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楚灵犀果然很安分，只出去了一趟，还不忘带上丹雀。


    先是去顺康坊看望婆婆，而后溜达上街，直奔九华书斋。


    倒不是为了去逮罗焕，只是随便逛逛熟悉地形，然后回府的路上采买她所需的材料。


    楚灵犀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制作面具，步骤不少，还需要多次阴干。


    为了不让丹雀和闲到发慌的李婆子撞见，直接在房门外上了一把锁。


    她们对此心存疑惑，不知她在捣鼓什么，却不敢上去扒门。


    楚灵犀从小跟着疯娘玩泥巴，捏脸谱，幼时的她觉得是个游戏。


    尚且不能算是熟能生巧的地步，毕竟没有频繁到三五天捏一次。


    然而，她在此道是有天赋的，即便给她练手的材料不多，依然很快成功了。


    做出来的人皮面具柔软贴合，栩栩如生。


    不过到底不是真正的人脸，戴上之后需得佐以妆容描补，方能不漏破绽。


    若不是懂行之人，即便细细端详她的面容，发现没有细腻汗毛，也不会往面具的方向猜。


    在楚灵犀忙碌期间，发生了一些事。


    经过马球赛一别，何青屏回去后呕了一肚子气。


    她和袁泠梧从小到大本就有不少过节，现在冒出一个楚灵犀，一部分迁怒了过去，还有一部分，源于鄙夷后的暴怒。


    一个在乡野长大的丫头，她丝毫没有放在眼里的，结果居然让她受气了，凭什么啊！


    何青屏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回去后就派人去打听楚灵犀的身世。


    大家只知道宁昌伯府丢失的孩子找到了，依稀传出是偏远之地寻回，其余一概不清楚。


    众人只是唏嘘，战乱时候走丢的，没想到还能找着。


    也有人趁机叮嘱家中，逢年过节出门游玩，务必看好娃娃，警惕拐子。


    何青屏很快查到了石泉村，且楚灵犀的养母是疯娘！


    这件事知情者太多了，要打听并非难事，她当即大喜，然后，迅速把消息散播了出去。


    在何青屏的推波助澜之下，伯府五娘子是被疯婆娘养育的消息不胫而走。


    俗话说，纸包不住火，石泉村那么多人都知道楚家的三个女人，一来疯子容易被议论，二来楚灵犀长大后容貌标致，也招人注意。


    第三点，是她被袁寰认回去之后，楚婆子处理掉宅子和窖藏的酒水，动静不小，所有人对于大户人家闺女流落在外的故事津津乐道。


    可以说，楚灵犀在当南县的知名度颇高，何青屏当然很容易打听到。


    事情到这一步，庄慕只觉得天塌了。


    整个宁昌伯府都将遭受非议。


    她心中不无埋怨，若是楚灵犀低调行事不得罪人，谁会平白无故去查她的过往！


    袁洛骁闹着不肯去书院，赖在水云园不走了。


    “咱们家五娘子是疯子养大的，外头传遍了，我才不要出去被人笑话！”


    他说那不是他姐姐，有人听吗？


    在旁人眼中，她就是伯府的一份子。


    袁洛骁最爱面子了，丢不起这个人。


    袁泠梧在一旁冷笑：“我就知道迟早有这一日，现在好了。七弟不去书院也没事，反正也不认真学。”


    “住口！”袁则珉气得吹胡子瞪眼：“没有一个省心的！”


    此事瞒不住老夫人，即便是在静养，她对府中上下的动静心知肚明。


    老夫人被崔姨娘搀扶到水云园来了，她问道：“你们谁有能耐让她乖乖学规矩？”


    袁则珉和庄慕面面相觑，皱眉道：“仲玉说她自行制作袖箭，保不齐会动手伤人。”


    如果他们强行让李婆子等人管教的话。


    这些日子，老夫人也听说了楚灵犀的行径。


    漂亮的小姑娘，半点不如外表那样柔软，谁都讨不着好。


    “把她送到庄子去待着吧，”老夫人叹了口气，道：“她放心不下楚婆子，多使些银钱，一同送去。”


    “这……”庄慕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怕她不配合，而且：“外界会不会对我们指指点点？”


    崔姨娘忍不住插话：“老夫人，送去庄子，五娘子这辈子彻底别想嫁人了。”


    好歹是夫人亲生的闺女……


    “现在外界的风评就不好，还能坏到哪去？”老夫人道：“我们接她回来已经仁至义尽，不能因她一人拖累全家。再说了婚事，大户人家不好找，那些乡绅富户应当不难。”


    “要把她嫁给商户地主？”袁泠梧掩嘴讶然，有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不过也是，楚灵犀没有学识教养，又不乖顺，只靠着宁昌伯府的招牌，还真不好说亲。


    本身伯府就在走下坡路，表面荣光都快没了。


    商议此事，不能绕过袁寰，不一会儿，就把他给叫来了。


    同来的还有楚灵犀，恰好赶上的。


    老夫人索性把决定告知当事人，试探一下她的态度和反应。


    对此，楚灵犀没有很意外的模样。


    “既如此，一开始何必做这赔钱买卖？”


    她和婆婆在石泉村挺好的，没有非议，也没人指指点点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与远在京城的宁昌伯府毫无瓜葛，他们也不用担心被牵连了名声，现在还要花钱安置她。


