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嘉凝眸打量着陈域，神色专注认真。


    见他脸色比上午她穿成小猫的时候红润了许多，女孩心底某个角落隐隐的担忧终于退了下去。


    她朝陈域展颜笑了一下，笑容纤巧明媚，尔后又朝他挥了挥手。


    陈域对尤嘉突然出现在这儿稍有些意外，除了意外，还有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惊喜。


    看到尤嘉朝自己挥手，陈域也抬手朝她挥了挥，算作打招呼。


    他低头看着她弯似月牙的眼睛，恍然间发觉她似乎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平安后腿一伸，由蹲坐的姿势改为躺下。


    它转头看向陈域，浅绿色眼瞳可以看见他周身冒着一层很浅很浅的粉色泡泡。


    像是尚未完全成熟的娇嫩桃花，带着一点儿春天的清甜气息。


    平安歪了歪头，看看陈域又转过头去看尤嘉。


    几秒后，小猫像是了然于心。


    笨蛋陈域，怎么不邀请她上来玩呢？


    好笨的人类！


    太不主动了。


    平安右爪支在地上撑着脸，脸上表情完全可以用恨铁不成钢五个字来形容。


    叮咚一声，陈域手机响了下。


    他还没掏出手机，又是叮咚一声。


    陈域以为是章之桉给他发消息，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眼。


    章之桉是陈域从初中起就认识的朋友，今天开车过来接陈域一起回老家。


    过几天就是清明节，陈域打算提前回老家给父亲扫墓，正好可以避开出行高峰。


    微信的确有两条新消息，但不是章之桉发来的。


    是尤嘉。


    难怪他刚才看到她低头捣鼓手机。


    ——我刚才来找朋友玩。


    ——你也住在这里吗？


    尤嘉总共发了两条。


    一条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


    一条明知故问。


    如果说不是来找朋友玩的话，她觉得自己忽然出现在这儿实在有点突兀。


    至于第二条，纯粹就是为了找话题。


    她感觉自己和陈域现在还不是很熟，所以需要制造一点话题提升聊天频率。


    陈域先打了一个嗯字，将要发出去的时候手指却又犹豫了。


    他在想光一个嗯字是不是显得有些太过高冷？


    男人抿了抿唇，先按了发送键，然后又补了一句。


    ——我们住的还挺近的。


    尤嘉垂眼看着陈域发过来的消息，手指打字飞快。


    ——是诶。


    ——你的小猫很可爱。


    尤嘉把话题转到了平安身上。


    看到尤嘉夸平安，陈域一双深情眼里倏忽闪过一抹笑意。


    他看了眼躺在地上悠哉悠哉晒太阳的小猫，嘴角轻轻勾了勾，然后给尤嘉回了条消息过去。


    ——你们刚刚是在对视吗？


    尤嘉盯着男人新发来的消息，心底默默道，她们不光对视了，还对话了呢。


    不过她感觉，陈域好像对平安和一般小猫不一样的事并不知情。


    ——是啊，它眼睛好漂亮，像绿宝石一样。


    平安的眼瞳比她见过的所有绿宝石都好看。


    陈域和平安相处了这么久，对它也算了解。


    如果它长时间盯着一个人就是对她感兴趣。


    刚刚小猫注视尤嘉这么久，应该挺想和她玩的。


    ——它好像挺喜欢你的。


    尤嘉看到陈域最新一条消息，平直的嘴角忽然就有了向上的趋势。


    她心怦怦跳，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地敲下一行——那我以后可以来找它玩吗？


    明面上是想和小猫玩，实际上是想借此多和陈域有所接触。


    打完这行字后，尤嘉直接关了手机，仰头看向窗边的陈域。


    下一秒，男人像有所感应般也朝她看了过去。


    女孩眼里的光太明亮，叫陈域不忍也不想说出拒绝的话。


    他总觉得让她眼底的光熄灭是一件太过残忍的事情。


    陈域缓缓眨了眨眼，最终还是纵容地发了可以两个字。


    太好了！


    平静心湖泛起名为喜悦的涟漪，尤嘉脸上神色比刚才更加明媚。


    她抿了抿唇，克制住自己嘴角愈发肆无忌惮的笑意，在手机上和陈域说了再见。


    虽然她很想现在就上去见见他，但她也深谙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既然他都答应了，那以后自然是有机会的。


