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 1 章

作品:《白夜渡萤

    清晨,透明的光线穿过朦胧的夜色,稀稀疏疏地散落下来,灰尘在光线里起舞,唤醒了沉睡中的城市和沉睡中的——简言之。


    她睁开惺忪睡眼,伸个懒腰,打算开始愉快的一天。


    戴上耳机,换上运动服和跑鞋,绕着江边跑了半圈再折返回家,就是充电完毕了。作为一名医生,健康的身体是很重要的,不然无法承受日夜颠倒的作息和繁重的工作。


    她是胎里带的弱症,西医说是免疫力低下,中医说是先天不足,算命说这叫身弱之人。总之,别人满格电是100,她满格电是50。所以从小就开始锻炼、修心、养性勉强达到75的电量。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做三线城市内科医生的原因。外科手术站不住,一线三甲卷不动。


    她是真心羡慕多血质的人,精力充沛,仿佛陀螺不知疲惫。


    回到家里豆浆机里的米糊刚好,再吃个煮鸡蛋,几颗圣女果,一个人的早餐就是这么简洁。


    她对着镜子挽了一个半盘发,紫色的发夹插入发髻,化了靓丽的妆,心里默默夸自己真是一个优雅知性的美人。


    女医生分两种,一种是不修边幅,怎么舒服怎么省事怎么来;一种是精致的女强人,时刻都保持着外貌的精致。简言之希望自己能一直做第二种。


    整理好自己,便开车去往她工作的地方——锦安市中心医院。


    医院坐落在城市的最中心,每天最堵车的地方。上班的时间被卡在要么迟到,要么早到最少半小时。


    肿瘤治疗综合楼就这么静静地伫立在喧嚣之中,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开来。


    六楼。


    一声男人的怒吼打破了这份平静:“王艳玲,你可真有本事啊,你也是对得起我啊!”


    简言之此时已经在值班室里慢悠悠地穿着白大衣了,听见声音甚至来不及换下高跟鞋,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匆忙的向病房跑去。


    此时病房外已经围拢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我在外面拼死拼活地打工赚钱,就为了给你治病,你呢?你在这边和别人过上了!怎么?没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吗?”带着愤恨的男声传了出来。


    简言之透过人群的缝隙望进去,病房里,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人正坐在那低头啜泣。


    旁边一个身穿黄色T恤的瘦削男人畏畏缩缩地想从门边溜走,却被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一把揪住了领子,他慌忙摆手:“大哥,我真不知道她有家,真的,不然我哪敢啊!”


    “怎么着?合着你还委屈了?你还是被逼无奈了,是吗?”魁梧男子一拳挥过去,并没有打到人,只是擦到了输液架上,架子上的吊瓶剧烈的晃动起来。


    “不是,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真不是!”黄衣男子更害怕了,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这时,病床上哭泣的女人突然抬头说:“你让他走,他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冲我来!”


    魁梧男子闻言更加生气:“你还护上他了?!”


    女人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样,后来到底没忍住啜泣着说:“米志勇,我化了4个周期的疗了,除了被病痛折磨,还要承受化疗的痛苦,难受得要死要活,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都担心自己死了!死了身边都没有人!”


    她情绪随着诉说逐渐激动,声音开始歇斯底里:“我也需要人陪啊!我也会害怕,我要人照顾,我更需要人安慰!我不能拦着你赚钱,可也不想死得孤孤单单!”


    被唤作米志勇的男人瞬间被激发了更大的怒气:“我赚钱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他么为了给你治病吗?!没有我的钱你早死了!”


    简言之眼看情况要失控,立刻拨开围观的人群:“散了,散了,该打针了,都别看热闹了啊!”


    后面蒋冬哲那标志性的烟嗓也响了起来:“劳驾让让啊!”


    他挤进人群熟稔地揽住壮汉的肩膀:“米大哥,来我办公室,有什么委屈跟我说,别在这里让人看热闹。”


    混乱中简言之忽然瞥见王艳玲身体僵直,呼吸困难,眼睛一翻,随即便是“咚”的一声,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她连忙跑过去用手指按住王艳玲的颈部,发现颈动脉搏动已经消失。


    她立刻把王艳玲放平在病床上,开始心脏按压:“叶沁,肾上腺素1mg静注!上简易呼吸器!蒋哥麻烦请ICU急会诊!”


    这边在紧张的抢救,那边米志勇和黄衣男人都呆住了。


    王艳玲在一年前被诊断出胃癌,虽然生活拮据,但米志勇不忍心让她失去治疗的机会,于是他独自外出打工,赚取治疗费。


    当然,这也就意味着他无法陪伴在王艳玲身边。


    化疗的过程异常艰难,她遭受着恶心、呕吐和全身乏力的痛苦,一次次往返医院,身心都承受了极大的折磨。


    人在被病痛缠身,迷茫无助时就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她在网络上结识了魏欢,也就是那个黄衣男子。或许是因为内心的脆弱,又或许是因为孤独寂寞,她隐瞒了自己的婚姻状况。


    魏欢并没有介意她身患绝症,开始细心地照顾她。


    终于在今天,东窗事发。


    这一切意外的爆发出来,却又这样突兀的停止了。


    20分钟后王艳玲抢救成功,但如果想保住性命,后续仍需要转入ICU继续治疗。


    米志勇摇了摇头,一天一万多的费用,他承担不起:“简医生,算了,我们不治了,回家了。”


    他背靠着墙,逐渐蹲了下去,像被抽去了脊梁,脸庞埋进骨节粗大的手掌里,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突然痛哭出声


    3个月的辛劳奔波,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意义。他的付出,换来的是爱人的背叛。


    可这种伤痛还没来得及消化,又被无尽的悲痛所取代。


    这种复杂的情感,梗在喉咙处,不上不下,只能默默地自己承受。


    简言之神情复杂的回到了办公室:“真是造化弄人啊!”


