下。”


    “自费。”


    “挂哪个医生呢？”


    “随便。”


    志愿者小哥很热情，推着他上电梯，他被挤在人群中间，抬头只能看见一堆屁股，万嘉旅真是受够了，前面的大姨都快坐到他腿上了，他觉得自己来这里应该挂精神科，他就是脑子有病才会来这。


    万嘉旅来到耳鼻喉，“谢谢我自己过去。”他捏着挂号单，坐着轮椅，耳鼻喉这个点只有一个还在做病案的医生，他叫了两次号都没人来。


    万嘉旅穿过走廊，到达眼科，他没抬头看医生的办公室，也没有去分辨，这儿的导诊台他很陌生，他在候诊铁椅处坐着。


    方格子的玻璃外落日已尽，最后的医生走了，灯灭了。


    他一人坐在那里，狂放的心慌在此时收敛，他有点困了，他想睡一觉。


    小年夜，西北风俗应该要吃饺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