    当然，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考虑到‘认祖归宗’因素，不能让袁家血脉流落在小山村里，知道她的存在不能假装没听说。


    又怕被人骂没良心，发现楚灵犀不好拿捏，也要拿钱养着，无论如何粉饰太平，维护住颜面。


    大户人家，也不会把这区区几百两银钱放在眼里。


    楚灵犀没什么所谓，只觉得他们瞎折腾。


    倒是袁寰有些生气了，沉着脸道：“爹娘从未问过她在石泉村如何，也不敢提她养母的丁点事情，如今还要把五妹妹送走？”


    “仲玉，你还有个六妹妹。”庄慕并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与自己不亲的。


    “二哥的心早就偏了，”袁泠梧抿唇道：“哪还管我的死活，我同她一起搭上亲事就好咯。”


    袁寰并未被这个说法裹挟：“你是你，她是她，倘若有人因为五妹妹的养母而不愿给六妹妹下聘，那多半是推脱之词。”


    说是看中这个人，愿意迎回家中做新妇，怎会以对方的姐妹来评判她呢？


    评判者多半诚心不足，非良配。


    “若是绥王妃，可容不下半点污点。”袁则珉说道。


    本身绥王可挑选的贵女就非常广泛，又有皇后娘娘和如意公主盯着，筛选条件只会更加严苛。


    楚灵犀在一旁撑着软嘟嘟的下巴听，“断绝关系吧，我怕她没当上王妃怪我。”


    “你！”一句话就把袁泠梧惹得恼羞成怒了！“你住口！”


    “你们万分介意我的疯娘，”楚灵犀望望天望望地，道：“我娘经常发疯，那又咋了？”


    “嗯？”


    “发疯难道不好吗？”


    袁则珉起初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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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她在说气话，故意要吵架的，毕竟这性子就半点不乖顺。


    谁知她如此平静，圆溜溜的大眼睛里还透着一抹认真，这副白糯的皮囊里关着一个异样的灵魂。


    “我看你是真疯了！”她怕不是也想当个疯子！


    楚灵犀叹了口气，站起身道：“你们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断绝关系，省下一笔银钱，也免得成日将为数不多的脸面挂在我身上。”


    一出门就弄丢了，她也是很头痛。


    富贵也好贫穷也罢，反正最后都是要死的。


    她对这优渥的日子并无留恋之处，反正和婆婆两人不可能饿死自个儿。


    ******


    楚灵犀懒得搭理流言蜚语，戴上面具照样出门不误。


    只是她的运气似乎很糟糕，要查个罗焕，曲折而又坎坷。


    知道了九华书斋这个地方，过来两回，竟然一次都没撞见过他，亏得她这般勤快又努力。


    楚灵犀整个人丧了下来，烦死了，不想活了。


    结果，她打算去绥王府外头随便溜达一圈，刚现身宽阔街头，还没瞧见王府气派的大门，人就被逮住了。


    卫风神出鬼没，且动作迅速，扣押了她一把劫上马车。


    灰扑扑的小马车，行人也不会多留意，自然无人发现街上消失了个相貌平平的佝偻女子。


    楚灵犀：“……”


    麻了都。


    不起眼的小马车绕道从偏门进入绥王府，神不知鬼不觉。


    甚至避开了府中的仆役，把楚灵犀送进了暗房。


    这里面，还有刑具。


    杨铖接到卫风的消息，立即禀报越无烬，抽空过来瞧一眼。


    楚灵犀被五花大绑了，一来防止她携带暗器，二来怕投毒，不论是毒别人或者自己都不允许。


    她也不挣扎，死了一样瘫倒不动弹。


    越无烬低头打量她，道：“给她松绑。”


    派出去的人花了好些时间核实她的身份，结果并没有发现她被人调包的证据。


    要么是楚灵犀的手段太过高明，要么她就是如假包换的五娘子。


    卫风听令，把绳索给解开了。


    楚灵犀爬起来，坐地上，仰头瞅一眼越无烬。


    这个角度看他更高大了，面无表情的模样，即便身穿银丝白衣，也不能削弱一丝一毫的凛然气势。


    一开始她还以为他故意这样穿，佯装斯文无害，后来才知他身上有和尚算的卦。


    居然穿白袍穿了二十年。


    杨铖端着一碗药水上来，越无烬伸手，大掌一把托握住楚灵犀的下颚，亲手将她的人皮面具卸下来。


    楚灵犀小绵羊一样任由他动作。


    还用得着问么，她被抓的那一瞬就猜到了，罗焕在给越无烬做事。


    只有见识过面具的人，才能轻易识破她的伪装，居然被婆婆说中了，只是发现的人变成了绥王。


    一点一点撕开面具，露出她精致的五官。


    越无烬凝眸打量，在他这里可没有男女之别，不仅用眼睛看，还将自己粗粝的指腹捻上她眉心那颗痣。


    楚灵犀肌肤细嫩，吹弹可破，揉上两下，眉心就红了。


    看完这颗痣，越无烬又偏过她的脑袋去，揉弄耳后那枚桃花瓣胎记。


    这个动作让他们看上去有些亲昵，耳朵敏感，楚灵犀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小脸写满了不高兴。


    越无烬见状，黑眸微微眯起，道：“你这般伪装刺探王府，被人逮住了，还敢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