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皇帝死期将近了，这是作为皇帝亲信的太医亲自在榻前对他说的。现实如此，哪怕他再如何努力夺回皇位，也就那么几个月的事了。


    再来，皇帝是个好面子的人，他不愿意让外人窥见他的妻妾，他的儿子，那么多人全都背叛了他。


    沉默了一刹，韩皇后又笑了一声，“年少慕艾，我当年虽没有看透这个人，但也不是瞎了眼才瞧上他的。”


    皇帝长成的几个儿子里，老二平郡王秦以泽因着被程家诬陷一事，心气早没了。老五秦昭又是谋反的，不处死都是看在他身上血脉的缘故。


    皇帝眼瞅着这几天老三秦舜华做事像模像样的，他又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不想再掀起波澜让江山动荡，便也认了这个结果。


    何辞盈试探着问：“皇上从没有考虑过四皇子吗？”


    “他当然考虑过。”发现何辞盈对她的回答很震惊，韩皇后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皇上他其实真的喜欢过柔妃，只是他喜欢的就是柔妃的柔顺，乖巧。而孩子是很会有样学样的，老四虽然嘴里没说，但他看着皇上就是瞧得上柔妃这个样子，久而久之，自己也学得乖了。”


    柔妃在宫里虽不像程贵妃那样煊赫，但大小也是个宠妃。母以子贵的前提是子以母贵，别看秦意轩现在温和，小时候也是敢闹腾的。


    “可惜了，要成为大楚的下一个继承人，最不能有的性格就是乖。乖就意味着他很多时候没有主见，在朝堂上产生纷争时他会本能的顺从强势的一方。”


    做主的人没有主见，那就会有人来帮他做主。此消彼长之下，世家必然张狂。


    “世家势强，皇帝失势，这可是大忌。”


    “那娘娘为何说…”韩皇后这半天不都在点四皇子的劣势吗？


    “老四再不好，他的父亲也是皇帝，都是皇帝了，考虑继承人的时候把自己还算喜欢的儿子考虑在内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儿吗？”不过是皇帝的理智能在他摇摆时压过他的情感罢了。


    瞧着小姑娘恍然大悟的模样，韩皇后有些忍俊不禁，虽说聪明，但也还是个孩子。虽说在何家也当了几年的少东家，可毕竟没有真正掌握过权利，对于这些弯弯绕绕还欠缺了些。


    不过从她直截了当的放弃与妹妹争夺皇子妃之位的选择来看，她倒是很明白自己的缺点。


    想到这，韩皇后目光深邃了些许，忠顺侯搞的那一出事儿她们已经查出来了。


    老实说手段真的不算高明，可这角度真的是常人很难理解的，所以倒真让他办成了。


    这一出也让她对如何处置忠顺侯有些为难，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处置忠顺侯，别人看到的不是忠顺侯犯了什么错，而是她这个皇后在借故警告晋王，这可不太好。


    韩皇后三言两语的就把她查到的情报总结了。


    “忠顺侯做的事我已经全查清了，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这样剑走偏锋的法子。”韩皇后无不感慨的说，“晋王妃那边昨儿个就知道这事了，以往多么稳重的一个孩子，哭的不成样子，老三急的把太医都请去了。”


    倏忽，她话锋一转，“倒是你，怎么还这样冷静？”


    何辞盈忍俊不禁的说：“娘娘真是的，明明猜到臣女早就知道了，还要套我的话。”


    韩皇后含笑同她说：“你被接到京城时明明已经尘埃落定了，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何辞盈非常诚恳的说：“娘娘，臣女长的真的很像臣女的父亲，亲生的那个。”


    韩皇后听罢面露讶色，她怎么记得，当初为了韩英去查何辞盈的身世时查到的消息说她爹是个很富态的。


    然后何辞盈又补充说：“当然是年轻时候的父亲，现在看不出来了。”


    韩皇后一下乐出了声，含章殿内涌动着欢快的氛围。


    笑够了，韩皇后饮了一口茶润润嗓子，然后又问她：“能如此迅速的达成今日的局面，你功不可没，若有什么想要的就说吧，我能做主的都帮你做了。”


    何辞盈闻言坐直了身子，很认真的说：“娘娘，我想回家。”


    韩皇后放下茶盏，问她：“你仍然不喜京城吗？”


    同样的对话在她千秋宴那天就发生过一次。


    “皇室不会对外公布你和晋王妃的身世。这就意味着，在京城，你是侯府千金，是未来皇后的姐姐，整个京城的天潢贵胄都会为你趋之若鹜。如此，你还是想回去吗？”


    "想，"何辞盈点点头，“京城很好，但我花了一年已经看够了，是时候回家了。”


    韩皇后有些可惜的叹了一口气，“好吧，那你便去文华殿吧。”


    啊？何辞盈愣住了，这话题是怎么转到这儿来的。


    韩皇后解释说：“今日召你进宫的可不止本宫，晋王那边也等着你呢。”


