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车场。


    鱼助理和狗经理一前一后的站在车旁交谈，向英悄悄躲在另一辆车的侧面，毫不眨眼地盯着他们的方向，上下打量着他们的身体，到底哪里最脆弱。


    朝哪个地方下手能把他们一起打晕？脖子、腹部还是脑袋。


    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绕到他们俩身后打晕鱼助理，再对着狗上司暴揍一顿。


    向英观察着鱼助理最薄弱的部位可能是哪里，只见鱼助理点头后转身朝她这边走来，向英扭过头就绕到车尾躲起来，听见脚步声远去后，她才重新站出来，再三确定看不见鱼助理的兽影后，向英再看向狗经理时的表情十分微妙。


    带着三分得意三分漫不经心四分讥讽。


    鱼助理八成是有事情离开，现在只留下狗经理独自留在原地，孤立无援，前不见盟友后不见援军。


    她拉上连帽衫的帽子，看准时机提着拳头冲向狗经理的身后，步子又轻又快，眨眼的功夫靠近他，对准他的后腰来上一记大力左勾拳。


    狗经理受到重击后一脸错愕的转过身，诧异地张开嘴，手上的反应倒是很迅速，紧握住她高高扬起的手臂。向英使劲地将手臂往回收，没成功。快速地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向他的脖子发起进攻，又遭到拦截。


    两兽就这样进行着没有硝烟，只有暗伤的拉锯战。


    “你哪个部门的？”宗牧牢牢禁锢住这一拳打痛他肋骨的两只手，目光不善地看着这个突然蹿出来的兽人，偏大的帽子遮住她半个脑袋，这么近的距离足以看清并记住这张脸，这张野性难驯的脸，这张年轻又朝气蓬勃的面孔。


    公司怎么会招这样粗鲁的兽人，一定是肉食系兽人。


    “求我。我再告诉你。”


    听完这句话的狗经理脸色果然变得更差，看她的眼神恨不得生吞了她。向英丝毫不害怕的瞪了回去，想着再揍两拳解气。


    她用力的想将手抽出来，狗经理却死死地紧抓住她的手腕不放，这次是她错估了狗系兽人的力气也不小，她的双手被紧紧控制。向英的怒气值又噌噌噌往上涨，灵光一闪之下，她突然俯下身子低头，大力地撞上狗经理的肋骨。


    头顶传来一声闷哼，手腕处的力道松了几分，有一只手将她的头推开，连带着掀开她的帽子，头发无形中被弄得乱糟糟，向英见机抽回手，准备朝狗经理的脖子再来一掌，将他打晕再补伤害。她的手掌重重地抬起来，对着狗经理的脖子毫不留情地挥过去，只见这兽也不是吃素的快速地抬手试图阻拦。


    “啪”地一声，她那一巴掌不偏不倚，正正好落在了宗牧的脸上，白净的脸上印着五个清晰的手指头印。宗牧不可置信的看向这个疯子，又一脸错愕的摸向自己的脸，表情古怪地看着向英。


    向英甩了甩发麻的手掌，心一横继续朝狗经理的脖子发起进攻，不过这狗好像被打懵圈了，这次也不知道躲伤害，只是惊讶地盯着她，眼神中透露着怨恨又变得潮湿。


    接着在向英意料之中，一掌下去，他晕倒在地。


    而向英的肚子也适时的发出响声，中午没吃饱，刚才又经历了一场激烈的运动，让她消耗了不少能量。她将狗经理拖到一旁随意地放下，想到饥饿的肚子，向英又气得朝他的脸上再来一掌，这一巴掌大力道更是毫不顾忌。


    这个狗东西，让她连饭都要吃不饱了，走之前向英又没忍住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她这就是在替兽行道。兽神在上也一定会原谅她。


    偷袭顺利后，她拉起连帽衫的帽子，低着头挡住半张脸，鬼鬼祟祟的跑出停车场。


    “宗总，醒醒。您怎么躺在地上了？！”


    宗牧醒过来时，眼前出现鱼助理的一张大脸，这位助理一向沉稳的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


    关心上司很好，但，保持距离更好。


    宗牧推开鱼助理凑得过近的脸，缓过来后无瑕顾及脸上的辛辣痛感，他揉了揉僵硬的脖子，慢慢站起身，借着车窗的倒影看清现在他到底是什么模样。


    站直身子时能明显感觉到肋骨处传来的不适感，车窗上清晰映出他的脸，左右脸颊上的几根指印微微凸起，整张脸都在泛红发热，甚至右边脸颊更为红肿，他轻轻抚过这几根掌印，眼底闪过晦涩不明的情绪，脸颊残留的痛感让他又转为怒意，脸色瞬间冷下来。


    鱼助理见宗牧面色不对劲，脸上又出现的奇怪指痕，关切的问道，“宗总，您的脸？！”


    他只是去拿一份文件的功夫，怎么有兽人敢袭击上司，还专门挑脸袭击。


    “给我查，16:38到17点这个时间段出现在停车场的人，是谁？！”宗牧怒极反笑，抑制不住怒火提高了音量。


    鱼助理点头，内心一片凄凉，到底是哪位勇士这样胡来。


    他们站在监控室时，沉默地查看刚才那段时间的录像，画面显示着鱼助理离开后宗牧好端端的站在那，突然蹦出来一位兽人，偷袭他的后腰，毫无缘由的朝他动手，高清摄像头清清楚楚的拍下来作案兽人的面孔，也明明白白的看得见这位偷袭者揍人时嘴角在上扬。