    这天晚上，尤嘉把之前给陈域拍的照片全部修好发给了他。


    收到图的时候陈域正坐在章之桉的车上。


    高速两边的风景飞速倒退，车厢里摇曳着抒情歌的旋律。


    平安被陈域抱在腿上昏昏欲睡。


    陈域凝眸看着屏幕上的照片，心底被一股奇异的感觉所笼罩。


    他很少会细看自己的脸，也很少拍照。


    刚看到尤嘉发过来的照片时，虽然照片里的确是他的脸没错，但陈域的第一反应是陌生。


    陌生过后涌上来更多的是惊喜。


    ——惊喜于自己在尤嘉的镜头下清爽又鲜活。


    他的确没想过尤嘉的摄影技术那么好。他以为她就是拍着玩儿，毕竟她也不是专门学这个的。


    “谢谢，你拍的很好看。”


    陈域垂眸回消息，脸上神色不自觉变得温柔。


    “人像三要素——模特好看，模特好看，还是模特好看。”


    “主要你真的长得很好拍。而且你不抵触镜头，很多人只要一拍照就会浑身僵硬，表情拘谨，但你完全不会耶。”


    尤嘉十分自然地开启夸夸模式。


    夸完以后，她装作无意地换了个话题：“我看网上说明天有世纪晚霞诶，要不要一起去海边看？”


    世纪晚霞？


    陈域抿了抿唇。


    “我明天不在青市。”


    想了想，男人又补充了句：“最近几天都不在，我回老家了。”


    啊？


    尤嘉看着手机，脸上表情怔愣了一瞬。


    原来陈域不是当地人啊。


    几乎是下意识地，她问起他的老家。


    “我老家是木城的。”


    木城......


    尤嘉在脑子里搜寻关于木城的记忆。


    木城是近年来备受关注的新一线城市，也在南方，但纬度不像青市那么低。


    提起木城，最先想到的便是它夏季满城的梧桐。


    “你家那边风景一定很漂亮。”


    尤嘉一边打字，一边在心里失落。


    陈域回老家了，那不就意味着她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了。


    木城风景是挺漂亮的，陈域想起那儿最出名的几个公园，每到节假日便人满为患。


    章之桉余光看见陈域嘴角轻勾的模样，心下腾起些许好奇。


    陈域脸上很少会出现这种表情。


    “你和谁聊天呢？笑这么不值钱。你小子不会背着我偷偷恋爱了吧？”


    听到章之桉的话，陈域愣了一瞬。


    他有笑吗？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男人头向右转，目光聚焦在玻璃窗中自己的倒影。


    于玻璃窗的倒影中，陈域清楚看见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抬手按在自己的嘴角，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笑的。


    睡在陈域腿上的平安忽然翻了个身，朝他露出柔软的肚子。


    男人伸手到后座拿了件外套过来盖在平安的小肚子上。


    晚上温度低，他怕平安冻着。


    陈域的外套上还残留着他身上独有的香气，小猫用鼻子拱了拱外套，似乎睡得更香了。


    章之桉听着平安一声接一声的呼噜，实在觉得反差：“你说它长这么淑女，怎么打呼噜的时候比男人还可怕？”


    “又像推土机又像装修队的，也是难为你跟它一起睡了。”


    陈域垂眸看着平安，伸手轻轻拨弄它的肉垫：“哪可怕了？孩子只是嗓门大，这叫健康你懂不懂？”


    章之桉：......？


    有没有人懂懂他的无语。


    因为陈域长时间没操作手机，他的手机屏这会儿已经自动变暗了。


    他这才想起来他刚刚好像还没回尤嘉的消息。


    不知怎地，陈域脑子里忽然就想起第一次见她的画面。


    天色阴沉，而她脸上的神色和天空一样黯淡。


    圆润漆黑的眼瞳像是藏着暗礁，眸中情绪麻木又死寂。


    陈域可以感觉到她内心深处藏着一条悲伤的河流。


    ——表面被冰封，因此很难窥见河面下涌动的眼泪。


    陈域摁亮手机，鬼使神差般在键盘上打下一行“那你要过来玩几天吗”，然后发了过去。


    这邀请太突然，尤嘉被惊喜砸懵了头。


    她歪着脑袋，笑容点亮眼瞳，双手在键盘上按得飞快——“如果哥哥愿意给我当导游的话，我马上飞过来！！”


    她暗藏心机，一言不发把对陈域的称呼换成了哥哥。


    如果他提出异议，她就改。


    如果他默认，那她就理解为他在纵容她。


    收到尤嘉回复的陈域整个人都被哥哥二字定住。


    他眨了眨眼，第一反应是她是不是回错人了。


    可省去称呼，按她发的内容来看，她应该没发错人。


    心口跳动的频率不自觉加快，陈域说不清自己现在什么感觉，但他至少知道他对尤嘉这么叫他并不抵触。


    “可以。”


