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利亚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最终还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不然呢？


    他本来就没有几个门徒，难道真的叫温格自裁谢罪吗？


    哦，不对，可未必是自裁，毕竟温格还想要以利亚亲自亲手掐死他呢。


    放下电话，他缓了几个呼吸，等头脑冷静下来，这才开始思量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情绪干扰，以利亚回顾着这一整通通话中不和谐的地方，很快就理清了真正的疑点——温格狂热到诡异的虔诚。


    不错，温格.卡尔文足够虔诚，但这一份虔诚信仰所指向的对象，却是他以利亚.德拉贡，而非高居漫宿的神明【制烛者】！


    顺着这一思路想下去，以利亚下意识开始回忆他其他的门徒们——首先，回顾猫头鹰法庭洛丽塔的表现，牠对【制烛者】尽管虔诚说不上（不如说刚被拉进来避害的家伙说自己很虔诚也不会有人信吧），该有的、足够的敬畏与臣服是足够的；然后是兰斯洛特，他日常话少且文静，不怎么会有过于激烈的情绪起伏；而泽弗林则是与以利亚接触时间还太短，不太能看出来具体情况。


    同样，在温格的视角里，可以直接在他脑内交流的是教主而非【制烛者】，洛丽塔却默认了那是【制烛者】的谕令。


    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差别？


    以利亚十指交叠撑起下巴，略一沉吟，便愉快地决定做个实验。


    他拉开游戏桌面，转换进入【制烛者】视角，在紫色的【兰斯洛特】与粉色的【泽弗林】两张人物卡之间犹豫片刻，抱着杀熟的心理先点上了【兰斯洛特】的卡面。


    画面随即在眼前浮现。


    和温格、洛丽塔一样，兰斯洛特当即便感受到了来自自身所侍奉之主的注视，不假思索地单膝下跪，垂下头颅：“主。”


    在对方的认知里，注视他的是【制烛者】。也就是说，这份认知差异的产生不是以“是否曾经是以利亚的门徒”作为标准。


    以利亚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没有搭理跪在原地的兰斯洛特，而是随意扫视一圈，发现兰斯洛特正待在一个类似于图书室的空间里。


    哇哦，一时间没想起来——一个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教团当然要有自己的图书室和藏宝阁。


    藏宝阁以利亚不敢乱动，图书想来随便借阅是没有问题的。


    心里对图书室打上记号决定有时间来此借阅后，以利亚毫不留情地关闭了【制烛者】视角——至于兰斯洛特对于这一场莫名其妙的联系会怎么想，不在以利亚的思考范围内。


    他紧接着便如法炮制地去骚扰泽弗林——


    “主！”


    泽弗林跪得同样干脆，扬起了脑袋，亮晶晶的狗狗眼注视着虚空，带给以利亚二人对视的错觉。他的语气中带着惊喜与欢欣，表现出了十成十的虔心；以利亚同样没有回应他，而是环顾一圈，发现对方正待在一个类似于厨房的空间内。


    以利亚挑挑眉，对自家信徒的爱好不置可否，依旧扔下跪在原地的人就跑。


    也就是说，大家都认为这种注视的来源是【制烛者】……温格特殊在哪？


    因为他开局就送吗？


    可恶，刚开局没有反应过来，应下了温格那一声“教主”，现在要是两方人马一对口供，【以利亚就是制烛者】的等式马上就会人尽皆知。


    以利亚不是很想知道穿帮的下场——可能是因为全息游戏需要体验感，这里没有存档功能，一不小心出了岔子就需要从头再来，以利亚好不容易把剧情推到这个进度，对于“一朝回到解放前”的可能性敬谢不敏。


    怎么办呢？


    这么多记忆如果一口气删掉，温格怕不是要当场清零从头来过，虽然对他的所作所为还有些气愤，以利亚终究还是需要对方的一份战力。


    想来想去想不到合适的解决方法，总归教徒们也不至于彼此闲聊“昨天来找你的是教主还是制烛者”，以利亚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走一步看一步。


    大不了就说以利亚和【制烛者】共用一条电话线，【制烛者】最宠爱的唯一子嗣兼狂信徒有这份待遇也不算太离谱。


    与自己和解的教主大人顿时浑身轻松，恰好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巧的敲门声。


    “教主大人？”


    是泽弗林的声音，雀跃又欢快。


    以利亚便应声道：“进来。”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以利亚先闻到的是食物的诱人的香气；抬眼一看，只见泽弗林面带笑容，挽着袖口，小臂肌肉线条优美流畅，手上稳稳当当端着一个摆放着七只盘子的巨大托盘，每一只盘子里是琳琅满目的各色菜品。


    “我看教主晚餐没怎么动刀叉。”泽弗林一面熟练地将餐盘一一摆放至桌上，顺手给以利亚叠好餐巾，一面带着笑意解释道，“兰斯洛特说教主大人有用一日三餐的习惯，我觉得不管在哪里，总不能委屈教主大人屈尊就低。”