    “其实呢,也不能说这是最坏的结局。”蒋冬哲欲言又止,他是王艳玲的主治医生。


    “还能有什么更坏的结果?”简言之好奇地问道。


    蒋冬哲一副便秘的表情,犹豫了半天低声说:“王艳玲那天和我说,她下身长了菜花样的东西,我让皮肤科会诊了,刚刚检查出了结果……HPV16阳性。”


    简言之瞪大双眼,惊掉了下巴,瞬间没有那么难过了:“这世界太颠了!米志勇他……不幸中的万幸吗?魏欢虽然被王艳玲骗了,可他也不是个好东西啊!”


    此时此刻,好像说什么都挺不合适的。办公室里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点难以言说。


    这件事看起来是非对错很分明。可是怎么能不让人感叹命运无常。


    麻绳专挑细处段,厄运专找苦命人。


    肿瘤医生太知道患者的苦了,王艳玲的选择他们虽然不赞同,却能理解那种伴随着恐惧的孤独。


    很快,兵荒马乱后的疗区又恢复了井然有序的节奏。


    交接班结束后简言之准备去查房,几缕碎发垂落在她脸庞,脖子上挂着酒红色的听诊器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显得十分干练。


    “冯阿姨,今天精神不错哦!”简言之微笑着向6床的患者打招呼,开始了她的例行查房。


    6床的阿姨笑着回应:“那是自然,我今天可以出院了吧?”


    “如果早上验血结果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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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可以了。”简言之点头回答。


    老太太狡黠的眨眨眼睛,忽然压低声音:“今天早上那出戏是怎么回事啊?那个黄衣小伙我们一直以为是她老公,没想到……”


    简言之无奈的说:“阿姨,那是人家隐私我可不能当八卦聊。”


    老太太讪讪地一笑:“我就随便问问,不方便算啦!”


    简言之余光瞥见7床的患者正支着身子往这里张望便回头问她:“李阿姨,你怎么样?”


    李阿姨见简言之望向她了,急切的问:“医生,我的病理报告什么时候能出来?”


    “没有特殊情况,明天就出结果了。”简言之停顿了一下耐心地解释道。


    其实她的病理报告早就出来了,是小细胞肺癌,只是家属让隐瞒,医生也就不便多嘴。此时她的家属应该正在楼下便利店里篡改病理报告单。


    这是医疗行业中一种微妙而复杂的默契。都说善意的谎言是一种保护,而实际上,未尝不是一种伤害。


    “我这辈子啊,辛辛苦苦伺候我家那口子,给自己累病了,也不见他来照顾我!这次要是虚惊一场,回去之后我肯定是撂挑子了!什么都没有自己身体重要!”李阿姨仍不知情地诉说着自己的感慨。


    6床的老太太也感同身受地附和道:“对吧,咱们这些女人啊,总是为家庭付出太多。现在我也看开了,还是要先顾好自己才行!”


    简言之点头道:“是这样的,好好休息比什么补药都强,很多病都是累出来的。再就是什么话都闷在心里不说,也是会闷出病的。”


    这句话得到了病房里所有患者的认同。


    查房结束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简言之回到办公室发现其他同事正在热烈地聊着什么,看他们那兴奋地状态就知道不是在讨论病情。于是好奇地问:“怎么了?院里又有什么新瓜了吗?”


    “没瓜,有帅哥!”杨芮医生一脸兴奋,举着咖啡杯的手指向胸外科的方向:“对面来了一个新医生,刚刚过来会诊,哎哟~那叫一个又高又帅又白又有气质,往那一站,胸外那几个老冬瓜都给比没啦!”


    简言之噗嗤一笑:“杨姐,你可嘴下留情,胸外科医生的长相在咱们医院那可都是有名有姓,拿得出手的,哪有人会帅得那么夸张!”边说边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准备写今天的病历。


    蒋冬哲带着转椅“吱呀”一声滑到简言之身侧说:“这次杨芮可没夸张,这个新来的医生确实颇有几分颜色,你蒋哥我的眼光可是很高的,这位的颜值绝对是千里挑一!怎么说呢?对!和你一样,漂亮的和医院格格不入。”


    简言之忙说道:“蒋哥,别乱说话!”


    “他叫什么来着?”杨芮问。


    “那个,江,江什么来着?”蒋冬哲也忘记了。


    “江惟铭!”一直插不上话的韩佩佩答道:“还是从瑞典留学回来的博士,不知道为什么屈尊跑到我们这了。”


    “江惟铭?”


    这个名字像一片羽毛,在简言之的心尖上轻轻挠了一下:难道是他?


    她的内心泛起一丝细微的涟漪,缓缓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本《柳叶刀》杂志。


    轻轻翻开杂志的页面,一枚银杏叶状的书签静静地夹在第15页,那篇文章的标题下面,作者一栏赫然写着“江惟铭”。


    之前看到邮寄的论文杂志变成中国版时,简言之就曾猜测他可能已经回国,现在看来,这个猜测得到了证实。


    只是,她心中不禁疑惑,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和他八竿子打不到的城市呢?简言之隐约有所感觉,但不敢轻易地将自己与他联系起来。毕竟时间可以改变一切,谁会喜欢一个人那么久,那么坚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