    他回得言简意赅，简简单单两个字落在尤嘉眼里却意外可爱。


    好像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没拒绝过她，给她的答案不是可以就是好。


    这算纵容吧？


    算吧算吧？


    既然纵容她，那就可以理解为对她有意思。


    尤嘉盘腿坐在沙发上，嘴角笑容越发扩大。


    “不过我这两天要去祭祖，周一才有空带你玩。”陈域又发来一条消息。


    尤嘉发了一个萌萌的点头表情包过去，“你先忙你自己的事。我应该是买明天的票去木城，我可以自己先逛逛。”


    “好。”


    陈域发完消息后有些头晕，闭眼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会儿。


    章之桉瞥见他合眼，默默把车里的音响调低了些。


    陈域到木城的第一天先在家里休整了下，见了些长辈，然后第二天和章之桉一起去了山上祭祖。


    他没让平安跟着一块儿去，他怕山上有人放炮小猫会应激，所以选择把平安留给章之桉的女朋友照顾。


    说是女朋友，其实两人已经订过婚了。


    山路有些长，石阶两边的迎春开得艳丽。


    半山腰的凉亭里有很多戴着帽子的小孩。


    陈域爬了一半便已有些气喘。


    章之桉放慢脚步配合他，心底有些不是滋味。


    待陈域走到陈霖轩坟前的时候，他的唇竟奇异地恢复了几分血色。


    阳光下，陈域用打火机将纸钱点燃，火越烧越旺，男人的眼睛被熏得有些睁不开。


    他闭上眼睛在心底许了愿，愿望和以往的每一年都一样。


    ——希望陈霖轩保佑徐珍醒过来好起来。


    章之桉默默站在一边红了眼眶，他也在心底许了愿。


    许的是陈叔叔保佑陈域多活几年。


    今年他是陪陈域一起上山的，他不敢想明年他身边还有没有陈域......


    最后一簇火苗熄灭的时候，陈域看到了章之桉眼角的泪光。


    他没忍住嘲笑他：“还没到点呢，这就哭上了？”


    章之桉狡辩：“是刚刚烟熏的。”


    陈域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明明刚才风一直把火往陈域这边吹，烟也是往他这儿吹的，哪里熏得到章之桉呢？


    但陈域没戳穿他。


    尤嘉周日到的木城，随便选了家五星级酒店，然后和陈域约好了第二天一起去落日公园。


    落日公园是木城春夏最美的景点之一。


    为了避开人流，尤嘉和陈域特意选了早上最早的时间段。


    七点半左右，两人就到了公园门口。


    尤嘉今天穿了件红色的方领上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牛仔短裙，脚踩一双红色匡威帆布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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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看上去元气十足。


    柔和的晨光打在她身上，有一种朦胧又梦幻的美。


    女孩老远就看到抱着平安向她走来的陈域，心底激动又兴奋。


    男人今天穿了一件简约的白色背心，下身一条黑色休闲裤，脚上穿了一双黑白撞色的板鞋。


    脖子上还戴了一条银色带心的项链。


    尤嘉目光定格在男人白皙的上臂，她今天才发现原来他手臂上是有肌肉线条的。


    ——不夸张但又能一眼看出来。


    而且他今天换了一个发型，帅的比之前更具冲击力。


    原本垂顺的短发被墨镜往后固定成了大背头。


    于是陈域本就立体感十足的脸更增了几分洒脱不羁的野性。


    看上去张扬又锋利。


    和他怀里软乎乎的小猫形成了极大反差。


    平安躺在他怀里，穿了件粉色的小公主裙，看上去优雅又矜贵。


    陈域站到尤嘉面前的时候，女孩扬起唇和他打了个招呼：“hi。”


    陈域抿唇点了点头，然后下一秒就听到尤嘉叫了平安的名字。


    “平安你好呀。”


    尤嘉小心地凑到小猫面前，嗓音比刚才更加甜腻。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平安。


    小猫颈间的毛发像雪一样白，眼睛上方的须跟胡子差不多长。


    陈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中难掩震惊：“你怎么，知道它叫平安？”


