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颗板栗

作品:《当我上门遛狗发现狗主人是大帅比后

    迟知雨不是不记得上次出门的时间。距离现在还不到半月,大年初二,阖家欢乐的日子,家中园墅坠满花灯,满天星勾绘出叶尽后枝桠的形状。


    城市禁焰火,同辈小孩就分散在假山池和亭子里燃放仙女棒,追逐嬉闹,他的感官严重超荷,以至于有些嫌厌。


    年关将至,父母连番上阵,还叫上老姐,到云庭劝说他回家过年。


    其实他并不想回来,尤其大年初二,亲眷们登门拜访,齐聚一堂,免不了要对他和迟润青逢迎一番,对迟润青是真,对他是假,他打小就清楚这点。


    他与迟润青是龙凤胎。祖父擢高人筛选过吉时,姐弟俩被剖出的先后节点不过相差几分钟,但二人个性天差地别。


    迟润青的经历堪比韩剧财阀女主,连抓周礼都完美复刻《爱的迫降》,在万众瞩目的酒店宴会厅,她对面前所有物件置若罔闻,一门劲儿地握住了老爸的手指。


    至于他,被欢呼嚎叫的人群吓得嗷嗷直哭,傻坐着,什么都不敢拿,最后还是月嫂硬塞了颗金元宝到他手里。


    他对三岁前的记忆非常有限。


    但姐姐的壮举却成为横亘二十年的家族美谈,每年春节饭桌,大家都要拿出来咀嚼和赞赏,比难忘今宵还准时准点。


    沾父母的光,所有叔伯婶姨,包括他们的子女都对他毕恭毕敬,即使他从美国逃回来,像个钟楼怪人那样隐匿起来,每到这一天,那些承载着双亲意志的小孩,还是得围簇着他,恭维敬酒。


    “这算什么休学啊,这叫gap year,现在不都流行这个嘛……”


    “就是就是。”


    望着英文说得磕磕巴巴还在竭力挽尊的上一辈,迟知雨摩挲着酒杯,不置一词。


    好比现在。


    哪怕他目不斜视,臭着脸从回廊穿过,小屁孩们还是得自觉让渡出一条道,礼貌地依次叫他,雨哥哥。


    走出移步换景的苏式园林,他接到迟润青的微信语音。


    “你去哪了?”女生在那边问。


    迟知雨说:“回云庭。”


    “你怎么回去,”她一向心思敏锐,也不爱过问原因:“都没开车过来。”


    迟知雨说:“我打车。”


    然后挂了语音。


    迟知雨没有打车,园墅也在镜湖周边,走回云庭就几公里路,年节路上游人虽多,但不需要应付任一,他有些享受此刻的清寂。


    也是同一晚,他偶遇这条又脏又丑的小狗。


    ……


    “初二?你还没养它多久啊?”行走在舒栗身侧,她问起饽饽的具体来历。


    迟知雨“嗯”一声。


    舒栗问:“后来呢?”


    迟知雨瞥她:“后来就放到宠物医院了。”


    舒栗顺了顺逻辑:“所以你一开始没打算自己养么?”


    迟知雨颔首。


    舒栗望了眼跟一片枯叶傻不愣登撒欢儿较劲的饽饽:“现在怎么带回来了?”


    “太丑了,没人要,”迟知雨自认客观地评价着,收到女生一瞬睃来的“我劝你谨慎发言”的怒视后,他悠悠改口:“医生说它绝食。”


    “它还挺有个性。”她居然开始称赞它:“跟你一样,不好好吃饭,你们天生一对,它就该是你的狗。”


    迟知雨默然:“我比它好看多了好么?”


    “哦哦哦。”她又那股子阴阳的腔调,而后一转话锋:“你还挺有爱心,也很有责任感。虽然自己不爱出门,但知道小狗需要遛弯。”


    迟知雨纳闷斜她一眼。


    该说不说,她怼人流利。


    但夸起人来,也显得务实和真心。


    “你看它多开心。”舒栗露出慈母般的微笑。


    迟知雨循着瞧过去,棕长毛小狗儿在撅高屁股撕咬脆叶子,蚱蜢似的左弹右跳,与空气斗智斗勇,看起来智力欠佳的样子。


    她的滤镜比大气层还厚。迟知雨服气。


    倏地,女生目光一怵,箭步上前严厉制止:“你搞毛啊,叶子能吃吗,有毒怎么办?”


    红白脸切换自如。


    迟知雨留意着她的变色龙表演,又看她絮絮叨叨地威吓:“再这样我可要给你买个嘴套了,”继而否定自己,嬉皮笑脸,搓面团似的双手爱抚小狗脑袋:“哎呀,怎么会呢……饽饽这么乖,下次一定不会乱吃路上的东西,对不对……”


    迟知雨心内瞠目。她一个人就能完成一出大戏。


    下一刻,女生回过头,像是硬要把他拽入剧目,正声叫他名字:“迟知雨,你真的不考虑遛一遛它吗?”


    —


    舒栗毫不意外地收到拒绝。


    连婉拒都不是,而且男生今夜还没抄兜,垂手而立,轻快又干脆地吐出两个音节:“Nope.”


    舒栗平静地收短牵引绳:“不遛拉倒。”


    他们的第二次散步虽不及相谈甚欢的程度,但绝对没上午那么刀光剑影。


    她以为这位少爷能稍有松动。


    却没想到他原则性极强,懒散作风一以贯之,能不动手绝不动手。


    柳绦曳曳,晚风干爽地拂过,星点灯火似绣在远山间的金亮针脚。


    迟知雨有其他困惑,悠哉跟上来:“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舒栗回:“你支付宝。”


    他反应过来:“哦……”


    舒栗说:“你名字还蛮好听。”


    她怎么又夸他?