    宗牧看着画面里这张嚣张的脸，冷哼一声，他显而易见不悦的反应，吓得保安暂停了画面，将录像滑稽的定格在宗牧惊讶地回头，他平时面无表情的面孔在这一瞬间变得生动可笑。


    格外陌生，也格外失礼。


    宗牧不想再看见这一幕，主动敲下播放键快进录像，让停车场事件在画面中继续上演。


    看了一会后，鱼助理这下知道上司脸上的指痕到底是怎么来的，竟然是失手挥到脸上。他都能感受到宗总周身的气压变低，也难怪宗总醒过来以后第一件事是来查清楚作案凶手是谁，只是这兽人的五官被帽子遮住了一半，他不好分辨到底是哪位同事。


    直到画面定格在宗牧掀下作案人的帽子，那张眼熟的脸彻底暴露在摄像头下，宗牧将画面放大直至占满整个屏幕，监控室的三个兽一起盯着那张脸仔细打量，鱼助理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嘶地一声，想起来这兽是哪位了。


    “她是向英，狼嘉部门的员工，肉食系兽人，工作上进，为兽仗义。”


    “仗义？肉食系？”宗牧对这个形容词不满，又出声嘲讽，“她倒是仗义。”


    他知道这个狼嘉，公司有名的肉食系兽人，他不喜欢狼嘉的眼睛，一副兽性未褪的样子，身边总是拥护着一帮兽人。他只是调整了餐补这帮兽人就受不了，叫嚣着罢工。


    鱼山听出上司语气中的不悦，不再补充向英的信息，他沉默的低着头等着宗总对这件事的定夺。


    宗牧咬着牙看着画面上的那张脸，上扬的双眼，带着挑衅和锋芒的表情，真是自以为是的女兽人。八成是替部门的老大出头，想出这个昏招，真是蠢得可笑。


    “开除吧，既然这么仗义，是得去同甘共苦。”宗牧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鱼山点头退让出空间，保安也退在一旁装作隐形，直到宗牧彻底走远，两兽才不约而同的叹气。


    “这是哪个女娃子，造孽哟。”保安说着一口乡音，走到监控前准备关上录像，一个不小心又按到播放，只见画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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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女兽人又是用头撞宗牧，走之前又打了一巴掌。


    “我们水豚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保安看着向英揍兽的动作流利，后续的动作惊得他目瞪口呆，干巴巴地蹦出这句话，向一旁的助理表忠心。


    鱼山一脸惊悚地看完这段录像，他宁愿什么都不知道，难怪宗总左右两侧脸上都出现指痕。宗总竟然什么都不追究，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他这就立刻给人事部发消息，让向英离职避难，这也算是全身而退。


    “宗总，已经向人事部反映，周一向英离职。”


    宗牧看到这条消息时，踩着油门加快回住处的车速。他一分一秒也忍受不了，身上都是那个粗鲁女兽人留下的痕迹。密闭的空间里鼻腔甚至还能嗅到那股似有若无的味道。


    真是让他作呕。


    烦躁地降下车窗后，他瞥到后视镜中自己失控的表情，倏然冷静下来，皱起的眉毛也慢慢舒展开。


    为什么变得如此躁动不安，事情不是又回到了掌控中吗？


    宗牧放慢车速，关上车窗，将车载音乐打开，播放着渔人乐队的歌，舒缓的音乐在车内响起，熟悉的音乐环绕在宗牧耳边，慢慢让他变得清醒，他又恢复成往日里那个沉稳冷静的模样。


    他讨厌肉食系，并不是毫无缘由，他讨厌一切不稳定的因素，与平和温顺的食草系相比，肉食系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可能是肉食系兽人携带着更多嗜血，好斗的基因。本能的不服从，难堪大用。


    如今这个社会食草系兽人占比为百分之七十，肉食系兽人占比为百分之三十。尽管肉食系兽人的种类多，但食草系的数量大更为团结，爬到顶端的食草系更多。


    随着兽人社会的法律法规逐步完善，肉食系保护协会又能发挥什么作用，顶多不痛不痒的曝光，况且他并没有做出真正伤及肉食系利益的事情，只是公司内部的调整，他调整了餐补，削减人手，恰好不利于肉食系兽人。


    但他不也付出了代价吗，被那个女兽人打了一巴掌。他没严肃处理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闹得太难看只会引来家里人的嘲笑，那个女人的奚落。


    想到这里，宗牧沉着脸打开了门，走向浴室，用水来冲洗驱赶今天的不快。


    浴室的墙上有一整面镜子，宗牧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上的指痕已经淡去不少，慢条斯理脱下一件件衣服。直视着身体上出现的伤，肋骨第六根的地方浮现一块淤青，后腰的地方也有淤青。


    那个女兽人留下的痕迹，水完全带不走，宗牧一丝不苟后梳的头发任由水的冲刷，服帖的耷拉在额前，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向英的脸，那双带着怒意的眼睛，桀骜的表情，得逞的微笑，一幕幕在他脑海中回放。


    不对劲，他的情绪又开始异常了，宗牧打开音乐，试图驱赶走向英的那张脸，一定是那双眼睛眼中藏着的情绪太浓烈。浴室响起渔人乐队十周年的狂想曲，节奏感强的前奏，欢快的旋律。


    睁开眼，眼前是他身处浴室，洗涤着心灵。


    闭上眼，脑海是他在停车场，被兽人偷袭。


    不对。


    不应该这么简单地放过那个女兽人，凭什么让她轻易的离开。就该让这种野兽好好地磨一磨锋利的爪子，拔掉危险的獠牙，让她变得柔软无害。


    驯服一只肉食系兽人，最好的办法是养废再抛弃。


    宗牧睁开眼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沐浴后脸上的指痕不消散，反而更加明显。他抚上镜子中左脸的掌印，他看着镜中的自己，为什么此刻他的表情隐隐透露出愉悦。