    哇哦，那很贴心了！


    以利亚晚饭确实没怎么吃，一方面是要应付圣许德拉会的主教，饭桌上谈正事未免有些倒胃口；另一方面是以利亚实在不喜欢刺身之类的生食，而今晚大约出于为贵客接风的目的，一桌子的豪华海鲜套餐，光看着就让以利亚感到一阵胃痛。


    现在看见色香俱全、味道待品的热菜熟食，以利亚不免真的有些馋了，也就顺理成章拿起刀叉，在泽弗林一脸期待的星星眼的注视下切下了一片牛扒。


    甫一入口，以利亚眼睛就亮了：不是说泽弗林的厨艺超越米其林横扫博古斯站在世界之巅俯瞰万千大厨，而是这口味完美符合了唯一食客以利亚本人的喜好，添一份就过，少一分不足，堪称踩在以利亚的品味上蹦迪。


    “还合教主大人的胃口吗？”


    泽弗林笑吟吟地问，没有得到回答，但也不需要回答——看以利亚吃得开心，他似乎也就完全心满意足了。


    以利亚一边唏哩呼噜吃，一边还在心里琢磨——等游戏结束，他一定要去找客服要一份泽弗林的食谱参数。


    真的太合他心意了！


    他暗暗下定决心，从今天开始，泽弗林就是他的御用大厨，谁劝都不好使！


    *


    仿佛是就等着以利亚吃饱喝足，在喊人收拾完桌面后，兰斯洛特就紧跟着敲了门。


    “教主，我方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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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了他们的图书室。”兰斯洛特优雅鞠躬后直奔主题，“……里面没有什么值得教主瞩目的书籍。”


    兰斯洛特不至于撒这么容易拆穿的谎言，以利亚坐正身子，只觉得奇怪：这么大的教团，居然一点有用的书都没有吗？


    他摇摇头，只能暗自思忖揣测：可能游戏就是不想玩家这么轻易就得到有用的道具吧。


    “那就不管这个了。”以利亚干脆道，“兰斯洛特，是你帮温格转移了实验室吗？”


    “是的。”


    兰斯洛特言语行止温顺自然，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拿到以利亚面前说道的事情。


    以利亚点点头：“那你现在定位一下坐标，把我们带过去吧。”


    兰斯洛特刚要开口，以利亚却突然喊停：“等一下，温格给我发了消息……？”


    温格恰好直接把实验室的GPS定位发过来了。以利亚点开一看，却见两个红点几乎完全交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以利亚：“……”


    以利亚：“兰斯洛特，不用你来了。泽弗林，给那面墙来一拳，对，就现在。”


    *


    随着一声巨响，墙面倒塌，飞扬的尘土中蓦地射出几条小臂粗细的血线，堪堪停在了护在教主身前的泽弗林的鼻尖上方——对面赫然是面露错愕的温格.卡尔文。


    ……以利亚是真没想到，在自己之前，教徒们就已经与圣许德拉会物理意义上手牵手、肩并肩了。


    不是、目前已知的性相里面，除了【秘史】头头浪游旅人，也没见谁会预言啊？！


    兰斯洛特干咳一声：“抱歉教主……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旁边就是圣许德拉会。”


    以利亚还是相信这一点的，毕竟圣许德拉会也不是他们这样的草台班子，多多少少总会有屏蔽措施。


    他只是有点想吐槽——这些密教教团真是全都想一块儿去了，像是商量好了一样，都觉得地下更隐秘、更安全，比如说【辉光之镜】【圣许德拉会】【猫头鹰法庭】【九头蛇】……


    以利亚严重怀疑，要是末日来临要建避难所了，给阿美莉卡掘开，可能会惊讶地发现里边全是空心的。


    所以，所谓的“地下世界”完全就是纪实描写吗！


    心里弯弯绕绕，以利亚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抬手推了推对峙的两人。


    温格和泽弗林对视一眼，各退一步，但显然目测对对方的初印象不是很好，双方各自站在以利亚身后左右两侧，泾渭分明，而一向不是很有存在感的兰斯洛特则轻巧地站在一旁看热闹。


    以利亚才不管这些，只要没闹到他面前他统统打算当做没看到，因而只是抬抬下巴提出要求：“温格，你说的美人鱼呢？”


    温格收回阴冷地盯着泽弗林的视线，扭头看向以利亚时，表情已经变回了颤抖的狂热：“……请允许我为您引路。”


    在以利亚点头后，他只是瞥了一眼泽弗林，便走到了侧前方，保证自己的站位能起引路作用的同时，又不妨碍以利亚观察整座实验基地的全貌。


    泽弗林恶狠狠地“切”了一声，跺跺脚，还是乖乖跟在了以利亚身后，落后半步的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