    见风使舵转换策略了?


    迟知雨蔑声:“别讨好了。”


    舒栗愕然:“谁讨好了?你不觉得你名字很容易让人想到一句诗吗,好雨知时节。”


    迟知雨没有搭腔。


    她说的半点没错。


    他和迟润青的名字就出自这首诗,杜甫的《春夜喜雨》。


    他小名也跟雨有关,叠字霖霖。而姐姐是草木向,叫蓁蓁。


    两人的生长轨迹仿佛也印证了各自姓名,姐姐蓬勃向阳,而他——


    他不接话,舒栗也没有因此尬场,转头嘲起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就缺点逼格,明明姓氏蛮罕见的不是?”


    她偏过脸来求认可。


    迟知雨对上她暮色里透亮执著的眼睛,蓦地有点儿大脑失灵:“你姓什么?”


    “你阿尔茨海默?”


    迟知雨:“……”


    “我姓舒!”她严正告知。


    经由提示,回忆链上之前,他记起她那天振振有词道出的全名,shu li,具体是哪两个字,尚未知晓。


    迟知雨大概猜出她姓氏的具体汉字,故意找出最没意象的名词:“舒肤佳的舒么?”


    没想到她魔高一丈:“护舒宝的舒。”


    迟知雨词穷:“6.”


    舒栗说:“你的语文老师不会为你着急吗?”


    迟知雨:“我的语文老师很安心。”


    他又谐谑问:“什么li?好美丽?”


    舒栗沉默一下:“栗子的栗。”


    “哦。”


    “明明这个姓可以起出很多典雅的名字的吧,”她开始为自己打抱不平:“我妈非要乱起。”


    过往学到的人际礼数自动鸣笛,提醒迟知雨此刻应该抬举一下对方确实无法引经据典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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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实在无从下手。


    最后他说:“你可以改名,现在也不晚。”


    她竟真有此意,共鸣强烈:“对吧,你觉得起什么好?”


    迟知雨会意一笑,找准时机:“小舒口袋。”


    “……”


    “谢了您咧,”她摆出京腔,嘲讽三连:“对了,Avis,还没问你呢,Avis,你为什么叫Avis?”


    迟知雨却自若地挑眉:“你没看过哈利波特吗?这是里面的咒语,飞鸟群群。”


    —


    舒栗丧气地回到家,妈妈今日休兵,没有征战牌桌,卸甲当织女,窝在单人沙发里勾毛线,这是她仅次于搓麻的第二爱好,家里的形色电器都是她钦选的手工模特,无一遗漏,连挂壁空调都被迫在炎炎夏日穿上彩织外衣。


    见女儿回来,她搁下环形针,去厨房装饭。


    舒栗趿拉着棉拖,幽魂一般尾随至餐桌:“妈,我能不能改名?”


    陈亚兰惊讶:“怎么又想这茬?”


    “因为你当时根本没好好起名,人家家长都翻遍诗经楚辞,你直接从路边摊里选。”


    陈亚兰辩驳:“我说了多少次了,给你起个坚果名字是希望你坚强,内心又柔软恬静,每天都过得甜津津,你这孩子,给你起个梓萱就老实了。”


    舒栗努嘴,视线炯炯:“你最好是。”


    陈亚兰不再搭理。


    饭毕,舒栗从冰箱里开了听雪碧回房,掀开当日手账。


    她挠挠脖颈,不由犯起呆来,今日信息量过载,脑袋亟需缓冲处理。允许自己放空摸鱼少刻,她抿一口冰镇汽水,打开微信查看消息。


    上午看房的中介叫张茹,给她传来简讯:姑娘你看得上么?


    舒栗晃晃腿,又摁几下笔头,陷入迟疑。


    理性上,这间车库不是最优选,设施陈旧,价格还比那些新崭崭的要高。


    但它有个妙处,从小区出来到in77地铁口那段路,碰巧能徜徉镜湖。过往不常走就算,也不会惦挂,但一旦被好山秀水养刁心灵,就很难再回到灰扑冷峻的钢筋森林。


    如果早晚都能途径这样的疗愈场,她每天或许更有干劲。


    再过一个月,就是杭城最昳丽时景,不难想象那会儿苏堤之上的柳浪闻莺。


    舒栗撑了会下巴,不甚确切地答:我再想想。


    又在心里填充:意向很大。


    翻了翻其余中介,有的已没了音信,有的会不时敦促。手指停在灰色头像那栏,舒栗不禁燃生一丝羡意,没有后顾之忧的人生是怎样的,旁人快踩裂的断桥在他们眼里不过是门前过河石桩。


    若有心电感应。


    灰头人士突然发来消息。


    Avis:[图片]


    舒栗点开看,是张正对电视机拍下的游戏界面,角色身后多了个棕不溜秋的球状跟宠,头顶浮着的应该是昵称,单字一个“栗”。


    舒栗:?


    Avis:舒栗上线。


    舒栗撇撇嘴角,还予三个沥血小刀表情。


    她说:有人说过你很小学鸡吗?


    迟知雨:有吗?


    迟知雨:推己及人,礼尚往来而已。


    舒栗:不会这只“小栗”,也要雇人帮忙遛吧?要不我也去创个账号?


    这话难免扎心,Avis静默片晌:这是单机。


    舒栗顺势发出一个掩唇担忧的泪汪汪小黄脸:那怎么办?


    少爷果然被激到。


    Avis:明早九点,一秒都别迟到。


    Avis:我亲自遛狗教学,好好看好好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