    啊？


    听到陈域这么问，尤嘉脸上迅速闪过一抹慌乱。


    她刚才下意识就和小猫打招呼了，完全忘记了在陈域视角里她应该还不知道平安名字才对。


    这要怎么圆呢？


    尤嘉还没想好对策，平安用前爪拍了拍它脖子上的吊牌暗示女孩。


    它戴的吊牌上正面刻了平安两个字，背面刻了陈域的手机号。


    这是前几天陈域特意给它定制的吊牌。


    经过上次平安大雨天回来找他的事后，陈域就有了给平安弄个吊牌的想法。


    尤嘉根据平安的提醒，强装镇定道：“因为这吊牌上写了呀。”


    女孩抬手指给陈域看，眼神小鹿般无辜。


    陈域看了眼刻着平安名字的吊牌，心下疑问消解大半，却还是觉得有哪不太对劲。


    “喵——”


    平安叫了一声，抬起上半身靠近尤嘉，脸上表情新奇。


    一边靠近，平安还一边抬手做出了要抱抱的姿势。


    葡萄一般水灵灵的大眼睛简直快把尤嘉萌化了。


    “我可以抱抱它吗？”


    尤嘉抬眸征询陈域的意见，平安看上去真的好软好好rua哦。


    “嗯。”


    陈域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平安是喜欢亲近尤嘉的，不然它不会这么主动。


    他刚把小猫交给尤嘉，小猫就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陈域眨了眨眼，一向傲娇的平安今天也太反常了吧？


    不知道的还以为尤嘉涂猫薄荷了呢。


    尤嘉被小猫蹭得心软软，话说她真的不能和陈域争平安的抚养权吗？


    小猫的毛贴在她脸上，像暖和的小毯子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在别的游客眼里，尤嘉、陈域和小猫俨然就是“一家三口”。


    尤嘉抱着小猫在前面开路，陈域默默跟在她身侧。


    这个点太阳还不是很毒，草丛里各色郁金香沐在晨光里，尤嘉恍惚以为自己踏进了莫奈的画中世界。


    ——溪面波光粼粼，岸上的花儿和水里的倒影互相映衬，美得不像是凡间。


    两人跟着前面的人群走，路上看到了一个小便利店。


    陈域往里面看了眼，转身询问尤嘉：“想喝水吗？”


    尤嘉想了想，点了点头。


    买水的人有点多，收银台前已经排起了队。


    “在，外面，等我一下。”


    陈域慢吞吞道。


    他不想让周围人听出他讲话的异样，因此尽量让每个字的发音都标准。


    “嗯。”尤嘉笑眯眯地应。


    她现在听懂陈域话的速度已经比之前快了许多，大概是因为听他讲话听多了的缘故。


    陈域买了三瓶水回来，其中有一瓶是mini版。


    专门给平安买的。


    男人喂平安喝完水后顺势把它抱到了自己怀里。


    平安虽然不重，但抱久了还是会有些累。


    他怕尤嘉手酸却不说，所以主动将小猫抱了过来。


    喝完水休息了会儿，两人继续往里走，眼前忽然出现好几棵樱花树。


    满树的樱花宛若漫天流云，盛开得轰轰烈烈。


    樱花树下站满了拍照的游客，尤嘉无意走得太近去人挤人，只想远远地欣赏。


    树下不光有游客，还有很多招揽生意的摄影师，专门靠卖拍立得来赚钱。


    选择拍拍立得的大多都是情侣，因为他们想借相纸记录下和爱人一起的美好瞬间。


    尤嘉视线和其中一个女摄影师对上，在她看过来的那秒，尤嘉就已经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然，下一秒那摄影师直接朝尤嘉走了过来开始推销她的拍立得。


    “小姐姐，要和男朋友拍张合照吗？现在的光很好看哦，而且这个樱花背景也很漂亮。”


    尤嘉本来并没有要拍照的想法，但此刻却被她口中的合照说动。


    拍一张和陈域一起的照片，光想想就觉得开心。


    就是不知道陈域愿不愿意......


    尤嘉眼神闪了闪，下意识看向陈域。


    后者自动忽略了男朋友三个字，选择询问她的意见：“你想拍吗？”


    尤嘉没犹豫，直接鼓起勇气道：“想。”


    既然她说想，那就拍吧，陈域看向摄影师，点了点头。


    摄影师见推销成功，脸上热情的笑容顿时更明媚了。


    她找了个角度，然后举起拍立得对准二人准备开拍。


    “两位再靠近一点，亲密一点。”


    摄影师看了眼镜头，指挥道。


    再近一点？


    尤嘉吞了吞口水，心底紧张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