    何辞盈唰的一下就跳起来了。


    皇后娘娘您也不早说，咱们搁这喝茶说话得有半个时辰了吧。


    把何辞盈着急上火的动作收入眼底，韩皇后很愉悦的说：“赵嬷嬷，你带着她去见老三吧，也帮她解释一番，道是本宫多留了她一会。”


    赵嬷嬷躬身称是，紧接着就带何辞盈往外走。


    何辞盈走出殿门时，回头看了韩皇后一眼，就见她端坐在那儿对何辞盈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


    何辞盈跟着赵嬷嬷还没走出去两步呢，就听赵嬷嬷说：“何姑娘心里别介怀，娘娘这些年少与人说话，今日是真的开心才会这样逗姑娘。”


    何辞盈此时尚未注意到赵嬷嬷不称她为周大小姐了，她想知道韩皇后怎么逗她了。


    赵嬷嬷成功接收到她的困惑，脸上显出几分笑，“王爷这些日子忙于朝政，说是在等姑娘，其实还是在看折子，姑娘别被娘娘吓着了。”


    原来是这样，何辞盈也笑起来，确实如此，晋王可是日理万机，怎么可能会直愣愣的干等。


    含章殿是后宫离文华殿最近的宫殿，在赵嬷嬷的带领下，她们到的很快。


    立晋王为太子的圣旨已下，只是晋王为人谨慎，不让人称他为太子。


    可他到底是有了名分，虽说大典还没办，人已经能光明正大的在宫里议事了。


    何辞盈还是头一次来文华殿，但她却不敢乱看。如今在殿内的可不止晋王，还有养病的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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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呢。


    晋王此刻当真是在批折子，他眼下有些发青，但人精神却好。


    他这眼睛不青不行啊。白天要学着理政，傍晚要去跟皇帝取经，晚上回宫了还要与王妃说说话。


    但这些事他都做的心甘情愿，所以也不觉着累。


    见何辞盈进来，他放下折子，头一句话便是：“王妃有喜了。”晋王笑的畅快，连说话的声音还有点难以保持平和。


    前几日他先是知道了忠顺侯试图联合云家背刺他，正当他在考虑怎么处置周家时又从韩皇后口中知道忠顺侯实打实的是他的岳丈。


    他把这事跟王妃一说便把王妃给气哭了，她不单哭了，还吐了。


    晋王连忙喊了太医来瞧，却从太医口中得知王妃是有喜了。


    努力多年，终于要得到他梦寐以求的储君之位，唯一的缺憾就是膝下无子息。本来他都在想要不要干脆停了后院里其他女人的汤药，可怀瑾却在这时有孕了，怎能不让他高兴，简直是上天都站在他这边。


    这个消息让晋王高兴的连糟心的岳丈也不放在心上了。


    还未满三月，晋王不欲大肆宣扬，可心里实在欢喜，便克制的告诉了零星几人。


    晋王知道何辞盈跟周怀瑾关系亲近，今儿干脆就与她说了。


    何辞盈脸上适时的挂上笑容，恭喜晋王的同时也探问了一下王妃情况如何。


    晋王便道：“怀瑾身子倒是还好，只是昨日我一时鲁莽，把忠顺侯做下的事告诉了她，让她心绪有些难安。”


    只怕不是鲁莽吧，何辞盈心里门清，摆明了是忠顺侯做的事让他气急了。晋王毫无铺垫，一分掩饰也不做就把事儿全说了就是在迁怒怀瑾。


    好在怀瑾应该是演的，何辞盈压下心里的担忧，开始就抄家所得对晋王进行工作汇报。


    虽说晋王的人肯定早把这些上报了，但该她表现的态度还是得表现。


    果然，晋王没有打断她，坐在上首听了全程。


    待说的差不多了，何辞盈就请人给她送些纸笔来，她想趁着今日的机会把水泥的配方献上去。


    内侍站在她身侧，等她停笔就把方子呈上去给晋王。


    “此方是臣女偶然所得，一开始没有发现此物的用途。机缘巧合之下，臣女发现此物的用途颇多，特以此献予殿下。”


    利来利往，何辞盈早就计划好要在离京前再寻摸个好东西给晋王。天底下最大的靠山，不靠白不靠。


    起初她想到的是梦里那个何辞盈从方先生手里拿到的匣子，可她转念一想，那是人家自己的东西，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上辈子的她能得到匣子，保不齐是跟人家有什么交易。可这会人家方先生正在渔阳好好过他的日子呢。


    何辞盈索性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经验表明何辞盈给他的东西都很不错，晋王拿过配方就细细看了一遍，单从结论上来看此物比青砖花费更低且更易得。晋王眼里闪过一丝暗芒，若成本真如这纸上所写，那大楚边境的城墙…


    这张纸被晋王珍而重之的放置在锦盒中，随后他将视线转回何辞盈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