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程贵妃再说话，韩皇后来给侄儿撑腰了，“好，这才是我的好侄儿，先得了姑娘青睐，再来论其他。”


    “不知周大小姐心下觉得如何？”和秦昭一样的话语，带来的感觉却全然不同。


    韩皇后话音刚落，何辞盈从席后走到中间的空地上，先行了跪拜礼。


    何辞盈看向程贵妃说：“多谢贵妃娘娘抬爱，可臣女此前与程大公子素不相识，怎好随意评价大公子。”


    “也多谢韩公子仗义执言。”


    何辞盈正色道：“陛下，臣女虽不在忠顺侯府长大，可爹娘也教了臣女，何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今日曹侍郎越过长辈直问臣女，臣女不敢回答。”


    何辞盈低下头，停顿了一会，“一切全由陛下做主。”


    皇帝自曹侍郎开口就没再说话，现下听了何辞盈的回答，他的脸上浮现一抹怀念之色，他看向忠顺侯说：“阿延，你这个姑娘回来还没有一年吧。”


    忠顺侯说：“回陛下，再有三月，小女归家才满一年。”


    “哎，看着这孩子，倒叫我想起在上书房读书那会了，你那时最小，却和你这姑娘一样，说话有条有理的，是个好孩子。”


    忠顺侯的脸上适时出现了感激与怀念的神情，他像是也回忆起当年的旧时光，回道：“陛下谬赞，臣三生有幸得以陪伴君侧。”


    “好，”皇帝端起酒杯，一口喝尽了，“你陪了我几年，我总不能让你的女儿陪不了你，早早离家。”


    “看来臣妾的侄儿也没有这个缘分得佳人青睐了。”韩皇后执起酒壶给皇帝又倒了一杯。


    “周大小姐，回去吧，看来你的姻缘还没到时候呢。”


    何辞盈领命，款款往回走。


    坐下之前，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程靖川满怀歉意的笑了一下。


    程靖川仍然是那个温文尔雅的程大公子，他的回应是那样体面，叫看到的人都满意的称赞这就是大家公子小姐的教养。


    这宫宴所用的方桌，可能是为了放下更多的菜肴，比寻常人家用的宽了不少，这也导致了旁人若不低头去看，是看不见桌下的。


    程靖川把手按在腿上，借此来维持他此刻的表情不要有过大的变化。


    真是出彩的回答，方才的场面，就算有韩英横插一杠，倘若何辞盈当堂拒绝，她也会给人留下一个不识好歹的印象，更是应了程贵妃说她妄图攀龙附凤的话。


    因此，在他的计划里，何辞盈是会同意的。她一同意，那就成全了他的算计，他不但能借此洗脱曹姨娘一事给他带来的影响，娶到一个家世好的妻子，也能帮五皇子打击三皇子。


    可她偏偏把主动权交给了皇帝，为什么，程靖川又用了点劲儿，她就这么确定皇上不会给她赐婚吗？


    是的，她很确定。何辞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女眷桌上的都是些酒味浅的果子露，她能把这个当饮料喝。


    细细品了一杯，何辞盈才开始复盘。


    已知平郡王刚刚被程家坑了，又已知五皇子在程家的帮助下造势多年也没能成为储君，最终赢家是三皇子。


    那么答案已经很简单了，帝心不在五皇子这儿。


    这个档口，程靖川光顾着把何辞盈拉进坑里，可他却忽略了堂上的皇帝，想来是上次的成功让他有些飘了。


    就如他算计平郡王时想的那样，只要皇帝想，再完美的局他也能给你掀了，更别说，这个匆忙之下设计的局并不完美。


    所以皇帝绝对不会把她赐婚给程靖川，这会成为一个给朝臣的暗示，暗示就算三皇子出了大风头，皇帝中意的仍然是五皇子。


    可他也不会完全把程家的面子丢在地上，所以也不会把她赐婚给韩英。


    最妙的是，有了这一遭，至少两年之内，她不会被任何外力影响，迫于无奈成为谁的妻子。


    想到这，何辞盈悄悄看向韩国公一家的位置，发现韩英好似正被他二哥拍着背安慰，只是那能把衣服都拍起褶子的力度，看起来不太像。


    韩英把二哥韩谦的手从身上甩下来，没好气的说：“二哥，你够了，你这是在安慰我还是在趁机打我呢。”


    韩谦把韩英勒过来，压着他的头说：“臭小子，看来你这情伤受的还不深啊，还有心情跟你二哥我闹。”


    “我哪有受什么情伤，我就是见不得程贵妃得意，让她挖了姑姑的墙角。”韩英被二哥的大力压的挺不起脑袋，只能低着头说话。


    “得了吧，你骗骗别人还成，我可是过来人，你骗不了。”说着，韩谦又莫名骄傲起来，“也不对，我如今可是娇妻幼子在侧，算不上过来人了。”


    “你还说呢，你今晚喝了多少酒，身上都快臭死了。”韩英狠狠攻击自家二哥，终于挣脱出来。


    好不容易得了自由，他偏偏又蔫吧了，没再反驳韩谦，半响才低声问：“二哥，我去边关找大哥吧，咱们家都有下一辈了，我不能再做家里的幼子了。”


    韩谦看一贯阳光的三弟这副模样，仰头长叹一口气说：“行吧，好歹我也是个当哥哥的，我过上好日子了，也不能让你就这样混。”


    “等回去…”


    瞧着韩家两兄弟安静下来了，何辞盈不着痕迹的收回视线。


    然后她就发现，风景论诚不欺我，她看别人的时候，也有人在看她。


    感受着周怀瑾和周怀容快把她烧着的灼热目光，她想，晚上回去又是一场辩论，现在多吃点补补吧。


    刨除前半段不谈，皇后的千秋宴算是无波无澜的结束了。


    可今日三皇子出的风头却很是让一些人蠢蠢欲动，有了新的想法。


    皇帝说是宠爱五皇子，可直到现在也没封他为太子，甚至没有比其他兄弟先封王。


    今儿又驳了程家，想来还远没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这一晚，京城的波澜与何辞盈无关，只不过到第二天，她倒有点不是主角胜似主角的样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顺侯之女周怀瑾，秉性淑慎，克娴于礼，品貌非凡，兹赐婚与帝三子，择吉日完婚，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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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宣读圣旨的官员离开后，老夫人立在最前头，对众人说：“咱们家的姑娘有此机缘，能嫁入皇家，是天大的好事，值得好好操办一场。”


    接下来就是长辈们的事了，在老夫人的带领下，有差事的组团走了，没差事的听了她的话乖乖回院子里，接下来就打算窝在家里了，不叫外人觉得周家不沉稳。


    何辞盈也准备走，却在半途中被忠顺侯拦住了，“盈儿，你随爹爹来。”


    何辞盈觉得这个人真的很烦，他每一次出现，都能刷新她的认知。


    又到了书房，忠顺侯拐弯抹角的关心她最近吃穿如何，府里有没有人不尊重她，让她受委屈。总算是铺垫了好父亲的形象，就当头来了一句，“盈儿，如今真是委屈你了。”


    何辞盈没说话，只是配合着低下头，垂着眼，好像有话却说不出口。


    “为父本希望……可如今圣旨已下，你不要伤怀，爹会为你另寻嘉婿，不会让你在怀瑾面前抬不起头。”


    抬不起头？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程贵妃当时的话，并未无的放矢。


    何辞盈压低嗓音，小声说了一句，“普天之下，哪里还有比皇子更好的夫婿人选。”


    话音刚落，她就表现的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补充道：“爹爹不必这样，怀瑾与三皇子有缘，是咱们府里的好事，我心里只有欢喜，不会存什么坏心。”


    越说越不像话，何辞盈不再开口。


    忠顺侯好似很受触动，“是啊，没有比皇子更好的了，盈儿，你是爹的亲女儿，爹爹总不会让你输给别人。”


    点到即止，忠顺侯没再往深里说，只是把话题绕回去，又好生宽慰了她一番。


    何辞盈陪他演了一场，走的时候只想，忠顺侯的意图暴露的这样明显，是觉得她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不会注意吗？


    ————


    赵嬷嬷将御膳房送来的晚膳一一摆好就开始伺候皇后用膳，皇后不喜太多人环绕身侧，她的地位也不需要婢女来充排场，于是殿内一眼看去只有她们二人。


    赵嬷嬷还是个小丫头时就伺候韩皇后了，她想事情的表情韩皇后清楚的很。


    “趁现在不用打发人出去，你想说什么就说。”


    赵嬷嬷听着皇后这么说，就问道：“娘娘，既然娘娘选了三皇子，又为何要促成三皇子与忠顺侯府的联姻，忠顺侯的意向咱们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与其选他家，不如在咱们国公府选一位贤良淑德的小姐……”


    “哈哈，你呀，这么些年了，难道还相信联姻能左右一个人的选择吗？”韩皇后讥笑道：“若是他心下不愿，今日咱们自以为是的好意就是将来毁灭国公府的种子。”


    赵嬷嬷当即意识到自己的错处，立刻跪下请罪，“是奴婢僭越，请娘娘责罚。”


    “人之常情罢了，”韩皇后摆摆手让她站起来，“左右我只希望国公府在下一朝不要被清算，没指望三皇子能真心把韩家当外家。等他登基了，咱们最应该做的就是什么也别做，就这样在宫里过一辈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